第一百三十五章 贵体有恙
有月如镜,鉴照着人间无数眠与醒。伍天生打开客栈房间窗户,举目望月。心境无法宁静,便不再强求自己睡或是练功。今夜,失眠。失眠的夜,就会格外的漫长。伍天生突然想到,想睡又不得睡的人,比如司空关山的同行们,一定诅咒他这样能睡却不睡的人。想到这里,自己笑了。
这是离开宝珠山庄后的第一夜。当第三夜也是如此时,伍天生笑不出来了。
他的眼圈有些黯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呼吸粗重不匀。已经又是凌晨,他坐着,静静地想了一会。把右手搭在自己左手的脉上,不一会儿,他脸上表情变幻如云,阴晴不定。最后,他突然又笑了,笑的莫名其妙。
伍天生下楼去,拿出一块碎银子给掌柜,说再续住两日,这两日好好休息,要吃饭时自会去吃,勿要打扰。
掌柜看伍天生那副模样,说道:“客官,您是不是失眠两夜了?”
伍天生点了点头,“三夜了”。
掌柜关心地说道:“像您这样失眠的客户,我在客栈里时不时能见到,您最好去看看大夫,就在这条街的北边那头,有个姓张的郎中,虽说谈不上神医,但我这些年见过有几个像您这般失眠的客官在那儿看好的,只需两副药,以及针灸推拿一番,当夜就好转了。”
伍天生问明了张郎中的医馆所在,向掌柜的道了声谢,便向医馆行去。
夜里失眠,眼睛习惯夜晚的清幽,骤然走出客栈外头,明媚的阳光十分刺眼,伍天生眯了眯眼睛,手搭凉棚,适应了一下,见街对面有个粥铺,走过去,坐下来,要了碗清粥,一碟小菜,粥虽然稀了点,口感还不错,小菜也爽口,配粥吃正好。两碗粥落肚,伍天生感觉精神稍微好些了,冲那卖粥的老王笑了笑,给了钱,起身向着街北走去。
粥铺里两个人,一个只喝粥,另一个只吃饼子,喝粥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抹了抹嘴,打了个嗝,扔下几个铜板,骂骂咧咧说道:“这粥真他娘的稀!害得我吃完尿多。”不等卖粥的老王说话,便起身离去。
粥铺老王的铁勺抖了抖,似乎在抗议。老王低声说道:“嫌粥稀,你们俩还他娘的天天来喝?”
伍天生精神太差,脑子有些恍惚,脚步虚浮。刚避开一个卖糖葫芦的,撞上了一人。
伍天生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定睛看去,那是个年轻人,衣襟不整,面带戾气,嘴里口吐污言,原来是个泼皮。
那泼皮自称陈哥,骂了几句,见伍天生无动于衷,火气大盛,上前就是一拳。
虽是个泼皮,拳头倒有些章法,他闲着没事时,和街头卖艺卖大力丸的武师学过着拳脚。伍天生只是抬了抬手,轻描淡写地抓住泼皮的拳头。泼皮吃了一惊,又想用脚踢伍天生,抬脚时却发现脚面被踩住了。
泼皮不知利害,还要挥起另一只拳头。伍天生手脚同时稍微用力,泼皮那被制住的拳脚顿时传来一阵剧痛,泼皮嗷叫了一声。伍天生收回拳脚,摇了摇头,有些不解,不再搭理那泼皮,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那两个刚喝完粥的人对视了一眼,一人转身离去,另一人继续逛着,时而停下来看看路边卖的橘子,时而又加快脚步像是被狗撵似的。
很快,他眼角的余光见到伍天生进了张郎中的医馆,便在医馆旁边寻了个石墩子,从怀里掏出个饼子,和一个水袋,吃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快步走来,其中一个人一脸和蔼和亲的微笑,胖胖的身子却步伐矫健,他走到吃饼子的那人身旁,说道:“进去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吃饼子那人答道:“是的。”他抬头看了一眼问话的人,登时跳了起来,嘴里吃吃说着,听起来像是“肿”亦或是“总”。
胖子目光凌厉,压住了他后面要脱口而出的几个字。或许胖子最忌讳胖啊肥啊肿啊这种字眼吧。
胖子问道:“高手?”
吃饼子的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胖子又问道:“有多高?”
吃饼子的人犹豫了一下,说道:“看不出来。”
胖子眼中精光一闪:“连你这双火眼金睛都看不出来,看来有些棘手。”
吃饼子的人说道:“此人武功高强,却两眼通红,眼圈发黑,一看就是夜里不睡觉的。十有八九就是了。”
喝粥那人笑道:“听说这张郎中善治肾精亏虚,也有可能是那小子纵欲过度呢。”
胖子脸一沉,那两人不敢开玩笑了。
胖子他们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伍天生出来,喝粥那人心中一动,说道:“不好,会不会这屋有什么后门,从后门走了?”
胖子略一沉吟,说道:“你们俩绕到后面看看。我进去找张郎中看看病。”
喝粥和吃饼子的人闻言,答了一声诺,眼神古怪。胖子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不是真的有病。这是进去的借口。”
喝粥吃饼那两人一脸无辜,“当然,当然是借口。您那么壮实,当然不用看。我俩先去了。回见。”
胖子稍等了一下,正欲进医馆,发现有些尴尬,他转头望向刚走的那两人,似乎还能隐隐听见那两人压抑的笑。
胖子走进了医馆的门,不见有人接待,咳嗽了一声,说道:“有人吗?”
医馆之中安静得诡异,除了胖子自己的声音,也就只有后厅一股粗重的呼吸声。
胖子皱了皱眉,手腕一转,一支极为狭窄的细剑从袖中滑到手中。他迈步走进去,绕过一道照壁。眼前的情景让他瞳孔一缩,他气质骤变,变得如同猛虎一般,细剑之上骤然剑气萦绕。
“是你?!”胖子看清伍天生的脸,十分诧异,脱口而出。
伍天生抬了抬眼,看清了胖子的胖脸,苦笑道:“竟是您来了。”
胖子指着地上说道:“能解释吗?”
胖子的手指指着的,是躺在血泊中的张郎中一家三口,以及地上半开露出内中满满金银珠宝的几个箱子。
伍天生想了想,说道:“有些费劲,但我可以将我经历的告诉你。当然,你应该不会信,我自己都觉得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