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放手一搏
时间一晃到了正午，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笑闹聊天，倒是没觉得时间难过。
只不过有一个人，越等越是紧张，之前还不停开玩笑说话的人，到了这会儿已经有些坐不住，话也没了！
庄千落刚想劝劝杜霁景不要那样紧张，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门外就突然传来好几个陌生人的笑声。
千城覆将茶杯放到桌上，淡漠的唇角弯起，说道：“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管家薛牵果然带着几个衣着普通，面露喜色笑呵呵的人走了进来。
一见到主人家，便有人出头，笑得年纪轻轻脸上都要长皱纹一般，双手奉上一张大红纸，喜气洋洋的嘴里说了一大堆的词。
他说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里的那张纸！
杜霁景的动作第一次快过千城覆，直接是窜到那个人的面前，一把将他手中的纸给抢了过来，急不可待迅速的打开，看到名次的时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迅速喜笑颜开。
“娘！姐！姐夫！大哥！大嫂！我考中举人了！我考中举人了！”这一刻，杜霁景开心的像个疯孩子，将喜报紧紧的搂在自己怀里，热泪盈眶欢呼着。
庄千落赶紧张罗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按照自家人头，又按照对方人头，一共给出去几十封红包，这才打发对方离开。
一干人拿着重重的红包，喜庆话自然越说越多，喜歌一路唱到村子那么远。
庄家出了这么大的喜事儿，自然还要酬谢乡邻的，庄千落命人开始炒菜，便又打发人进村子，去找乡邻过来吃喜宴，连带送上惯例的红鸡蛋和喜糖。
于是在众人的见证下，杜霁景拿着银斧子把自己住的门窗都敲破，这是一个重要的环节，目的是重立门户步步高升。
之后，庄千落又命人前来枣红马，由杜风良陪着上山，去给杜姨和杜姨夫上喜坟。
哥俩是开开心心的去，眼圈红红的回来，可见他们俩在爹娘的坟前，肯定没少说这两年来发生的事儿，一时感慨到不能自已。
村里的男女老少，此时都吃的差不多了，见主角回来便开始轮番的敬酒，可庄千落只让杜霁景喝了一杯，意思一下也就算了！
庄家一直热闹到晚上天黑，才算把最后一个客人送走，忙坏了家里的下人，也吵坏了庄千落和霍访冬。
临睡之前，千城覆还被杜风良请去，给霍访冬调了一剂镇定安胎的药。
可是这药还没等吃到肚子里去，霍访冬就扶着肚子哎呦个不停。
千城覆虽然是医术了得，可是对于产科，他是真的不懂！
只能掐指算算日子，结果发现霍访冬已经九个多月，又见她疼得厉害，立马就安排产婆过来，然后又让小厮出去赶紧喊村里的张大夫来。
刚刚安静下来的庄家，立刻又人仰马翻起来，里里外外跑的都是人。
原本已经洗好澡准备睡觉的庄千落，听到声音赶紧又穿好衣服，进了霍访冬居住的院子，一把拉住杜风良，紧张的问：“访冬是不是要生了？”
杜风良急的满头大汗，双手冰凉的吓人，明明听到尽在咫尺的问话，他却好像反应不过来，慢了一拍才回来：“姐夫说应该是！张大夫和产婆都进去了！可我还是好担心！”
庄千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一下，然后转身就往房间里冲。
目前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能进去，她不去看着还能怎么办？
刚要进门的时候，庄千落突然听到庄母在后面喊她，转过身看去，果然是庄母被丫鬟推进院子。
庄千落微微拧了一下眉，率先对她说道：“娘，你身子不好，就别进去了！”
庄母点点头，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身体不好的人，不能进产妇的房间，不仅自己不吉利，对产妇也是极其不好的。
“落儿，娘让丫鬟炖了牛肉汤，赶紧让访冬吃一点，这样才有力气生。”原来庄母叫住她，是为了这件事。
庄千落赶紧转身去端牛肉汤，连刚出锅烫手的触感都感觉不到，端着牛肉汤就往里走。
素色的大床，上，霍访冬双手死死的抓着被单，满脑袋都是汗，头发都已经半湿，却还是咬唇忍着不出声，由着张大夫一脸谨慎的给她号脉。
松开霍访冬的手，张大夫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排旁边站着的产婆给她吃牛肉，然后大步走过来，就拉着庄千落走到一旁霍访冬听不见的角落，蹙眉轻声说：
“你家如今日子过的好是一回事，可是哪里有给产妇，补得这样好的？如今胎儿巨大，才不过九个月，就比人家即将临盆的肚子还要大。你要产妇如何生的下来？”
一连串埋怨的话，就算庄千落是傻子也听明白了。
庄千落吓得都要傻了，只能木木的问：“你的意思是说，访冬要难产？”
张大夫忧心忡忡的点点头，直言道：“很有这种可能！胎儿大，产妇又是第一胎，不好生啊！”
庄母当年家里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庄千落出生的时候，身体素质不行，当时还差点没死了！
这是农村普遍存在的现象！
千城覆又不通产科，平日也没接触过孕妇，所以全家人，没有一个知道孕妇是不能用力吃的。
相反的，因为霍访冬怀孕，全家人恨不得把龙肉从天上打下来，给她好好进补，准备将来生个大胖小子。
如今听到张大夫的话，庄千落就差点悔的肠子都青了！
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一个弄不好……
庄千落越想越害怕，却也不敢将这种话对别人说，只得吩咐张大夫：“张大爷，既然你看得出来，那就麻烦您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我弟妹和孩子的性命。至于酬金，您放心！我保证包个最大的红包，算做您老的酬劳！”
钱，谁能不爱？
可是张大爷却摇摇头，边走边说：“老夫若是有办法，就不会对你说这种话了！如今这情况，老夫是实在看不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想当初，千城覆被庄千落带给张大夫的时候，张大夫就是拒绝给千城覆看病的，一来是因为庄千落没钱，二来就是因为他觉得，千城覆肯定没救了，不能让他死在自己家里，砸了自己的招牌。
现在看到张大夫，几乎和从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因为庄家有钱了，他不敢再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更是不想打包票，万一出什么事儿，他和庄家无法抗衡，倒不如直接走人。
庄千落气得想跺脚，可是想想张大夫的医术，也就还是算了！
她不能拿霍访冬和小侄儿的命开玩笑，这种庸医走了就走了吧！
于是，庄千落赶紧放松脸色走出屋子，对于一众关心的人，什么都没说，只说张大夫的任务完成了，下面该是产婆等着接生，然后找了借口赶紧走，命薛牵快马加鞭去城里找最好的大夫。
吩咐完薛牵之后，庄千落就赶紧又回了霍访冬的屋子，越看霍访冬脸色越觉得不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几乎就要闹碎了！
产婆是之前庄千落在金竹镇找的，一直住在庄家就等着这一天！
六十几岁的产婆，接生经验十足，就算是没听到张大夫的话，也是明白什么意思的，只是因为她来得晚，到了庄家霍访冬就是这个状态，也就没说什么。
如今见张大夫都走了，她生怕落下什么埋怨，犹豫了再三，还是拉着庄千落走到一边，又和她说了一遍和张大夫差不多的话。
庄千落烦躁的摆摆手，轻声斥责道：“我都知道了！你现在才说，不是太晚了吗？你就好好安抚好访冬，我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去金竹镇请最好的大夫。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在大夫来之前，保证我弟妹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交给我。”
往返金竹镇，就算快马加鞭什么都不耽误，也需要一个多时辰，那就是现代的两个小时啊！绝对不是什么短时间。
产婆已经拿了庄家的，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唉声叹气的转过身，结果被庄千落一瞪，立马就收声音，赶紧去哄着霍访冬放松，希望能撑到其他大夫来。
庄千落琢磨了一会儿，满脑袋都是浆糊一般，根本想不到其他的办法，只好吩咐产婆守好越来越受不了的霍访冬，开门就出去找千城覆。
因为霍访冬是妻弟媳，千城覆不便呆在这里，所以早在给霍访冬诊断完，他就已经离开去了自己的书房。
庄千落快步跑到书房，推开门直接就对他喊道：“相公！相公！你快别忙了，赶紧给我去看看访冬。”
千城覆拿着竹简的手一顿，诧异的抬起头，就看到庄千落比纸还要苍白的脸，急声的问：“访冬怎么了？”
“张大夫说胎儿太大，访冬又是第一胎，估计……估计……”不吉利的话，庄千落是真的不敢开口说出来，所以只是顿了两次。
千城覆立刻明白过来，奈何他是真的不懂产科，只能拧眉坐在原地，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庄千落不怠慢的回答：“我已经让薛牵去金竹镇请最好的产科大夫，只是还要访冬能挺到大夫回来才行啊！你有没有办法，能让访冬减慢生产的速度，只要推迟一个半时辰就行！”
庄千落是真的急糊涂了，简直就拿千城覆当定时器，想要什么时候就要什么时候吗？
千城覆也知道她担心坏了，自然不是挑她毛病的时候，只是捏着竹简用力想，不是很确定的回答：
“瓜熟蒂落，这是自然规律，哪里是你说推迟就推迟的？不过，我倒是从前听说过，银针刺穴可以减缓流血。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帮到访冬。”
庄千落闻言有些恹恹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不信也得信啊！
赶紧和千城覆学了那几处穴位，然后庄千落拎着银针包就跑走了。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一家人都在院子里头打转，屋子里已经可以听到，霍访冬受不了惨叫的声音。
庄千落也顾不得解释，赶紧跑进去，让产婆帮忙撸起霍访冬的袖子和裤腿，庄千落就开始生平第一次给人施针。
几针下去，霍访冬不但没见好，反而憋的脸色发青，似乎就连叫嚷的力气都没有了！
产婆到底是有经验的，见霍访冬这个表情，赶紧急忙对庄千落喊道：“快拔下来！快拔下来！若是产妇晕过去，那必定是一尸两命啊！”
庄千落吓得差点没坐地上，哪里还管得了产婆说了不吉利的话？
和产婆七手八脚的又将银针拔下来，然后看着产婆一碗凉水泼到霍访冬的脸上，才使她恢复不少精神。
产婆可能也是急糊涂了，这会儿端着水碗，开始数落起庄千落来：“你这不是胡闹吗？产妇要生产，气血不运行起来，不是更加没力气生产吗？你倒是好，还将产妇的气血封住。没经验的人，果然净帮倒忙！出去！出去！”
庄千落满心都是自责，也顾不得产婆说了什么。
霍访冬听到这里，似乎也明白过来什么，突然松开已经被捏碎的床单，松开已经咬出血的唇角，对庄千落招了招手。
庄千落反应过来，立刻冲过去拉住霍访冬的手。
霍访冬气若游丝的对庄千落说道：“大、大姐，答应我，保、保孩子……”
庄千落一听这话瞬间泪崩，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杜姨，赶紧将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丢掉，她颤声反驳霍访冬：
“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胡说八道什么？孩子是杜家的血脉，你更是杜家的人。你放心！大人孩子，大姐我都保定了。你现在就好好的养着！等一会儿小家伙儿真的要出世，你好有力气送他出来。”
霍访冬还想要说话，却被庄千落抬手给捂住嘴，
庄千落抢先说道：“你什么都别说了，大姐我都知道。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大姐我是天生福神下凡，满身都是福气，有我在这里镇着你，你和小侄儿都不会有事儿的。如果真的疼得难受，你就咬着我的手指，别咬你的唇瓣儿了！一会儿风良见了，该是又要心疼的要死了！”
说完，就真的将自己的手指，放进霍访冬的牙齿之间。
最开始的时候，霍访冬自然是忍着不咬，可是随着生不下来的剧痛，她慢慢的就放松了神经，咬着咬着就给庄千落咬出了血。
手指的剧痛，此时已经无法代替庄千落的慌张，她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心底除了期待大夫的到来，另外就是开始挖掘上辈子的记忆，希望能找出一丝一毫的线索，帮霍访冬顺利生下这个出不来的孩子。
“啊！啊！”即便霍访冬咬着庄千落的手指，这会儿也已经疼得受不了的大喊，一声比一声凄厉，吓得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跟着惊恐。
突然，庄千落双眼圆睁，想到一些不是很现实的事儿，可是眼看着霍访冬已经快要不行，她也必须试一试才可以。
“婆婆，你试试看，访冬子宫开了多大？”庄千落突然开口说话，吓得本就已经魂不附体的产婆一大跳。
可她也没有时间安抚自己受惊的心肝，赶紧按照庄千落的话，伸手去探霍访冬。
“大概一指长！这已经是头胎，最大的程度了！”产婆倒是也不傻，说了重要之后，吓唬产妇的话并没说。
庄千落听罢点点头，对她下命令：“赶紧让丫鬟去端热水，然后准备剪刀，针线，蜡烛，线香，另外还要人去通知千城覆，赶紧给我准备吊命用的人参，以及金创药。”
“……哎！”产婆做了几十年这个工作，还是第一次听说，生孩子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除了听主人家的话，也不敢做其他的事儿。
毕竟她们是自己家人，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她们自己家人兜着就是了！也总比她自己没主意，到时候主人家怨怪来的好。
产婆马上去行动，没一会儿就让丫鬟将这些东西端了进来，不仅如此！
还特意将香点燃，然后另附一副观音像，放下之后立刻跪在地上，无比虔诚的叩首祈求。
我晕！
她要线香是计时的好吗？
若是现在求观音有用，那还要大夫干什么？
“赶紧起来！我说什么，你就做，别耽误时间了！”庄千落的手指给霍访冬咬着，而且确实也没有接生经验，所以也只能动嘴。
产婆闻言赶紧起身，然后就乖乖走到庄千落的身边。
庄千落回头看着出气多进气少的霍访冬，也不知道她到底还有没有意识，只能大声对她说：
“访冬，我现在要让产婆动手剪开，只有孩子出来了，你才能平安。也许会有些疼！你忍着一点啊！多想想你爹娘和风良，以及还等着软糯糯喊你娘亲的孩子。你一定要挺住！你放心！大姐保证你们母子平安的！”
没想到，庄千落说完这话后，她居然看到霍访冬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
这一个点头，给了庄千落无比的信心，赶紧将之前拿进来的人参片，放到霍访冬的嘴里，然后又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放到霍访冬的嘴里垫着。
本着为了性命博上一下的初衷，她就开始指挥产婆剪开不够大的子宫口，然后又帮着努力恢复意识的霍访冬调节呼吸。
“出来一点了！能看到头顶了！”产婆喜出望外，看着血肉模糊之处，也亏得她经验十足，能够看出那是新生儿的头顶。
可是这一句话，就像是兴奋剂一般，鼓舞着霍访冬和庄千落。
然而产婆的下一句话，差点没吓得庄千落哭出来：“脐带绕颈！这孩子、这孩子只怕……”
脐带绕颈，这是自然生产最恐怖的事儿。
十有、八、九孩子生下来，会被自己的脐带勒死。
这一惊吓，原本就生的费劲的霍访冬，立刻就泄了气，孩子不仅没继续出来，甚至还向回缩了一点。
庄千落也来不及生气，见着霍访冬明显没了力气，就连咬着她手指的嘴多松开后，干脆直接站起身，双手附在霍访冬的上腹上，边用力推边对她大喊：
“访冬！你是个做娘亲的人！就算天下所有的人都放弃了你的孩子，你自己也不能放弃！你放心！人定胜天，孩子一定会没事儿的，你要加油啊！”
然后又对产婆喊道：“你站在哪里慌什么慌？你不是都看到孩子了吗？赶紧伸手进去，拿剪子间断脐带。注意点，别碰到孩子就行！快！”
产婆闻言吓得满是鲜血的手都抖了！
她做了一辈子产婆，还是真没看到庄千落这样接生的。
可是对上庄千落坚定的眼神，她是真的不敢怠慢，赶紧依言行动。
“哇！”经过一番折腾，这一声宛若救世主的哭声，可算是在产房响起了。
孩子一声哭，庄千落是直接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皱巴巴脏兮兮的新生儿，完全反应不过来，甚至连性别都忘记想。
产婆喜出望外，是真的没想到，霍访冬的孩子能平安降生，赶紧吩咐丫鬟去给孩子小心洗澡，她则是伸手进去取出胎盘。
直到这个时候，庄千落才总算缓过一口气，无力的吩咐：“缝合好，记得上金创药。”
“唉！”产婆回答的响亮无比，这会儿是彻底相信庄千落的话了。
“大姐，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霍访冬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已经浑身无力到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不说，庄千落还忘记问了，赶紧回头去看被丫鬟洗澡的小家伙。
“访冬！是男孩儿！我真的有小侄儿了！”庄千落开心的笑起来，然后用满是鲜血的手用力揉了揉泪痕斑斑的眼睛。
霍访冬唇角轻轻上扬一点点，突然又说：“我刚才，好像看见风良的娘了。”
一句话，说得屋里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她们都不是第一天来庄家，谁人不知道，杜风良他们的娘，早就死了？
只有庄千落认真的点头，回答：“杜姨来看看孙儿，保佑孙儿，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