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杀人的觉悟

临水村百里之外,夏星辰百般无聊地坐在草地上,她身后,四匹良马吃着草。不多时,三个人影靠近了,一人穿着黑色连帽斗篷,另两人一身劲装带着面具。夏星辰瞧见几人回来,焦急的脸上现出笑意,“你们回来了,拿到药了吗?”

斗篷人摘下帽子和面巾,露出本来面目,赫然是劳桑心的脸,身后两人也起下面具,竟是冉必之兄妹。冉必之将手中的药包抛给夏星辰,“分量足够了。”

夏星辰将药提在手上,犹豫了片刻,问三人:“你们真的杀了村子里所有人?”

冉弄衣嗤笑道:“简直是痛快淋漓,五十六家三百多个人,除了小神医,无一活口。”

“无一活口”夏星辰提药的手一抖,“你们太残忍了竟然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他们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啊!”

劳桑心冷笑一声,道:“看来,你还没有做好觉悟。”

夏星辰一愣,“什么觉悟?”

劳桑心冷声道:“杀人的觉悟,为领主奉献一切,杀尽所有敌人的觉悟。”

夏星辰道:“他们哪里是敌人?我只知道,他们救过领主,是领主的恩人。领主他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劳桑心不以为然,“他们不是敌人,却是棋子。对领主来说,这世间能够舍弃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敌人,一种是棋子。你既然入了糊涂堂,就得明白这个道理,这世间没有该杀不该杀之人,只有领主想杀不想杀之人。他不想杀的人,我们就尽全力去保护,他要杀的人,我们无需问由,只需从命就好。”

“怎么可以这样?”望着面前的三个人,夏星辰倍感悲哀。她自小在师父的熏陶下,一心追随强者,她看不起弱者,却从不欺凌弱者,更别说下手去杀害他们了。这几个人怎么可以将杀人当做这么随随便便的事?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人性吗?

冉必之瞧出夏星辰对此事的反感,嘴角一扬,道:“杀人这种事,我们经常干,已然习惯了。你不想趟这浑水,我们也由得你了,但你的不满,也不能随意发泄。”

夏星辰怔怔地看着三人,“经常干?”

冉弄衣上前一步,讥笑道:“你似乎忘了,我们是杀手啊!杀人岂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杀手?夏星辰身体不由得一颤。自她入糊涂堂以来,没怎么看见这几人杀过人,反而是东跑西跑的调查东西。她一直以为糊涂堂不过是个想称霸江湖的组织而已,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些身怀绝技的江湖人,而非这些普通人。今日才知,糊涂堂以前做的那些事,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今日正是雷雨之时。她虽未亲眼看见这几人灭村,但可以想象那场面是何等的惨烈,这三人,仅仅三人,就灭了全村的三百多个人,那简直就是魔鬼般的杀手啊!

在夜未央下达灭村任务时,夏星辰就有些不愿相信,更多的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直到四人快马加鞭感到临水村外时,冉必之忽然问:“只需要三个人进村,谁留下来看马?”

夏星辰以为只是取药,便自告奋勇,“我去。”

“你去?”这积极的态度让劳桑心和冉必之都是一愣,“你确定?”

“对呀!不就是取药吗?我一个人也行。”

“呵。”劳桑心冷笑,“你还真是天真,我们不仅要取药,还要取全村人的性命。”

“什么?”

“算了,你还是留下来吧。”劳桑心看向冉必之兄妹,“我们三个去。”说完,转身自马背上取下包袱,从里面取出三套衣服换上。

夏星辰瞧着他们的装扮,一时愣住了,分明是落花和他那两个随从的样子。此时,她才明白,这三人不仅仅要杀人,还要嫁祸给落花。原来,这就是夜未央的计划,取药杀人,嫁祸落花,让其成为武林公敌,一举两得。

夜未央的计划很成功,他未亲临,却将时间掐的刚刚好,让落花正中陷阱。他将庄伏楼引来此地,并留小神医一条活口,就是为了给这场屠杀做一次见证。庄伏楼只相信眼前的事实,当他看到了满地的尸体后,自然认为满身戾气的落花是凶手。“你这魔头,为何要杀这么多人?”他心里已认定落花方才是想伤害水连环,若不是自己早来一步,只怕水连环已经遭了毒手。

落花看着庄伏楼将昏迷的水连环放在岸上,心里也放下了一口气,还好连环还活着,不过,有些锅不能随便背,便解释道:“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这里了,估计死了有半个小时了。”

庄伏楼伸手拔剑,怒目而视,“你还狡辩,分明就是刚才杀的人,我在水底感受到了你的杀气。”落花方才无意散发的杀气,方圆数十里都能感受到。

落花不好解释杀气的事,只好道:“人确实不是我杀的,你可以查看一下他们的伤口,分明是刀剑所伤。”他冷哼一声,不屑道:“我落花杀人,何须用武器?”

庄伏楼此时就精明了,反驳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杀气可以化气为刃,杀这么多人对你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站在岸上,与落花同等高度,两人相对而视,彼此戒备。

落花瞅着庄伏楼,沉默着,倒不是因为辩不过他,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巧,巧到刚刚好自己还在现场。遇到这种事,任谁都会怀疑他是杀人凶手,这一切会不会是算计好了呢?是谁在算计他们两个?会是夜未央吗?除了夜未央,他想不到其他人。他沉默了片刻,问庄伏楼:“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这个人,明明比自己晚走,不可能比自己先到,除非他有近道。他初来此地,怎么会知道近道,定然是有人指引。那么这个指引他的人,或许就是幕后黑手。

庄伏楼才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落花事情败露,想找机会掩盖自己的罪行,便冷哼一声,道:“你这魔头,恶贯满盈,今日”

“姑娘!”庄伏楼话未说完,两个人影突然跃到了他身边,正是折回来的粟烈和流火。粟烈蹲下查看水连环的情况,流火则运功戒备,并开口道:“是你?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庄伏楼以为粟烈要伤害水连环,厉声道:“放开我师妹!”剑直接朝粟烈刺了过去。流火及时抬脚,一脚踢向长剑,挡开这凌厉的攻势,两人当即在河岸上斗了起来。

落花瞧着流火渐渐引开了庄伏楼,便跃向河对岸,来到水连环身边。此时,粟烈已经掐醒了水连环。见她醒来,正欲开口呼唤,水连环却似见了鬼一般,翻滚到一旁,瞪着落花和粟烈,“你们要干什么?”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戒备地看着两人。

水连环的反应,让落花一脸懵,艰涩的开口道:“连环我来带你回家。”

水连环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身体一颤,凄声道:“你这魔头,竟然杀了这么多人?他们与你究竟有何仇怨”瞪着眼前的落花和粟烈,眼中充满了仇恨。

这方,庄伏楼和流火听见了水连环的话,当下停止了打斗。庄伏楼跃向水连环身边,问:“师妹,你还好吧?”

水连环疑惑地看了庄伏楼一眼,沉声道:“你是跟他们一伙的?”

“我不是,我是来救你的。”庄伏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未曾多想,看向落花三人,道:“他们三个就是凶手,我会让他们为这些人偿命的。”

水连环的话让落花三人都有些吃惊。流火道:“姑娘,你莫是还没醒?我们何时杀了这里的人?”

水连环伸手指向落花,冷声道:“我清楚的记得,是他打晕了我!而你们两个,残忍的杀害了我所有的亲人,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场景,我不会忘记。”她说着,一边回想着,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就在不久前,一个红衣少女在她这里求完药离开之后,这三个人突然闯了进来,见人就杀。老人,小孩,孕妇,一个都没有留。亲眼看着老孙头倒在面前,她惊慌地逃出了屋子,逃到河边就被落花堵住了,他一掌劈晕了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水连环的话让粟烈和流火都不由得扭头看向落花。而落花,却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甚至未说一句话。他的眼睛仿佛在看着水连环,却又仿佛看向了远方,那一刻显得苍茫而无助。早在水连环开口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这场屠杀是有人故意嫁祸于他。无论是遇见庄伏楼,还是打听到水连环的消息,都只是其中的一根丝线而已,对方早就先他一步找到了水连环,并将这根丝线的一端抛到他的面前,将他拉入早已布好局的大网中。

这是一场专门针对他而布的局,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局。他甚至也能猜到,是谁布了这个精妙的棋局。除了夜未央,也只有可能是夜未央。这个人曾说过,他这一生最大的敌人,就是天魔教,而如今自己身上的这点杀气,无论如何也与天魔教脱不了关系。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紧追着自己不放。连番两次被他重挫,夜未央也不敢冒然动手了,便想出了这个阴谋,他是算准了自己无法辩解。毕竟,如今他们这副装扮,任何人想要伪装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不需要易容,不需要演技,只凭借几件衣服和面具,便可以以他们的身份肆意屠杀。

落花根本就无法辩解,也不想去辩解,从水连环排斥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落败了。对方虽不知水连环与自己的关系,但他们就是要让神医仇视自己,然后借由神医的名头,让整个江湖的人仇视自己。那一刻,落花知道,水连环是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了,她已经认定了自己是个杀人魔头。想到这世间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相信自己的人也彻底的放弃了自己,落花的心不禁一阵刺痛。

“连环你真不记得我了?”落花不甘,心知不会有奇迹,却还抱有一丝丝希望。

水连环冰冷的眼神看着落花,手慢慢伸进袖中。落花看着她的动作,已然明白了她的意图,她身上一直藏着银针,是用来防身用的。就算失忆了,这点习惯却还是没有改变。玉手挥出,如天女撒花一般,数十枚银针急急射了过来。落花猛然闭眼,周身劲气忽起,形成一道防护,将银针阻绝在身体一米之外。随着他运气的同时,一股杀气再次四散开来,震得河水飞溅,岸石碎裂。

庄伏楼急忙挡在水连环身前,防备落花。他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太可能是这三个人对手,但天生的正义感,让他无法对这件事视而不见。无论都不斗得过落花,剑还是要出鞘,为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剑握在手,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劳桑心已然卸了伪装,褪去斗篷,一身红衣鲜艳。几人也隐隐感到了一丝杀气,暗自欣喜,道:“看来,领主的计划很成功。”

这方,落花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渐渐平息了自己身上的杀气,对庄伏楼和水连环道:“你们好自为之。”说完,看向劳桑心几人所在的方位,对粟烈和流火道:“他们在前面,我们追!”率先施展轻功,朝村外而去。

村外,劳桑心与冉必之对视一眼,惊道:“不好,落花发现我们了,快走!”四人迅速骑上马,奔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