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狭路相逢

从市集上返回北村有条狭窄的小路,小路上沉默地走着一个年轻人,他瘦削、黝黑,衣着朴素,步伐很快,因为惦念着家有贤妻,估摸这会儿该替他把馒头放上蒸屉里蒸热。想到这里,心里就如同踹了个热腾腾的馒头一样暖和。

在即将拐弯的一个路口,他的脚步放慢了些,让自己的步伐慢得像一个普通村民。

有两个人就在前方不远处,手上有刀剑,冷峻地打望着他。

他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以一个普通村民好奇看看热闹又害怕惹事上身的表情,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畏惧。

他走过那两人身旁,即将离开,却还是被喊住了。

那个手持狭长铁刀的刀客,故作温和有礼地说道:“这位乡亲,问个事。”

黑瘦年轻人停下了,迷茫地看着对方。

对方接着问道:“这些日子可见到一个受了伤的陌生人?”

另一个负剑的剑客说道:“或者有没有拾到一把短刀?”

黑瘦年轻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没见过,最近我多是去市集上,很少在村子,没听说有这些事。”

刀客皱了皱眉头,挥挥手,示意黑瘦年轻人可以走了。

这时,剑客冷冷地问道:”你的左手是怎么断的?“

原来那黑瘦年轻人竟少了一只手,真是令人惋惜。他面露戚戚,答道:“前些年叫山贼砍了。”

剑客看了他一眼,点头让他离开。刚走出两步,剑客突然将其喊住。“你说谎!”剑客手腕一晃,一道剑光削向黑瘦年轻人的脑袋,这一剑毫无缘由,但并不太快。

黑瘦年轻人没有躲,在电光火石间,他想不出来普通村民面对这样的情景应该作何反应。他也不敢去赌对方只是试探一下还是真的会害命,有些匪类,杀死一个两个普通村民,丝毫不需要理由。他数年以前从不惧冒险,但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了,不愿意太冒险。

黑瘦年轻人手里出现一柄武器,平常用布裹着挂在腰间,别人只会以为那是把柴刀或镰刀,但露出真容后,那却是一柄有些怪异的武器,似剑似钩。

这怪异的武器后发先至,钩住眼前那支剑,往前一挑一拉,剑客惨叫了一声,也如同黑瘦年轻人一般,一支手臂和他自己离别了。

刀客一惊,冲去猛然一刀劈向黑瘦年轻人,但黑瘦年轻人也向他冲了过去,贴近他,擦身过。刀客觉得腹部有些疼,低头一看,看见了腹部上的红色和白色。原来剖腹是这样的感觉,他第一次体会到,也是最后一次。

黑瘦年轻人面色有些苍白,他很久没杀人了,他不喜欢杀人。

他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抡起那刀客留下的宝刀,极快地在旁边洼地挖了一个足够埋两人的坑,一点都不吃力。

等他埋好了,在沟里洗了洗手,他不希望妻子看见手上的泥,或者血。

从动手到收拾停当,一共也没花多少时间。待他起身,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空气,缓缓说道:“出来吧。”

他的正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倩影,那女子身着男装,但那合身的剪裁仍然显露了她的婀娜多姿。她玉手纤纤,鼓了鼓掌,说道:“离别钩果然是个奇异而吓人的武器。杨铮杨捕头果然是个能杀死狄小侯爷的高手。”

黑瘦年轻人身体微微一颤,他许久没有听过有人喊他杨铮,这几年他的名字叫做杨平,平安的平。他眯了眯眼,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女子盈盈向他走来,她手中有剑,她脚步轻盈,她向杨铮出了剑,也没有说为什么。

杨铮皱了皱眉头,心想现在的人怎么都不由分说地要动手。

那女子的步履好快,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她的剑更快,宛如满天飞絮,无处可躲,仿佛连呼吸都能吸入些许飘零的剑光。

杨铮极尽所能,各种闪躲腾挪毫无美感,却如此实用有效,让那女子始料不及。杨铮虽还未受什么伤,却躲不过那些剑光将他衣裳削成飞絮,很快便如同乞丐一般。他心疼了,那是妻子吕素文做的,他要真的出手了,那剑光太凌厉,再不出手,怕是要受伤丧命了。

离别钩从奇诡地角度勾开了那女子的宝剑。

女子变招,是她的绝招,下一剑刚动,杨铮就已感觉到致命的危险。

杨铮很为难,对方的身、剑都比他快,逼不得已,只能使出拼命的功夫。

离别钩,即将离手。这是一招没有后招的招,紧跟在离手的离别钩后面的人才是这一招的关键。

正在这时,一个白衣青年如飞鸿一般,飞身出来,一支仿佛有魔力的棍子,用奇特的弧线和力道,挑开了女子的剑,同时也制止了他的离别钩,彻底搅了这场厮杀。

“杨兄见谅。”白衣青年冲他抱歉地笑了笑,杨铮看见他的脸,立即认出了这是前些年路过泰山附近时曾并肩作战过的那个小兄弟。

女子看见白衣青年,脸色就不好看了,说道:“你怎么又来坏我事?”

白衣青年摇摇头,说道:“你一直都明白,我是帮你的。如果我来晚些,你恐怕要与杨兄两败俱伤了。”

杨铮笑了,说道:“原本都认识,那就可以好好讲道理了。上次匆匆过,还不知道小兄弟你的名号?”

白衣青年微微一笑,拱手答道:“小弟伍天生。”

杨铮问道:“老刘近来可好?”

伍天生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袍递给杨铮,一边答道:“老刘很久没联络过了,我也是前年收到过他的来信说他很好,不用挂念。”

杨铮看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他有些尴尬,没有推辞,赶紧接过伍天生的长袍披上。

伍天生又说道:“我得替老刘给你道个歉。”

杨铮奇怪问道:“为什么?”

伍天生指了指身后的女子,对杨铮说道:“这位蛮横的姑娘就是老刘的独生闺女刘菱。”

他又转身对刘菱说道:“杨兄曾经救过你爹和我。我不允许你胡闹。”

刘菱气呼呼的,瞪了瞪伍天生,说道:“杨铮杀了我在青龙会时的好姐妹小青。我找他有何胡闹?”

伍天生看了看杨铮,杨铮有些迷茫,想了想,突然抬起头来,问道:“你说的小青,可是狄青麟死前在他身边的美艳女子?”

刘菱一听,“轻烟柳”宝剑一抖,再次指向杨铮。空气中陡然又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