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见踪影

约莫到了夜半时分,赵二郎迷迷糊糊间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阵锣声。火w随着时间的流逝,外面的响动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凄厉的呼喊声,就连睡得很熟的李翠薇也被惊醒了。

察觉情况不对的他顿时睡意全消,忙走到院子里一看。这才现自家的方向火光冲天,当即就想要往外冲,可李翠薇却拦着正门死活不让他走。他一想,也对,如今李记正门外的那条街上多半满是人,他要是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李翠薇的闺誉,确实不能就这么冲出去。

于是,他便转到了后门处,打算从后门开溜。谁知,后门外头好像也有人。无奈之下,他只得越墙而出。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李记前前后后都是人,为了不让人现,他先从李记翻到了赵永孝家,再经赵永孝家的墙头翻了出去,绕了一大圈后,方才直奔火场。

赵二郎接下来的供述就和王容所说的基本上一致,仅有的几处偏差,也只是由说话人的角度不同而引起的,并没有本质的差别。

姜荷莲子觉得赵二郎这套说辞具有相当高的可信度。别人或许会觉得赵二郎为了保护李翠薇而将实情闭口不谈,这样做实在是傻缺到难以置信,可结合他平日的为人,这种不现实的事情还真就有可能生。更何况,姜荷莲子实在想不出事到如今赵二郎还有什么撒谎的必要。

“二郎,你衣摆上的那些血迹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从哪儿沾上的,真的想不起来了吗?”姜荷莲子觉得经赵二郎这么一解释,其他的还说得通,唯有那些血迹来得不同寻常。

赵二郎皱眉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么,二郎哥,你还记得那些血迹是怎么被申大夫现的吗?”赵四娘问道。

“申大夫……”赵二郎脸上染上一层怒色,冲口而出道:“与其说是申大夫现的,还不如说是我大伯母她现的呢!”

说完。赵二郎才觉得自个儿称那女人为“大伯母”,好像有些对不起一直关怀着他的宋氏,便偷偷瞄了姜荷莲子一眼。

姜荷莲子岂会因此而介怀,淡淡一笑。接着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呢?莫非你大伯母在你就诊时,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赵二郎见姜荷莲子没有生自个儿的气,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那天火势窜得太快,咱家的左领右舍差点儿来不及逃出。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逃出来时崴到了脚。还就一个小孩子被火烧伤了,再加上个伤了双手的我,一时间济生堂里人满为患。我那伤势看着挺厉害其实还好,加上地方不够,申大夫替我包扎过后就让我走了。

“谁知这时候,肖氏忽然指着我,扯着嗓子喊说我身上有血。我低头一看,就那么几滴而已,根本算不得啥。可肖氏非得让申大夫给我找出个伤口来,交代说要好好包扎。估计申大夫也觉得肖氏是在小题大作。可耐不过她歪缠,只得给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结果愣是没能找出个伤口来。于是肖氏又叫嚷了起来,直说申大夫看诊不仔细。申大夫被她架在火上烤,无奈之下只得再给我检查了一遍,可还是没看出来。这回肖氏倒是不用再说啥了,反正医馆里的人都晓得我衣摆上有血迹这件事儿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官府在问我口供的时候,有些事我不方便交代出来,只能扯谎应付。谎话自然经不起推敲,很快就被戳破了。之所以会造成这种局面,归根结底还是我处事不稳重,受人怀疑我活该。我不怨谁。可衣摆上有血迹这事儿,就完全是肖氏整出来的幺蛾子。若不是她吼了那几嗓子,怎会闹得尽人皆知呢?怎会时隔七天许多人还印象深刻呢?这口黑锅可以说是肖氏害我扣上的,我好生不忿呐!”

姜荷莲子和赵四娘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暗道。这里头果然有肖家的手笔在内。

“你这孩子,和谁好不成,怎么能和李家三姑娘好上了呢?那可是你四婶的亲妹妹,也就是你四叔的小姨子,你俩差着辈分呀,怎好做出夜里一起喝酒的荒唐事儿来呢!”和赵四娘她俩的关注点不同,赵永忠得知赵二郎缘何隐瞒后,忍不住开口数落道。

见赵永忠说不到点子上,赵四娘没好气道:“如今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吗?把人救出去才是正经!”

对男女大防没有那么深意识的赵四娘认为,赵二郎夜里不睡跑去和女孩子喝酒,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对,可他这几天已经得到了足以铭记一生的深刻教训,真没必要再对他进行指责了。

“二郎哥,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相信你也明白,此事绝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下回过堂的时候,还请你务必实话实说。”赵四娘正色道。

赵二郎犹疑道:“这道理我懂。只是、只是,我要是实话实说了,李三姑娘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呀?”

一方面他很想说出实情,挣脱牢笼,可另一方面他也得顾忌李翠薇的闺誉,一旦说出真相,自己身为男子倒还罢了,李翠薇怕是会声名扫地,为世人所不容。他实在是陷入两难,难以决断。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你就负责照实说,李三姑娘那边我自有安排。”赵四娘体贴地劝慰道:“其实你想想看,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顶多就是长乐镇容不下她罢了。真到了那一步,就让她随咱们去幽都好了。去府城可比留在小镇上有前景多了,那样反而对她往后说亲嫁人更为有益。到时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着一道去。到了幽都之后,外人谁还知道你们之间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你们只管放心大胆地交朋友,再无后顾之忧。”

赵四娘这么说话未免有些自说自话的嫌疑,她都没有问过李翠薇的意见,怎知人家愿不愿意背井离乡呢?要知道,府城虽然繁华,那里到底是异乡,李家人素来恋家。说不好就不愿意远离故土。

不过,这些完全不在赵四娘的考虑范围之内。她现在只负责捞出赵二郎,至于李翠薇所想,她既顾不上。也不想顾。

在她看来,闺誉固然重要,但也重要不过性命。别人不知情就罢了,李翠薇身为当事人肯定知道赵二郎含冤莫白,相信她也很清楚赵二郎为何会有口难言。在这种情况下。难道李翠薇不应该站出来,为赵二郎洗清冤屈吗?可至今都没见李翠薇有所行动。这样凉薄的姑娘,她的闺誉不顾也罢。

赵二郎这么实诚的孩子自然无法猜到赵四娘不管不顾的真实想法,听她这么一说,顿觉眼前一亮,一下子什么顾虑都没有了,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

“二郎,再问你一件事儿,那所谓的凶器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姜荷莲子凝眉问道。

难得赵二郎这么配合,姜荷莲子便将萦绕在心头的另一个疑问抛了出来。

不得不说。办案素来马虎的皮茂声这回还挺认真,认真做了一番调查。可糊涂案办多了,一夕之间要改变画风成为能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这不,皮茂声过了回青天瘾,在堂上摆事实讲道理将赵二郎问得瞠目结舌,自以为能够就此结案了,可退了堂才现自个儿竟然忘了核查证据。

原则上是“重证据轻口供”,但在具体实施时会遵循该原则的官员少之又少,皮茂声这种糊涂官更是基本只用口供说话,根本就不讲究证据啥的。可这回不同呀。赵二郎的罪名一旦坐实,那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按理要被判处极刑。极刑可不是他这七品小官有权判处的,必须将案卷上传刑部。再交由大理寺复审。当然了,如今这世道案卷交上去了上官们也不会仔细去看,不过是走个过程罢了,但不管怎么说,最基本的人证物证都得有才行,不然也太说不过去了。

如今皮茂声手里的物证就只有赵二郎那件沾了几滴血的所谓血衣。为什么说是“所谓”呢?关键倒不至于血量太少。而在于现在那衣服上根本就没有血呀!原来赵永年出事了之后,赵乔氏一味嚎哭却不搭把手,乔氏病得起不了炕,杭氏是个娇小姐也不干实事,治丧的重担就压在了隔房的弟媳身上。乡亲们看不过眼,就纷纷前来相助。不但为赵二郎他们连夜赶制了孝衣,更有那等热心之人把赵二郎脱下来的脏衣服给洗了。等到皮茂声派人前去取证时,那衣裳不但早已洗干净了,还晾干了,都已经收了起来。无耻如皮茂声,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把那衣裳称为血衣了。这样的物证呈上去,委实太过牵强。

要想证明赵二郎有罪,确实有必要提交血衣加以佐证,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皮茂声断定赵二郎先捅了他爹两刀,在其死后放火毁尸灭迹,那就得找出赵二郎所用的凶器才是。可他“百密一疏”,在堂上问了半天,愣是忘了这一茬,只得把赵二郎提回来再审。可不管如何大刑伺候,赵二郎这个二愣子就是掰扯不出那凶器的下落来。这可如何是好,整不出凶器,总不能说赵二郎武艺群,是他用手刀把他爹给劈死了吧?就在他犯难的时候,有人举报了同谋的赵永孝,这下他一下就来了灵感,直接把凶器推到了赵永孝身上。

赵永孝是在赵二郎被捕的第二天晚间被拉去大牢的,幸运的是,其间他并没有被用刑,一直到昨儿个皮茂声才提审了他。在大堂上皮茂声丢出一把据说是从赵永孝家厨房抄出的刀,让“人赃俱获”的他据实招来。值得一提的是,皮茂声特地招了仵作上堂,由他亲口证明那刀的形状和赵永年身上的伤口完全一致,绝对是凶器无疑。然而,让皮茂声恼火的是,在“如山铁证”面前,赵永孝和他侄子一样,也是个铁齿铜牙的,就是不肯认罪。恼羞成怒之下,这才罚赵永孝和赵二郎一道去堂外站笼。

这些消息由梁研打探而来,姜荷莲子当时听了就觉得那刀来历古怪,八成是皮茂声找来胡差事的。不过那时她思绪庞杂,并未往深处想。

如今她相信赵二郎并非凶手,那么真凶就另有其人,而且直觉告诉她,那真凶就隐藏在赵二郎身边。至于真凶到底是谁,她还无从得知,但她觉得不妨从凶器的来源着手。尽管她心中有些怀疑那刀是否就是凶器,但在她想来,官府憋了三天才把那刀憋出来,可谓是煞费苦心,又有仵作作证,加上那刀日后要呈交刑部和大理寺验看,那刀即便不是真正的凶器,也应该和凶器有着极高的相似度,或许就能从那刀身上找出些线索来。

让姜荷莲子失望的是,赵二郎对那刀的来历一片茫然,摇头道:“那刀肯定不是我的,四叔也说没有见过。至于怎么就从四叔家的灶间里搜了出来,四叔也觉得纳闷儿。”

尽管姜荷莲子没对迷糊的赵二郎抱有太大的希望,可真听他这么说了,还是难掩失望之色。

“那把刀你没有见过,那类似的呢?也没有见过吗?我听说,那把刀造型颇为独特,不像是寻常人家平时用的菜刀。”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研忽然开口问道。

赵二郎见不过泛泛之交的梁研都在替他着急,心里怪过意不去的,忽然他头脑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刀柄不对,但那样的刀刃我是见过的!”

“什么?二郎,你见过和凶器一样的刀刃?快说,你是在哪儿见过的?”姜荷莲子急急问道。

刀伤的形状与刀柄没有太大关系,主要取决于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