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蝴蝶小白

刚才破门时的巨响，还在山中回荡，四周远近，惊鸟四散，蜂起蜂落。那踢破山门的人，待尘埃落定，踏着一地碎木，迈进门来。

来人刚健魁梧，一身墨衣，迈步如虎觅食之时，行走无声，威势内敛欲发。他进了门，也不做声，寻了个没被撞倒的木凳坐下，看了看桌上被打翻的茶水，皱了皱眉头，说道：“奉茶来。”

小道童面上没有一丝异色，拱手答道：“胡前辈，茶壶连同刚烧的水都被您打翻了，还得稍待，小道再去烧水。”

来人横眉冷对，哼了一声，说道：既无茶水，留茶桌何用？

说罢一掌扇上那木桩桌子，整张桌子飞起，带着一个深深掌印呼啸飞向院外。嘭的一声，落在地上，砸出来一个浅坑。

天生心想，这姓胡的纯粹上门找碴的，还是找白云观的碴，不知是何方神圣？看高立的表情，也不认识这人。

难道是……上门讨债的？天生看了看小道童，小道童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嘴巴撇一撇，表示了对天生这种想法的鄙视。

胡某将桌子拍飞后，觉得怒气发泄了些，也不再迁怒于小道童。问道：“白天星哪里去了？”

“家师采药去了，此时小道也不知此时家师身在何处。”

胡某怒气正欲发作，小道童又说了一句：“但是祖师爷前日云游归来了，现正在白石云楼打坐。”

此话说完，寂静无声。

山中颇为凉爽，胡某额头竟见有微小水珠，不知是露水，还是冷汗。只见他站了起来，打算往外走了，突然定住了。

院墙之外，竟见一老道高高在上，在缓缓飘来。这是什么神功仙术？让人头皮发麻。

天生一看，不正是邋遢道人白净吗？

待白净老道“飘到”院门，众人恍然大悟。他被刚才上山之时摘竹笋的人托举于肩上，下面那人正好被院墙挡住了。

小道童稽首作揖，问道：“祖师爷爷，您这出场也怪异了吧？”

白净老道吹胡子瞪眼，怒道：“我方才正在走楼梯下楼来，突然一声巨响吓我一跳，崴着了我的脚。只好将铁手唤来托我，我过来瞧瞧是哪个混蛋弄的？”

白净老道此时看到了残破的院门以及东倒西歪的桌凳，旁边还站着个木头人一般的人。他怒发冲冠，“小蝴蝶，你来捣什么乱？故意破我门害我命吗？”

小~蝴~蝶？？？大家憋笑都憋有点内伤了。

被他叫做小蝴蝶的大汉，瞥了一眼其他人，面露尴尬，忙说道：“一定赔，一定赔，改日我就送来两扇百年楠木打制的大门送来。”

“楠木？是想送给我做棺材的吧？”白净老道念念叨叨地骂着，“光赔门不行，让胡铁花这老家伙登门致歉。”

那小胡子一听胡铁花三个字，一激灵，低眉顺眼，赔笑起来。他苦瓜着脸说道：“老仙人啊，您先别让我爷爷知道这个事，我也是一时怒气冲昏了头，您先给评评理，我家小妹子被您那得意弟子拐跑了，好些日子不回家，我可不生气吗？”

白净老道说道：“咦，天星这老小子也老大不小的，花花肠子也不少啊。我出门一段时间，他竟干出这等好事。”

院内众人顿觉有一群乌鸦飞过。小道童很想笑，但觉得冒犯师父，脸都涨红了。

胡某听了也晕。他摸了摸鼻子，说道：“老仙人，我说的不是白天星，是您另外一个弟子，人在江湖到处飘的那个，白玉京。”

白净老道右拳拍左掌，恍然道：“我怎么忘了还有这小子？”

众人无语。

白净老道捻了捻还带着汤汁的长须，说道：“玉京这孩子我管不了。再说，他虽然和我年轻时一样风流倜傥了些，但秉性还是好的，我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大不了，我手书一封，你想办法让他见到，他必会带着你妹子登门给你一个交代。”

胡某无可奈何，只好应下，或许是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和白净老道打了声招呼就转身走了。走时极快，两步已在石崖外，两臂虚张，凌空而动，飘入林中左右闪动，毫无滞碍，就像……就像穿花的蝴蝶。没错，就是蝴蝶穿花七十二式，盗帅楚留香的挚友之一胡铁花的武功，来人正是胡铁花的孙子，化神境巅峰，胡南心。

白净老道也懒得去看那急匆匆飞走的“小蝴蝶”。他鼻子嗅了嗅，说道：“是何人受了重伤？”

天生他们忙上前作揖，向其说明情况。高立更有些激动，这可是传说中最神秘的武林传奇人物。

白净老道见到躺在床上的老刘，神色微动：“原来是你。”

老刘见白净老道，百感交集，要挣扎而起，被白净老道制止了。

老刘眼眶泛红，对白净老道说道：“愚人本无颜再踏入一步白云观，奈何还想活下去……还有事要去做，不愿死。”

白净老道摆摆手说道：“你虽然从未自认过是我白云观的弟子。但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我白云观的弟子。”

老刘黯然：“愚人何德何能，当年来偷学武功，白长老您不但没有惩罚我，还指点了我。然而偷学之人，毕竟是偷学之人。承白云观的大恩，不敢言与白云观有干系。”

白净老道操起一条戒条，拍了老刘脑袋一记，骂道：“你自称愚人，还真是愚不可及，难怪练到现在也只是初入化神而已。若非看你秉性纯良，来偷学武功是为了保护家人，我怎么会指点你。”说完还没消气，还要再打。虽说他没有武功，但力量还是有一些，天生慌忙上前拦下，说老刘他身负重伤，要是老人家您还要教训，等他伤好再训。

白净老道这才消了气。他望闻问切了一番，写了个方子，唤来小道童：“小白，你去楼上抓来这些药煎好，另外将白玉断续膏拿来外敷。”他又抬眼看了天生一眼，说道：“你也来啦，你随小白一起去吧。小白煎药，你拿药给这笨蛋外敷。”

天生看着白净老道淡然的样子，心想您到底是记得我啊，那么多年没见了，能不能不这么淡定？

天生随小道童出了门，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小道童说：“去另一个地方，叫做白石云楼，是白云观道藏存放之所，也是祖师爷的居所。”

原来白云观还不只是这里几间房子。

天生又问小道童：“还未请教？”

小道童有些扭捏，支支吾吾地说：“祖师爷给我取名叫做……白小白。”

好吧，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