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酒后吐真言

奚术尘轻功卓绝,怎么可能是庄千落跑得过的?

这会儿她已经被奚术尘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奚术尘的话,本能的转过身掐腰道:“换就换,咱现在就去!”

可是这句嘴巴快过脑子的话说出来,她就瞬间感觉自己被奚术尘骗了。↘∶有意思书院.hehe66.∵

立时咬牙切齿的更正:“什么叫追不上,以后就不吻了?你的意思是,追上就……奚术尘,你居然弄个圈套骗我?”

奚术尘学着她的样子,掐着纤细的腰肢,几乎是仰天大笑:“哈哈!追上就给我吻,这次你可不能反悔了哦!”

“去你的!谁说让你吻了?懒得理你个不正经,我要去接霁景了!”庄千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好在奚术尘这次并没有追去,只是望着她愈发玲珑的背影,淡淡的道:“等你去接,只怕你弟弟都要在学校等成石头人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庄千落回头纳闷的问。

奚术尘幽幽一叹:“你每天只想着,怎样发明创造,怎样保密发行。那么我请问厉害的总监造大人,你可知道麓山书院何时休沐?何时开课必须归校?”

庄千落张了张嘴,很本能的想告诉他,当然是周六周日啊!

但是这话还没等到嘴边,就让她咽了回去,那是上辈子的事儿,与这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不是周六周日,那么应该是什么时候?

“……”庄千落哑口无言的望着奚术尘,十分不情愿当真被他说中了。

其实,打从奚术尘刚才抓她手之前,她都没想过要书院的。

毕竟现在的她真的很忙,杜风良就比较有时间,而且估计会比她这个做姐姐的细心,所以她很放心接送霁景的事儿,由杜风良去管。

但是现在想一想,她这个送杜霁景去上学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应该去接他。

杜风良那个从来没来过麓山书院的人,应该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人吧?

也就是说,杜霁景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可怜的娃,第一次出门上学,就被她这个糊涂姐姐丢到书院半个月,一定想家想坏了吧?

庄千落越想越懊恼,看着奚术尘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对杜霁景的愧疚。

奚术尘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摇摇头,他勾起橘红色的唇角,笑得宛若一朵盛世开放的牡丹花。

“等不到你这个糊涂姐姐,不是还有我这个八面玲珑,有求必应的……预备役姐夫在吗?还能让他每次休沐,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呆在书院?安啦!早在今天中午,我就命人去接他,把他送回你家了,就不麻烦您这个大忙人,再跑一趟了!”

预备役姐夫?

这是啥名字?

庄千落满头黑线的瞪了他一眼,更正道:“啥预备役不预备役的?我庄千落还没打算过嫁人呢!以后少在孩子面前胡说,否则教坏我弟弟,看我怎么收拾你!”

奚术尘撇了撇嘴,却又用力点点头,回答:“有道理!这个预备役确实不好听。不如,以后就让你弟弟,直接叫我姐夫好了!保管说出去,让他倍儿有面子。”

“靠!你丫的,脸皮咋这么厚呢?”庄千落气得直骂人,两侧看了看,正看到身边桌上有一个象牙雕刻的摆件,拿起来就用力丢向奚术尘。

奚术尘纤腰灵活的一扭,就避开庄千落撒泼撇来的东西,然后得意的摇摇手指,嘟着粉唇道:“啧啧啧!就你这技术,还想谋杀亲夫啊?”

“你……”庄千落气结,却又不知道还能骂他点什么。

奚术尘盯着她气鼓鼓的俏脸,冰蓝色的眸子一眯,抬手就抛给她一个风情万种的飞吻,继续逗她道:

“娘子啊!本来就咱们这个关系,我应该立马跟你回去见咱娘的。只是明天我还有一项重要的业务要谈,醉瓜也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也就只能由你今天一个人回家了!回家后,记得替我给咱娘和弟弟妹妹带个好儿啊!最迟年前,我一定会带着厚礼,去看望他们的。”

庄千落越是气得暴跳如雷,奚术尘就越是得意的一口一个娘和家叫着。

至于年前的厚礼到底是什么,怎么越听越像聘礼的意思呢?

害的庄千落立时脸色红的犹如滴血,那双慧黠的眸子狠狠瞪了她一眼。

但是看在奚术尘的眼里,怎么都觉得那像羞答答的媚眼,俏得人心尖都跟着颤了!

说到最后,奚术尘似乎都可以看到,庄千落的头顶升起一片浓烟。

哈哈哈!

庄千落干脆一个字都不和他说,转身气鼓鼓的走向外走。

刚走到仙客酒家的门口,就碰在等她的心宽。

“姑娘,主子让奴才送你回去。”就算心里再不情愿,心宽面上也不敢表露出什么来。

庄千落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思及今天那两个装扮成农民的人,便明白奚术尘为何要人送她回家。

他在担心她的安全!

刚才还被奚术尘气得发疼的五脏六腑,瞬间就被温暖所取代。

庄千落回头像二楼那扇紧闭的门看了看,似乎到现在还能感受到,奚术尘那不着调的调笑。

这个男人,和千城覆绝对是冰火不相容的两种性子。

千城覆成熟稳重内敛,奚术尘热情体贴聪颖。

一个像万年不化的冰山,一个像热情洋溢的暖阳。

然而就是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男人,带给她的却都是无尽的关怀和体贴。

如果上天注定,要千城覆找到家人,要她们的缘分走到尽头。

那么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奚术尘,是否就是她命中的另一个他?

她真的能够忘记那座可靠的冰山,接受生命里的另一道阳光吗?

她真的……不知道。

一别已经十几天没回家,如今站在家门口,庄千落却突然生出一股陌生的感觉。

明明天色都已经渐渐变暗,她却不想迈步进屋。

只因为这里,房前屋后,到处都充满了那个人的影子。

如今,景色依旧,人面全非。

庄千落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算平复心底越来越酸涩的滋味,迈步走进炊烟袅袅的院子。

老黑早就注意到庄千落,只是一直见主人都不进来,它就急的在院子里哈哈的乱叫蹦达,似在问她为何不进门一般。

这会儿终于见到人,立时扑上庄千落的腿,对她友好的吐着舌头撒娇。

相处时间久了,连动物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庄千落心情不好,也没逗老黑,直接迈步向正屋走去。

却不想,身后传来了杜风良的声音。

“大姐,你回来了?”杜风良将沾满水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就迈步走向她。

庄千落点点头,压抑心底的不好受,努力露出一个笑脸,对他说道:“嗯。我今天刚送完货,难得闲下来不忙。想家了,也想咱娘了,就回来看看。”

杜风良闻言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听你的口气,哪里是回家看看?怎么听都像个外人。大姐,你到底怎么了?我已经近一个月没看到姐夫了!他也没去东红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千城覆已经找到了家人,有了自己的身份和一切。

他和她的所有交集都已经彻底断了,她是不是应该对家人坦白了?

庄千落微微一犹豫,咬了咬唇角,最后又放开唇角,认真的看着满脸关心的杜风良,轻声回答:“没事儿!我让你姐夫去办别的事儿了!他暂时不在金竹镇这边,所以最近你都没看到他。”

到了最后,她还是不忍开口说出真相。

或许也就是这种自欺欺人,她才能有勇气进这个家门,才能默默的催眠自己,一切都没有变。

更何况千城覆一直是这个家,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在,一家人安定。他不在……

她也要努力挺起这个家,要每个人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庄千落从来都不撒谎,杜风良自然相信她所说的话。

只是这会儿眉头微微有些发皱,还是忍不住劝道:“大姐,我知道你现在赚钱忙,可是再多的工作要忙,再多的钱,也比不上家人啊!娘每天都要叨咕你几百遍,你若再不回来,我们几个的耳根子都要磨起茧子了!”

庄千落抬头看了看冬季雾蒙蒙的天,若有似无的点了一下头,之后对他说道:“再过一个月吧!到时候,咱们去城里买个宅子,娘就不需要担心我,咱们俩去东红园也近一些。”

杜风良现在在东红园上班,每个月的工资都是固定发到庄千落的手里的。

庄千落虽然拒绝过这样做,可是杜风良却坚持。

无奈之下,庄千落除了给他一些零用钱之外,其他的也都帮他收着。

如今要城里买房子,也算是有他的一份,所以也就变成了咱们的钱。

庄千落在东红园做方便面造纸,到底赚了多少钱,杜风良并不知道,如今听说她要去城里买房子,立时惊得眼睛都要掉在地上。

可是微微一琢磨,就想明白过来没有多问。

大姐有能力,这是他早就知道的。

所以姐弟俩没再继续聊什么,而是转身走进正屋。

宽敞的正屋,夏天还是很舒服的,可是到了冬天,石头房子的坏处就显现出来了。

在这个没有水泥只有泥土的年代,只要修缮稍稍迟了一些,屋子就会呜呜的灌北风,就算屋子里烧得再多也不行。

此时摇曳的烛光中,庄母坐在炕梢慈爱的看着,炕头那边的杜月美在绣花,杜霁景则是老老实实趴在炕头最里端写字,那副认真劲儿,连庄千落进来都没发现。

“娘,霁景,月美,我回来了!”看到庄母,庄千落一扫坏心情,浅笑着打招呼。

“落儿,你终于回来了!快过来让娘看看,你是不是都忙瘦了?”庄母张了张手,急不可待的要她过去。

庄千落依言走过去,可是还没等到庄母的面前,趴在炕头的杜霁景就蹦了起来,双手搭在她的肩头,几乎整个人都赖在她的背上,笑嘻嘻的说道:“大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庄千落回头看到肩膀上,杜霁景那颗小小的脑袋,圆圆的脸,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天呐!霁景,这才半个月没见,你咋胖成这样了呢?”忍不住抬手掐了掐他胖嘟嘟的小脸,然后是还忍不住掐了掐,再掐了掐……

如此,庄千落就陷入了死循环。

只把见到她兴冲冲的杜霁景,捏得都要哭了。

“大姐,你讨厌!你天天让那个……奚公子的下人,给我送好吃的,我怎么能不胖呢?”杜霁景边嘟囔边从庄千落的背上跳下去,以此逃避庄千落‘惨无人道’的‘虐待’!

奚术尘居然天天派人给杜霁景送好吃的?

这倒是让庄千落万万没想到,可是想不到,问杜霁景也不管用,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庄千落这才能收住手,只是看着越来越萌的杜霁景笑了笑。

在外面冻得有些凉的手指,仍旧还都是杜霁景胖嘟嘟的脸蛋上,热乎乎光滑的触感。

逗完了杜霁景,庄千落就向庄母走去,边回头对一直望着她,腼腆微笑的杜月美说道:

“月美,咱家现在什么都不缺,你别老是不分白天晚上的绣东西了!看把眼睛绣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你要缺钱,就找娘或者我要都行,那些绣品也不卖,将来给你做嫁妆吧!”

杜月美闻言,小脸红得差点都要插到怀里去,更是一言不发了。

庄母见到好长时间没回来的女儿,本就高兴的不得了,这会儿听她如此逗妹妹,原本想甭起来的脸都甭不起来,只是笑呵呵的纠正她的话道:

“月美脸小,你就别没事儿逗妹妹玩了。真正应该订婚的人呐!是风良,眼看过了年就十六岁的人了!在咱村,快的男孩子,到了这个岁数,都要扶着大肚子的媳妇四处溜达了!”

“可是风良呢?还没个着落。我这个当娘的腿脚不方便,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也不上心呢?一天到晚就知道上外野去!连个家都不回,家里人难道你也不惦记了?”

说着说着,庄母的话明显就是数落她了。

庄千落也知道,庄母虽然嘴上数落她,心里却是真的想她了。

这会儿她也来了孩子气,干脆抱着庄母的胳膊撒娇,讨好的说道:

“娘,谁说我不关心家人啊?我在外面努力赚钱,不也是想着让家人过得好吗?咱家彩礼多,挑个什么样的姑娘,给风良做媳妇不行?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庄母闻言终于又笑起来,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追问:“那你可想好,用多少彩礼,定谁家的姑娘了?”

“……”这她可是真没时间想,如今临时被庄母问道,她又能怎么回答。

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站在门口的杜风良,却是不干了!

“娘,大姐,谁说我要娶亲了?”杜风良急的都要跺脚了,这会儿脸红脖子粗的大吼一声,瞬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庄母先是一愣,之后笑眯眯的摇摇头,了然的道:“这是害羞了呢!”

杜风良却是立时摇头如拨浪鼓,斩钉截铁的道:“才不是!娘,大姐,我真的不想娶亲。”

“为啥?”庄千落也顾不上和庄母撒娇了,坐直身子认真的看向杜风良。

虽然之前,她一直都忽略,杜风良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

可是这会儿庄母提起来,她确实也想着,是应该给杜风良找个媳妇了。

一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不对的。

二来现在的她手里有钱,给杜风良张罗一门不错的亲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为啥杜风良不想娶亲。

杜风良闻言顿了顿,张了两次嘴,似乎都没想起来,那句话到底叫什么。

反倒是揉着自己被祸害的,很惨的脸蛋的杜霁景,想明白过来,替他大哥说道:“男子汉立业才能成家。”

“对!”杜风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的点点头,然后给了弟弟一个赞赏的眼光。

杜霁景得意的仰了仰圆滚滚的下巴,笑得一脸的得意。

“这是你教你哥的?”庄千落回头看向杜霁景,有些危险的问。

“……啊!”小人精一愣,之后回答的有些犹豫。

庄千落随手拿起放在炕梢,扫炕用的苕帚,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眯眼阴森森的对他说道:

“小破孩,我让你去读书,是为了让你将来有个出息,谁叫你胡言乱语,耽误你哥的终身大事的?知不知道错了?如果还不知道,过来!姐我现在就打得你明白为止!”

杜霁景闻言吓得转身就跑,庄千落有多凶,他可比谁都知道。

这会儿直接跳下炕,扑到杜风良的身后躲起来,然后才对庄千落吐了吐舌头,嘿嘿调皮笑道:“大姐,说不成家的人是哥哥,你干嘛拿我出气?”

“你还知道啊?”庄千落拿着苕帚指着杜霁景,也就是指着杜风良,明显这话是说给杜风良听的,要他给自己一个真正合理的解释。

杜风良憋得脸色通红,终是想到另一件事,这才有了底气,挺着脖子认真的回答:“大姐,我娘刚去世不到一年,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也得把孝期守满了才行啊!”

要说这个借口找的,倒是真的很合适。

庄千落闻言这才想起来,杜姨才死半年而已,杜家兄妹确实还在孝期。

于是,她把苕帚放炕上,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庄母叹道:“咱们农村,没那些讲究的。就比如说村子里的二妞,她爹才死一个月,不是照常嫁人了吗?”

“咱农村人没什么文化,只知道想念死去的亲人,放在心里就好。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不能耽搁的啊!过三年,你都十**岁了,到时候同龄的女孩都已经嫁没了,别说挑个好的,就是不好的也早都成孩儿她娘了,你怎么办?”

庄母的话不无道理!

农村讲究生产力,把结婚生子看成是头等大事。

什么天灾啊!**啊!

都不能耽误成亲生孩子。

庄千落闻言再度看向杜风良,她总是觉得杜风良本身就很排斥成亲,和他口里说的借口,根本没什么关系!

果然,杜风良听到庄母的解释,依然摇头如拨浪鼓:“娘,大姐,如今咱家成年人都在忙,又是东红园那边的事儿,又是要照顾家里。大姐和姐夫半个月,一个月不回来一趟,我若是再成了家,岂不是更没人了吗?”

“怎么会更没人?你娶个媳妇回来,家里应该更多一个人才对啊!”庄母愣愣的纠正杜风良的话,这会儿似乎也被他给说糊涂了!

其实,糊涂的人,哪里只是庄千落和庄母?

如果杜风良不是急糊涂了,又怎会脱口而出这样不合理的话?

“我不管!反正我还不想成家,不想有个人束缚我!”杜风良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出正屋。

杜月美见他们这样,跟着也下了地,温温柔柔小声的说了一句:“我陪大哥去做饭。”

“嗯,小心别烫着。”庄千落回过神来,对杜月美叮咛。

“我也去!”杜霁景对庄千落做了一个鬼脸,之后也转身就跑了。

正屋里就剩下她们娘俩,庄母这才凝眉问道:“姑爷呢?咋又没回来?”

庄千落继续撒谎:“东红园那边忙,很多事需要往返彩石郡和金竹镇,需要个信任的人,我就让他去了。”

庄母闻言轻叹:“你们俩呀!也别老是光想着挣钱,钱这东西是赚不完的。有时间,多在一起相处,培养一下感情,早点要个孩子,也就算安定了!”

庄千落在心底苦笑,表面却是不忤逆她,认真的点点头。

“娘,你觉得风良,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他不是害羞才不想成亲,而是打心底里,就不想成家!”不能谈自己的事儿,她也就只好谈杜风良。

庄母这次倒是没糊涂,认真的附和道:“我看也是!莫非……风良心里有中意的姑娘,所以才不想我们给他乱点鸳鸯谱?只是,他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告诉咱们?会不会,是你们工作的东红园里的?”

东红园?

除了她一个,就连做饭打扫卫生的都是男人。

庄千落很肯定的摇摇头,她绝对不相信,杜风良会有同志的倾向。

“他若是真的不想,暂时就由着他吧!娘,我准备下个月,去城里买个小房子,到时候咱一家人搬到城里去住,说不定风良就能碰到他的缘分呢?感情这种事,没人能说得清楚的。”如今,也只能这么劝庄母了。

仙客酒家奚术尘的雅间里,此时正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西瓜香。

若是仔细闻,其内还有一股淡淡的葡萄酒香味,能在寒冷腊月,吃上这两样东北难见食物的人,可见身份皆是绝对不一般。

桌子上,一小叠西瓜皮堆着,碟子里散乱着一些瓜子。

而桌子的两遍,则是里倒歪斜着两个俊美的男子。

一个妖娆妩媚,天生一张雌雄莫辨的容颜,饶是世间第一美女见了,亦会自惭形秽,掩面而逃。

另一个放荡不羁,天生了一双狐狸眼,此刻满满的醉意,趴在桌子上,就连舌头都大了!

“这大冬天的,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西瓜啊?还这么好吃?吃得我头都晕了!”若不是真的相信奚术尘,只怕逸轻狂肯定暴走,以为自己是中了他的毒呢!

相比醉倒的逸轻狂,奚术尘这个本来就知道醉瓜威力的人,自然是不会真的吃多少。

只是他装作也醉了的模样,陪着逸轻狂趴在桌子上,本就漂亮异色的瞳孔,微微有些放松的发散,怎么看怎么像只慵懒的猫咪。

“嘻嘻!这西瓜啊!来历不寻常,可是比来历更不寻常的,是做西瓜的人!”奚术尘得意的卖着关子,抬手又拿起一块,沁着葡萄酒香气的西瓜,只是陶醉的嗅了嗅,却没张嘴去咬。

“做西瓜?西瓜不是地里长出来的吗?怎么会有人做西瓜?”逸轻狂是有些醉晕了,却不代表他傻了,这么简单的事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奚术尘摇摇头,兴致缺缺的没回答,反倒抬起冰蓝色的眸子,看向逸轻狂的狐狸眼,慢悠悠的问道: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派人去找庄千落?纸张不是都发行上市了吗?你现在抓庄千落去,也已经抢占不到先机,等于于事无补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逸轻狂摇了摇有些晕眩的头,双臂支撑着不太协调的身子,好不容易在椅子上坐直,这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醉酒呢!

这感觉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爽!

人喝多了,戒心也就小了,再加上他和奚术尘认识许久,彼此关系很好,所以他也就不防着他。

“什么造纸术?你当我是你,整天满脑子都是银子?一身的铜臭气?哈哈哈!小术子,你和小时候一点都没变,老是喜欢顶着一张病怏怏,单纯妖娆的脸去骗人,其实心里啊!从来装的都是钱。我就弄不明白了!你已经是天下第二富,你为啥就还不知足呢?你到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奚术尘单手撑头,风情万种的看了他一眼,没回答,等他继续自己说。

逸轻狂似乎也习惯了,奚术尘从来不回答他这种问题。

根本没等他,就继续说道:“其实啊!我也是想帮她来着。你想啊!她现在在宋成贤的东红园里造纸,能造消停了吗?宋成贤那媳妇,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知道纸张独一无二肯定挣钱,会不想分一杯羹?”

“我原本是想着,派两个身手好又能干的人,去帮她的忙的。实在不行,就给她当暗卫了!如果她愿意留着,将来或许我还可以通过他们,和千落把感情建立好,然后名正言顺的帮他。毕竟,我逸府什么都有,别说一个东红园,十个东红园,我也给的起她,不是吗?”

别说逸轻狂都喝成这样,就算是没喝酒,逸轻狂也不是个喜欢撒谎的人。

如果他真的个会拐弯抹角,花花心思特别多的人,也就不会被庄千落耍的团团转,一次又一次当众被侮辱了。

所以尽管没想到,他的目的是这样。可是现在他的话,奚术尘信!

奚术尘继续单手托腮,媚眼如丝的盯着他,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掩唇对他回答:

“我看庄千落这个心结,你可以放下了。她不喜欢你,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你,你又何必自找苦吃,明着暗着都讨好不了她呢?”

“你知道不?今天你派人去找她的事儿,不是我告诉她破绽的,而是她自己想到查出来的。如果她对你真的有一点好感,想来她都不会断然连那两个人都不再见了。”

“空让你的人等了许久还不算个事儿,若是到时候,再次见到你大吵大闹,你可想好什么办法,再和你家老爷子交代了?你那个小姨娘和大哥,当真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一想到这个,逸轻狂的头就疼得更厉害。

抬起莹白的手指揉了揉额角,他未语先叹:“唉!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你能不能不提那些闹心事儿了?上次若不是你提议,把她们俩都抓到我府里去,你再来个英雄救美,好感动千落拿下造纸术。”

“我怎会被千落,又是骂又是打,最后还闹得我家老子和另外两个人都起了疑心?你都不知道,你和庄千落离开后,老大和那女人盯了我多久!这些都不算事,可是千落对我……唉!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现在这状况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都是你出的鬼主意。”

说罢,逸轻狂醉眼朦胧的狠狠瞪了奚术尘一眼。

奚术尘很无辜的摆摆手,淡淡的回答:“当初我告诉你造纸术,是你自己说也想一起赚钱的,我才会给你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啊!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后千城覆居然没被你抓去。”

说到这个,逸轻狂就气。

庄千落和千城覆进城去找奚术尘,谈纸张合作之前,在街上巧遇奚术尘之时,就是奚术尘刚和逸轻狂合谋完回来。

所以,早在他们没进城之前,奚术尘就已经准备好,用另一种手段,去谋取造纸术了。

什么胭脂铺逸轻狂带人追去,和庄千落被逸轻狂带走,这也全都是奚术尘的计划。

逸轻狂越想越有气,豁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怒道:“可不是嘛!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抓到千城覆了!他从前在千落面前,没少让我下不来台。”

“我本想抓住他,好好收拾他一顿出出气的,谁知道,居然被另一伙人给捷足先登了!哼!最好别让我知道,那伙人到底是谁,否则的话,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奚术尘唇角勾了一抹笑容,却是很快就散去。

拧着纤腰站起身,拉着激动的逸轻狂坐下,之后才劝道:“行啦!事情过去那么久,你还那么激动干什么?如今千城覆变成了宋远乔,已经和庄千落断了关系,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吗?还激动个啥?”

逸轻狂的面上却没有一点喜色,摇摇头:“就算没有关系,也轮不到我,我还有啥好得意的?”

这点你倒是说对了!

奚术尘在心底偷偷的想,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来。

转身出去,对远处守着的,从来都不允许偷听他秘密的心宽,大声吩咐道:“去给逸公子倒杯行酒茶来。”

之后,奚术尘又进了屋子,坐回逸轻狂的对面,软软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说:“其实人生啊!没有什么是拿不起放不下的,感情也不例外!”

“你觉得你放不下,是因为你心里憋着一口气,总是觉得她不喜欢你,让你无法接受罢了!其实你的身边美女如云,你拍着胸口问你自己,真的就非庄千落不可吗?”

“你现在如此在意她,还不是因为,当初她明明死命的追你,之后却突然不理你,你咽不下这口气吗?轻狂,你已经是个成年人,就别玩这么弱智的游戏了好不好?再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更没面子而已!”

正说着,心宽就端着行酒茶进屋。

规规矩矩的放完茶水之后,心宽就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

逸轻狂双手捂着因为酒气而飙升温度的脸颊,然后用力摩挲几下,猛地拿开手,之后又咕噜噜灌了好几口茶。

末了咕咚一声把茶杯丢在桌子上,厉声回答:“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就是看不开放不下。”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东西,唯一用来衡量的,只是有没有真的被伤透了心。”冰蓝色的眸子一暗,奚术尘回答的无比肯定。

人从娘胎里带来的感情只有一种,那就是亲情。

亲情是人类最无法割舍的感情,没有人可以例外。

但是若被伤得久了,伤得狠了,人还是可以本能的放下,以求自保。

更何况爱情是后天形成的呢?那猛然回首怦然心动,却仿若昙花一现的感情,怎么可能靠得住?

所以,奚术尘不相信爱情,最起码,他不相信爱情可以多持久。

久到一个人可以放弃尊严,放弃生命!

逸轻狂已经习惯了奚术尘的高深莫测,向来单纯直接的他,根本就懒得去问不可能得到答案的事儿。

这会儿见奚术尘又莫名其妙了,他干脆直接撇撇嘴,然后站起身,说道:“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嗯。”奚术尘点点头,也不留客。

逸轻狂都走了好一会儿,奚术尘仍旧坐在原位,心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然后突然站起身,吩咐心宽道:“备车。”

收拾桌子的心宽一愣,试探的问:“主子,现在都三更三刻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桃园村。”淡淡的三个字,似乎奚术尘根本没有什么情绪。

奚术尘到达庄家门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

周围黑洞洞的,除了他马车前的那两盏灯笼,发出微弱的红光之外,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压抑的黑洞,无边无际寻不到出路一般。

奚术尘用力扯了扯衣领,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之后深深喘了两口气,好像这才能正常呼吸一般。

“主子,庄姑娘家到了,奴才下去叫门。”心宽困得眼皮都在打架,这会儿用力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边说边要起身去叫门。

奚术尘却是一把拦住心宽,没说话,只是用冰蓝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被黑暗笼罩的庄家。

“主子……”心宽的声音不大,很犹豫的出口。

因为,他觉得今天晚上的奚术尘真的很奇怪。

他明明酒量不是很好,却陪着逸轻狂吃了好几块醉瓜,这会儿正热得浑身不舒服,不在家里睡觉,跑到庄家门口来干什么?

既然来了,还不许他去叫门,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呆着,到底是为什么?

奚术尘透过窗户,盯着朦朦胧胧的庄家,一直过了许久,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他才算收回了眼睛。

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对心宽道:“回去。”

“……”啊?这样就回去了?那主子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奚术尘向来是个有心机,有算计的人,虽然心宽从来接触不到奚术尘的秘密,跟着奚术尘也有十年了。

奚术尘的脾气秉性,心宽是非常了解的。

所以这会儿他才会更加不解,奚术尘为何要做这种无用功。

莫非,是逸轻狂跟他说了什么,所以他才非要来庄家一看究竟,才能放心吗?

心宽只敢想不敢问,吩咐车夫向回走,之后老实坐在一边。

奚术尘闭着眼睛,满脑袋想得都是,逸轻狂临走的时候,他自己和逸轻狂说的话。

他不知道,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