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鬼影瞳瞳

（一）

夜黑风高，鬼影瞳瞳。转过身来的小白，竟是一张鬼脸，任谁都会大吃一惊。

伍天生吃了一惊，失神后退一步，鬼脸小白却靠得更近，眼中流出泪水，泪水中似有光华，口中唱起断肠曲，如此凄凉，如此哀伤，伍天生眼前又出现了童年时的那个噩梦般的情景：

体瘦如柴的父亲力竭而亡，母亲继续与试图抢走伍天生的男人搏斗，那男人已经非人，他齿缝里还有人肉筋丝。

伍天生试图拾起石头，可是他太过年幼，又饿了太久，竟拾不起来。母亲已经被掐住咽喉窒息，但手指就像铁爪一般死死抓住了那个男人的手，眼睛在逐渐暗淡，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化作了手上的力量。

那男人吃力地一根一根掰开母亲那瘦得皮包骨的手指。

伍天生用瘦弱干枯的小手在地上爬着，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

就在这时，一支锋利的小刀，刺进了那男人的脖子，那男人捂着咽喉，瞪大着眼睛，挣扎了几下就死了。

刺死那男人的，竟是一个干瘦的小女孩。她是伍家邻居的小女儿，她爸妈已经不在了，姥姥带着她出远门乞讨，后来，她埋葬了姥姥，一个小女孩独自走回村里。她的手还在颤抖，回过神来，将伍天生扶了起来。这便是从此相依为命的姐姐碧玉。

当时，姐姐的手是那么的枯瘦，如此冰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师弟小心！”

是小白的声音，他的声音如琴筝一振，以清心咒运气断喝，试图将伍天生从梦中惊醒。

伍天生满眼泪水，浑然不觉与夜色中近乎无形的一只鬼手无声无息地伸向伍天生的心脏。

小白将内力催谷至极致，灵鹤剑破空而来，人剑合一，如同掷出。

鬼手抓入伍天生的衣襟，或许是为了避开小白的灵鹤剑，只是抓破了衣襟，一个转身，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胸口被划破，疼痛感让伍天生总算完全醒来，他看见了刚才的情景，知道是小白救了他。咧了咧嘴，苦笑道：“小白师兄，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栽在这儿了。”

小白说道：“方才你失魂落魄地呆呆站着，是中了被那鬼脸人的招？”

伍天生说道：“或许那就是怜花宝鉴里提及的迷魂术吧。”

小白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有些伤心和气恼。板起了脸，又要走开。

伍天生搭着他的肩膀，说道：“小白师兄，走，咱们去找着酒来，痛饮一番。”

小白仍旧板着脸。

突然伍天生一捂刚才的伤口，叫了声哎呀！

小白立即伸手将他扶住。

伍天生有些呆，转头对小白说：“刚才那鬼脸人把我放在胸口的吕祖道牌抓走了。”

小白反过来拍了拍伍天生肩膀，说道：“现在我感觉好多了。天生师弟，走，咱们去找着酒来，痛饮一番。”

伍天生哭笑不得，他只好说道：“那好吧。说起来，我觉得最近的事情有些蹊跷，正想和你探讨一下。”

哥俩当即和好如初，寻来了酒，好好捋了捋近来的事。

次日，伍天生与小白、赵大婉拒了李墨言的盛情挽留，告别崇元道观。

小白回头，不见李静。伍天生拍了拍他肩膀，然后一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二）

苏墨茶馆，店小二小常又见到了一个带着武器却恬淡如云的白衣青年。这一次，他还带来了另一个气质与其相仿的白衣少年，以及一个气质与其相反的黑衣汉子。

伍天生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小常笑了一笑，取出一小块碎银子，问道：“你好，我想问个问题？”

在酒肆茶馆里找店小二打听事，这可是行走江湖必知的经验。

小常自然习以为常，他一抹桌子，桌上碎银已经不见，笑嘻嘻地问道：“客官要问什么？”

伍天生问道：“那日在茶馆里讲故事的老曹，不知家住何处？”

小常脸色变了变，又抹了抹桌子，碎银子重新出现在桌面上。他说道：“我并不知道。”

伍天生又掏出一吊钱放在桌面上，笑道：“别多想，我们只是想再听老曹讲讲故事。不如你让人去喊他来，我们在茶馆这儿请老曹喝茶。”

小常略一思忖，答应了。抹了抹桌子，转身离去。

小白问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们那个老曹住哪儿，却又愿意去喊他来？”

伍天生微笑道：“不愿意告诉老曹住址，是因为怕我们是寻仇的，随便说出来，担心害了街坊。寻常巷陌，从不乏义气良心。而同意喊老曹来，是因为在茶馆里，老曹是无不虞之危的。”

赵大问道：“为何在茶馆里就平安？”

伍天生冲着茶馆里头努了努嘴，说道：“很多人以为这茶馆叫做苏墨茶馆，是因为茶馆里挂了幅不知真伪的苏大家的墨宝。殊不知，实为茶馆主人名唤苏小守。”

“名叫苏小守，真是可又与苏墨何干？”

伍天生继续说：“天下皆白我独黑，兼爱非攻，墨守成规。”

小白略微吃惊道：“墨家？”

这时，茶馆内间，有风微动帘。

小常又上前来，抹了抹桌子，袖中轻了些。他说道：“馆主说了，既是朋友，一会儿几位客官事情办完了，留下来到内间用茶。”

伍天生拉住小常的袖子，小常袖子又变重了些。伍天生说道：“一码归一码。甭管什么派什么朋友也得养家糊口不是？”

小常的目光多了些笑意，说道：“谢了。”

待小常离去。赵大自己乐了起来。伍天生和小白都诧异地看他。赵大笑道：“馆主”一词很是奇特，从未听说茶馆的主人自称馆主。

伍天生和小白哀叹一声，懒得给他解释了。

不一会儿，老曹和他的侄子曹哥儿来了，老曹一见到伍天生，眼睛一亮，他记得这个大方的白衣青年。

伍天生客客气气地请老曹和曹哥儿坐下，唤小常上来好茶好点心。

低声问了些事，随后谢过老曹叔侄，让他俩离去。

小常上来，这回不抹桌子了，问道：“客官，眼下可有空？馆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