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信任

婴灵终于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入行虽短,天资却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驱鬼人了。我之前真是小觑你了。”它微微苦笑,“我原以为,你最近才接触驱鬼之道,总也有些生疏。没想到你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就熟悉了驱鬼的这套逻辑了,而且天生阴阳眼,通灵能力又强……像你这样的天才,大概这十几年里也没几个吧……”

它称赞了我几句,但下一秒,它又抬起头来怒视着我,语气中犹有余愤:

“可即使如此,你也还是个渣男!

你为什么非得阻止我呢?你放我去东宗大会,放我我东宗大会嘛!我要杀,我要杀个干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我爹爹并不喜欢张婆婆,失去了我,他也是一样的痛心难过,要我原谅他,是不是?这都是借口!你要是不肯放我,就说明你跟我爹一样,都是搞大了别人肚子却不负责人的渣男!”

见它这么无理取闹,我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一把清亮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寻并不是这样的渣男哦。”

身在二楼的奶奶站在栏杆边,探头看着大厅的我们,嘴角带着微笑,“他并没有搞大别人的肚子。”

“奶奶。”听奶奶这么一说,我微微一愣,回头看向她。

只见奶奶用别有兴味的眼神看着我,淡淡地道,“林仙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你的,是不是?”

她说着,把视线转向婴灵,“而且这点小朋友你也知道,只是故意不说出来,是不是?”

奶奶这番话,十分平静,内容却相当让人震惊。我低下头,不置可否,而婴灵则挥舞着小手激动道。

“奶奶你在说什么啊?那天晚上在云间崖,林仙容都说了孩子是他的,他也没有否认。这些事情,你刚才应该都听他复述过一次了啊。”

“他只是没有否认林家姑娘的话,可他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林家姑娘怀的,是他的孩子啊?”奶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其实那天晚上,你根本就没和她发生关系,对么”

“你看出来了。”我叹了一口气,看向奶奶,内心的复杂难以名状,“我还以为,再也没有人……”

我还以为,再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了。

没想到还有奶奶。

是的,她没有说错。

林仙容的孩子并不是我的。我之所以能确定这一点,是因为那天晚上,我一直在装睡,并没有和她真正发生关系。

“从林仙容接近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回想起那天晚上,犹有余悸,“一个已婚的女人,仅仅因为我和简单长得像就要我陪她一夜,还以小洁的安危来威胁我,这种程度的投怀送抱,我没有自信去接受。再加上之前我看她在餐桌上食欲不振,爱酸爱辣的模样,早就开始怀疑她是要拉我下水了。所以那天晚上,我只能假装喝多了倒下就睡。

可是第二天起来,她却坚持说我和她发生了关系,这时我已经完全懂她的用意了。她并不是真心想接纳我,她只是必须要让人以为她和我发生了关系。”

“你的意思是,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林仙容早已怀有身孕,她想让你‘喜当爹’?”婴灵说道。

“是啊。”我轻轻哼了一声,话语又变得冰冷了起来,“果不其然,过了短短七八天,她便说出自己已经怀孕了的说法。虽说七八天时间很短,但如果正是巧合的话,我倒也难以辩驳。如果不是我从来没碰过她,这个锅我就背定了……”

说到这里,我看向奶奶,她朝我眨了眨眼。一时间,我们俩心意相通,我知道她在说,“我的担忧,她全然了解,所以她也知道我会怎么做”。

“既然你明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可能是你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否认?”婴灵看我们俩腻歪,大声插嘴道,“承认这种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它说着,看向我,眼中突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该不会,纯粹就是想借这件事拒绝那个简家的女孩子吧?那天晚上,那个叫简洁的女孩跑上来保护你,林仙容突然说自己怀了你的孩子……你没有否认,于是简洁就跑了。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做这一切,就是想让这个女孩离开你?”

我的眼中不可克制地出现了痛苦的颜色,但这正说明,婴灵说得没错。

“世界上竟有你这样的人……你竟然用这种方式逼一个爱你的人离开……”婴灵继续不断地摇头,“太可怕了,你真的是个怪物……我完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婴灵心神激荡,身上的阴气突然暴涨。而我此时念及旧事,思绪翻涌,握着蜡烛的手晃了晃,这婴灵便挣扎着一抽身,滚到了饭桌上。

它毕竟是积年的怨灵,虽然刚才一战元气大伤,但实力仍在。此时它趴在桌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在寻思要不要反扑。

在这危机顿显的一刻,奶奶吹了下口哨,示意我们看向她。

“可爱的小朋友,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她指尖粘着一个小玻璃瓶,轻轻晃荡着,“你要是再敢对小寻动一下手,伤了他一分,我就把这瓶血倒掉。”

她修长手指之间捏着的,是一个装满凝枯血液的小瓶子。而这个瓶子,正是林仙容送给我的。我还记得,当时她和我说,只要我陪她一晚,她便会给我从周净处要来麒麟血,我便可以拿这血去给小洁治病。第二天,我拿了空瓶去找她,谁知她一怒之下,竟切伤自己,把血灌进瓶子里,朝我扔来。

驱鬼学说里,血液的用处很大,不少驱鬼法门都用得上。于是这瓶血我也没丢,和其他一些杂物塞在外套的兜里。这也是我走到现在,身边所剩不多的,这些日子留下来的和驱鬼有关的东西。这瓶东西的来历,刚才我已经对奶奶说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要特意找这瓶东西出来,拿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