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人之将死

孔雀山庄之内甚为宽广，廊桥山水之间院落重重。天生和关山陪着碧玉，在庄中四处“闲逛”着，庄中之人得过指示，便没有多加过问。

关山行走之中，似有醉意，呼吸与神情有些不同。碧玉有些奇怪：“啥时候喝了酒？”

天生一看便知，说道：“你这么快就从我太师父那儿得了好处？这可是我们白云观的秘法。”

关山嘻嘻一笑，“幸得白老仙人慈悲，将这云雾吐纳诀按着我的隐疾做了些变化，这两日昼夜修持，已有些效果。”

天生啧啧道：“日后你岂不是能维持长时间的轻功？那以后你逃跑起来真是只能望尘莫及了。”

关山打了个响指，“那是当然。”

三人就这么打趣着，经过一处冷清小院，左右无人，碧玉突然停了下来，嗅了嗅空气，脸色骤然变得很差。

天生凝重地问道：“就在周围了？”

碧玉点了点头。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要不要叫白师父来？”

天生摇摇头，“这个事涉及青龙会，不到必要时先不要把师父他们牵扯进来。石为天被孔雀翎所伤，即便我们不敌，也能与之周旋。”

这时，从小院中传出两声压抑的咳嗽，以及石为天极低沉且无力的声音：“碧玉，是你吗？”

三人即使有所准备，也不禁吃了一惊。天生将碧玉护在后面，关山已悄无声息地攀上另一方向的围墙。

关山那边说了声：“进。”

小院的门先前就是敞开的，就在几息之前，连鬼都没一只。此时再看去，却见阴影处一人颓然倚着柱子，轻轻咳嗽，仔细看去，嘴角和身上都有血，若是寻常婆子看见，怕是要吓昏过去。

三人走了进去，但与石为天仍保持着距离。

石为天微微抬了一下头，惨淡一笑：“碧玉，你靠近些，让我看看你。不要怕，我已经快要死了。”

碧玉说不清为什么自己的眼眶会流出泪水，这个杀人恶魔要死了不是应该高兴吗？回想起他在自己面前杀人或是他带着一身血腥回来若无其事地品尝自己做的菜肴，仍然是时不时出现在噩梦中。

即使他从未恶语相加，一直冷漠和客气，除了品尝菜肴时会有一丝赞叹的微笑。

此时，石为天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同村老叔，额头的浅浅皱纹有些疲惫，就像看着少年时的初恋情人一般看着碧玉，满是沧桑又清澈的情感。

碧玉不知如何该说什么，心中复杂极了。

也许是人之将死，说的话也多了。石为天继续说着：“孔雀翎…呵呵。即使如此重视，终究还是低估了。”

天生眯着眼，仔细端详过石为天，说道：“你的致命伤不是孔雀翎所致。”

石为天咳了咳，说道：“我准备了最厚的铁盾，护住了要害。没想到，秋老虎这老家伙要杀人灭口，先是使飞刀的那人给了我一飞刀。秋老虎又紧追不舍，一路追杀。”

天生并没有很意外，只是想问那使飞刀的人是何人。

石为天回想起那道飞刀，眼中闪烁出光芒，就像映射出飞刀的光芒一般。他说道：“那是李家的飞刀。我少年时见过，在叶开的手里。”

天生动容了。“你确定是李家的而不是其他门派的？”

石为天吃力地摇摇头。“不是薛家的，不是蜀中唐门或是其他人的。那样寻常的飞刀，那样不寻常的光芒，只有小李飞刀。”

这句话才真的让天生意外了。

李家已经失传了飞刀绝技，李寻欢的弟子叶开早已不知所踪，这是哪里来的小李飞刀？要知道李沐的飞刀只得其意，不得其法，未有其魄。

“你没有见到那人的模样？”

石为天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说道：“蒙着面。似乎很小心地遮掩自己的身份。”说完又咳了丝血。碧玉极为矛盾地看了看天生。

天生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救得了秋庄主，却救不了他。他失血过多，受伤过久。”

石为天微微睁眼，惨笑道：“你们这些家伙当初要杀我，如今竟然想救我？！真是太幼稚！救了我，孔雀山庄会饶得你们？”

他又说道：“你们赶紧滚吧。我自己知道今日必死，对你们一定有好处。你们只需让孔雀山庄的那老太婆比秋老虎先看到我的尸体。”

他最后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碧玉，说道：“这是我的美食心得，以及武功心法，先前帮你打了基础，按着我的路子继续修炼方是大路捷径。”

碧玉犹豫了一下，有些抗拒，她似乎又嗅到了血腥味。天生说道：“刀子可以杀人也可以做菜，只在操刀人的善恶，武功也一样。”

石为天闻言面露赞许，轻轻挥手，让他们离去。

天生起身，拉着碧玉，与关山迅速离去。

院门，无声合上，院中人，见地上的泪滴，笑了。

半晌之后，院外有小石落入。这是暗号。

院中咳嗽声似乎无法再压抑，尽管不是很大，但足以惊动了不远处路过的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