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惊魂时刻

千城覆的影卫里,除了首领单瑞,其他的人,庄千落一概不认识。

她特意看了看对方的穿着,确实犹如已死的那个人所说一般,已经换成纯黑色无银色滚边的款式。

可她就是认得出来,这个一脸淡漠的男人,肯定是千城覆的影卫无疑。

而这个道理,就是传说中,女人的直觉。

影卫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去看已死之人,微微一顿之后,诧异的点头道:“确是二组的雷沁无疑……夫人,你看到是谁杀死他的了吗?”

居然真的是千城覆的人?

难怪可以对影卫的一切了如指掌。

庄千落心底的某一个地方裂了一道痕迹,她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反手将令牌丢到他的手上,问道:“那你可认识这个东西?”

影卫掏出手里的火折子,仔细看了一圈令牌,肯定的回答:“不认识。”

只认识人,不认识令牌?

是这个影卫看到雷沁死了,故意撒谎?

还是千城覆的影卫里,有敌国的奸细?

只不过,千城覆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平日里连大门都不迈出去一步,敌国为何要故意陷害他呢?

谁会做无利可图之事?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那么……是第一种可能吗?

复杂的心情,使得庄千落紧紧咬着唇角,半天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但是,她的迟疑也不过才两分钟,她便冷静的对影卫吩咐:“赶紧找人来把这块地挖开,我要看他在这里埋下过什么。至于这个人,你赶紧找地方把他处理了。还有这块令牌,丢得越远越好!”

“是。”影卫领命赶紧下去办事。

庄千落抱着缩在她怀里,学着猫儿一般打呼噜的麻团,忧心忡忡的向回走。

第一次亲手杀人的恐惧,此时却比不过心底的疑云。

所以,她完全没有一丝恐惧,理智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仔细想了一遍。

没想到,她才刚刚回到自己的屋里,将沾了鲜血的衣服脱下来。

院子里就再度传来响动!

这一次,来人连通知的机会都没有,洪捕头就带着人,再一次闯进她家的院子。

庄千落一惊,望着染血的衣服,手脚麻利的将衣服捆在麻团的背上,对着她吩咐道:“赶紧走,把衣服丢到远处,你暂时也别回来。”

麻团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庄千落只是出神。

庄千落耳听着越来越近,洪捕头吵吵嚷嚷无理的声音,在心头急的快要着火一般。

莫不是之前麻团的表现都是巧合吧?

怎地才不过一刻钟,麻团就什么都听不懂了呢?

这忽好忽坏的状态,能不能不要在关键时刻发作啊?

洪捕头去而复返,完全没了第一次的和气,可见他来者不善。

若是看到她刚刚穿的衣服染血,那就算是没事儿都会出事。

更何况,影卫那边还不一定已经处理好。

庄千落急的都要哭了,却不想背着血衣的麻团,不仅不向外面走,而是直接奔着她跑来。

然后,就把小脑袋凑向庄千落的面前。

这……

庄千落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低头用力亲了一口这个临场还要撒娇的小东西。

麻团得意的甩甩雪白的长尾巴,这才一溜烟跑到窗口,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呼~~~”庄千落吐着被吓得快要窒息的浊气,还没等完全吐完,洪捕头就已经把她换衣服拴上的门给踹开。

“庄姑娘,洪某在外面喊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开门呢?莫不是,这屋子里藏了什么通敌卖国的证据,害怕被洪某搜出来吧?”洪捕头的态度,那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啊!

此时瞪着两个暴突的眼睛,贼溜溜的在屋子里转着,明显是在找什么。

可是除了看出来,庄千落在短短时间里换了一套衣服以外,他根本什么都没找到。

“给我搜!”洪捕头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官兵开搜。

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庄千落,冷冷的问:“庄姑娘可真是爱干净啊!你我道别也不过才半个时辰的工夫,这大晚上的,你居然又换了一身衣服。莫不是你原本的衣服上沾了什么,这才换掉的吧?”

庄千落镇定的站在原地,瞥了洪捕头一眼,淡漠不屑的回答:“洪捕头,我想宋大人的命令,应该是要你搜查人,而不是要你看着我换不换衣服吧?千落虽然是一介山野村姑,却也有我自己的人身自由。我爱换衣服就换,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吧?”

洪捕头还想再说什么,庄千落却是一摆手,无所谓轻蔑的道:“洪捕头若是想栽赃我什么,那便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和我说再多废话都无用!”

洪捕头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得狠声命令手下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好好搜。若是漏下什么,老子要你们好看。”

“是。”官兵齐刷刷的应声,直接将庄千落的屋子翻个底朝天。

这边还没翻完,院子里就又匆匆跑来一个官兵。

他趴在洪捕头的耳根说了什么,洪捕头立时紧紧拧起眉头,愣了半晌挥挥手,那人便恭敬的退下去了。

“怎么?洪捕头原本留在这里的东西,没找到吗?这是丢了吧?甭管咱们从前关系好坏,来者皆是客,若是落了什么东西,我这个做主人的也不安心。不如你告诉我是什么,我这就派人去帮你找。我这里人手也不多,但是一千人的数量还是有的。怎么样?洪捕头需不需要我的帮忙啊?”

看到那官兵的表情,庄千落就知道此事一定和石墙后面有关系。

见洪捕头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庄千落也知道影卫们手脚麻利,没给洪捕头留下任何的把柄,这会儿自然要底气十足的讽刺,这才能报他突然闯进来质问的仇。

洪捕头明明听明白她话里的讽刺,这会儿却是心虚的笑了笑,变脸如翻书一样快,对她笑着道:“误会!都是误会一场啊!是洪某误信错报,这才去而复返打扰到了庄姑娘休息。抱歉的话,已经不能代表洪某的心思。等过几日,金竹镇太平了,洪某一定在仙客酒家设宴,亲自倒酒给庄姑娘赔罪。”

庄千落白了他一眼,哼道:“赔罪就不必了!下一次若是再有什么乌报,黑报的,洪捕头心里有个谱儿就好。别冒着打扰民生的罪名,净玩徒劳无功的把戏,自找苦吃就好!”

“是!是!庄姑娘教训的是。洪某打扰了!”洪捕头陪着笑脸连声称是,之后就带着人来去匆匆的离开。

“呼~~~”庄千落这才能重新拍拍心口,把不敢放下的那后半口气吐出来。

误报吗?

真的如此?

还是洪捕头另外的计谋?

不管怎么说,这里已经被官府盯上就是了。

庄千落跌坐在床沿上,无论家里谁来问什么,都嗯、啊敷衍了事。

之后就出神的望着地面,就连米嫂来收拾东西,修门闩,她都没有回神。

最后,还是回来复命的影卫,把她从担忧中惊醒。

“夫人,人已经处理好。至于泥地里的东西,便是此物。”影卫说完,便把一个刚刚洗过的长裤放到地上。

洗过这个好理解,是因为东西被埋到泥里,影卫为了让她好分辨,这才会洗过后送来。

可是一条长裤是个嘛意思?

死掉的那个雷沁,为何要大晚上的,把一条毫无特殊的长裤,埋到石墙下的泥地里去呢?

真的是她多心误杀好人了吗?

可是那个令牌要怎么说?

那上面的猛狼图腾,庄千落绝对不会认错!

因为,这是当初千城覆教给她认识的。

就是因为城里的那家蜜煌成衣铺!

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烧了吧!”庄千落仔细看过长裤之后,下了一道明智的命令。

不管雷沁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条长裤都不能留。

影卫领命下去办事,庄千落就再度变成呆若木鸡的状态。

难道……千城覆真的是柔然国埋伏在晗海国的奸细吗?

若不然,为何千城覆会知道柔然国皇室的图腾?

为何他的手下,会拿着柔然国皇室的令牌?

她救回来的男人,居然真的是一个不能救的人!

柔然敌国的奸细啊!

不用脑袋想都知道,敌国奸细留在晗海国的目的,以及不铲除他,会给国家百姓带来的危害。

她,真的能如此包庇一个祸国殃民的罪犯吗?

纵然她再爱,就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害了所有人吗?

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姑,一个想简单活着的村姑。

为何老天爷要让这等国家大事落在她的肩膀上?

让她进退两难,无从选择?

庄千落抱着发疼的额角,靠在床、上闭目蹙眉深思。

一直到外面天都大亮,她都无法做出一个选择。

早饭的时候,霍访冬坐在庄千落的身边,轻声问道:“大姐,你精神不济眼圈发黑,莫不是昨天晚上两次官兵搜查,发生什么事了吧?”

庄千落转眸看向她,微微摇头道:“我没事儿,就是没睡好。倒是你,怀着身孕大半夜被人折腾起来两次,有没有不舒服啊?”

霍访冬抿唇端庄一笑:“搜查这种事,往年也不是没碰到过,只是没有这么频繁罢了。不碍得!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又没藏什么犯法的东西,还怕他们搜吗?”

庄千落陪着她笑了笑,目光却是沉到霍访冬的肚子上。

才两个月的身孕,她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那其中代表的希望和寄托,却是刺得她眼圈发红。

千城覆是她选的男人,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她都愿意去承担。

她,可以陪着千城覆死。

可是她的家人呢?

她们何其无辜?

如果千城覆真的是奸细,若是有一天被发现,抄家灭族是肯定的。

到时候,她会连累所有人。

这,就是她为这个家负责的表现吗?

但若千城覆不是奸细,她和家人脱离了关系,日后又要怎么办?

感情,其实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真的经不起折腾,更经不起分分合合。

一句,我是为了你好。

并不能修复彼此心底崩裂的伤疤!

无论亲情还是爱情,都是精美的瓷器,经不得用力的磕碰!

她,这一次真的是两难了!

“大姐,你吃的好少。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要不要我给你做点什么?”就连杜月美都看出庄千落心事重重,这会儿凑过来,担心的询问。

庄千落转头看向腼腆的杜月美,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微微摇头:“我只是没睡好,所以没胃口罢了。”

庄母早都看出庄千落有心事,也连忙道:“是不是工作太忙,累到了?反正城里也不太平,不如把霁景接回来吧?有那个小人精闹着你,你也可以放松一点,快乐一点!”

杜霁景就是家里的开心果,有他在庄千落身边闹腾着,庄千落自然不会压力过大愁眉不展。

庄千落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层,点头道:“也好。他许久没回来了,怪想他的。我一会儿就让大虎去书院,把他接回来。”

正说着话,原本这个时辰应该在东红园的杜风良却进门了。

霍访冬一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丈夫,不解的问:“怎么没去上班啊?你昨天不是还说,东红园有一批货要赶着出,缺了你不行吗?”

杜风良的脸上也没有往日见到媳妇的兴奋,只是微微露出一个笑脸,解释道:“北边战事有变化,影响了这批出货,我今天去了才知道,所以没事儿也就回来了。不仅我,就连东宫大人都跟来了。他现在在外面拴马,马上就到。”

连东宫珏都来了?

庄千落愣了愣,起身说道:“他来了正好,我房里还有一笔帐没弄明白,正好请他帮我算一算。娘,访冬,月美,你们慢慢吃,我先去书房了!”

和杜风良错身而过的时候,庄千落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语双关的道:“好好陪陪访冬,切莫不可急躁胡闹,让她不舒服啊!”

杜风良认真的点点头,自然明白庄千落的顾虑。

才出去没两步,庄千落就看到进了院子的东宫珏。

二人很默契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就一同前往庄千落的书房。

这里就是最外院,原本拿来对付突然来买纸的那些人的小房间。

很简单的布局,秋阳明媚灿烂,却似乎照不进庄千落的心里,连一个笑容她都没给东宫珏奉上。

“发生什么事儿了?”庄千落开门见山的问。

东宫珏温润如玉的眸子望着庄千落,幽幽一叹道:“还不是混进金竹镇的奸细闹得?上一批咱们送去的方便面出了问题,士兵们吃了以后上吐下泻,导致原本稳赢的战事逆转。皇上已经派人下来调查,东红园今早已经被封锁。估计不日,你我也要进监狱接受调查。”

东宫珏既然肯定的说,就是潜入金竹镇的奸细所为。

也就是很肯定,从东红园出去的方便面没有任何食品问题了!

可是,东红园做方便面,因为关系到前方战事。

从选料到最后的运输,全部都由部队里精挑细选的士兵在执行。

每一个环节都严格把关,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才是。

可是偏偏……

庄千落立时就想到,昨天晚上,原本不应该出现问题的,千城覆的影卫。

只是巧合吗?

她不知道。

蹙眉想了想,庄千落对东宫珏问道:“你可见过宋大人了?他怎么说?”

东宫珏无奈的摇摇头:“宋大人已经被暂时撤职,由彩石郡郡守茹大人暂时代任镇守之位。听说就连远在边城的田大人,也是这个处分。此事弄不好,所有人都是抄家灭门之罪!”

庄千落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凌乱如毛线团的脑子,似乎开始慢慢的清明。

昨天晚上,去而复返的洪捕头,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长裤。

或许,这也是另外一个圈套。

有人,想将她全家一网打尽。

而这个人,厉害到连官府保密计划都能参合进去作假。

如此高明的手段,复杂的关系网,会是谁呢?

还用问吗?

想到这里,庄千落的眸色一沉,对东宫珏吩咐道:“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趟!其他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议!”

说完,庄千落直接朝马厩跑去,牵出一匹马,飞奔向金竹镇而去。

在她成亲的那天,奚术尘出家了,当时顶着一个大光头,还来‘闹’过她的洞房。

从那以后,奚术尘这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

转眼半年过去,她以为他死心了,想明白了。

原来,这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在做网,等着她来投!

熟悉的仙客酒家,熟悉到庄千落几乎闭着眼睛,都能从门口找到奚术尘的房间。

而他的房间,依旧火红耀眼,熟悉的一切布置,似乎从来都没变过。

可是,人心呢?

她一直都坚信,奚术尘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太一厢情愿了!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咱们的这次见面,会是我去牢里看望你呢!”奚术尘依旧顶着大光头,依旧妖媚动人,可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阴寒的让人脊背发凉。

庄千落定定的站在门口,看着内心变得她几乎都不认识的男人,淡漠的反问:“蜜煌成衣铺,也是你的产业对不对?你才是柔然国的那个奸细!”

奚术尘妖娆的摊了摊手,娇滴滴的问:“何以见得呢?”

“你特意命人,把那条带有柔然国特色的长裤,埋在我的造纸厂的墙外,为的不就是引官兵上门,抓到一条奸细的铁证吗?想来,洪捕头收到的那条密报,也是你派人送去的吧?”

“从始至终,你都在拿千城覆的身份玩把戏。你就是在欺负他没有过去的记忆,是不是?”庄千落真是怒了,这会儿声声质问,几乎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死死盯着奚术尘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若不是她深爱着千城覆,只怕早就被种种证据误导,从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最后再也和千城覆回不去了!

试问,谁能接受自己深爱的另一半,无尽的猜疑?

甚至把事情闹大到,全家人都跟着痛苦分离?

奚术尘微微一怔,很有兴趣的回答:“你居然认得出那是柔然国的长裤?”

废话!

那是当初在蜜煌成衣铺门前,千城覆告诉她的,她怎会不记得?

虽然她一直都怀疑,为什么千城覆知道那么多,关于柔然国的事儿。

可是,这不是她不相信他的理由。

相反,就因为千城覆的坦诚,她才要无条件的相信他。

“可我记得,明明让人改良过版型,看上去应该和晗海国的长裤,没什么太大区别的呀!”奚术尘白皙的手指,玩着翠绿的玉笛,一脸怎么也想不通的表情。

可是庄千落今天来,却不是为他答疑解惑来的。

而奚术尘刚才的话,可是确实证明,庄千落所猜的没错。

庄千落怒气冲冲的冲到奚术尘的面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双眸瞪着他媚态十足,故作风情无害的眼睛,吼道:

“奚术尘,是我当初瞎了眼,才会以为你是朋友。全心全意的信赖你,却被你差点害的与今生挚爱痛苦分离。可是一个人瞎一次,那是无知。瞎两次,那就是愚蠢。”

“所以,请你把你那些可笑的爱恨收起来,不要再来处心积虑打扰我的生活。否则,我不会饶过你!你记住!你加注在千城覆身上的罪孽每多一分,我就会让你痛苦十分!”

被庄千落这样威胁,奚术尘仍旧妖娆轻笑。

他抬起手里的玉笛,就以被拉扯的姿势,抬起庄千落的下颌,媚眼如丝的盯着她的眼睛,娇声问道:

“千落,虽然我喜欢你的自信,却不会相信你的自大的。哈哈!让我痛苦十分?你没我有权,没我有钱,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自大?就凭我对你的感情吗?笑话!”

庄千落烦躁的扫开他的玉笛,蹙眉冷冽刚硬的回答:“我没有你那么龌蹉!但就算拼上一条命,我也会保护好我的男人!而这,就是证据!”

说完,一把匕首从袖口而出,直接刺向奚术尘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