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花蛇
气流呼啸翻涌,风暴席卷着飞机货舱。
疤眼角这个时候才明白,入侵者打算和货物一起从飞机尾部空投出去,但已经太晚了。对方已经完成了货箱托板的固定解锁。她踩着货架,带上头盔,金江姬也被绑在上面,两人一起随着货物一起向飞机尾部缓缓滑去。
飞机正在逐渐失控倾斜,疤眼角这名刽子手把牙都咬出了血,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他双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狠命一蹬,向前扑去,在紊乱的气流中疯狂地颠簸游走,躲过所有在机舱内抽甩的杂物,犹如神助一般在最后一刻拉住了货箱上的固定绳,紧接着便随货箱冲了飞机。
一瞬间,曾经温暖、安逸、平静的飞机机舱环境全部都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南洋的夜空。冻成冰的空气像刀片一样割划着疤眼角裸露的手背,空中的缺氧让他头疼不止。但是他丝毫不肯放开手中的绳索,这是系着生命的绳索。
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猛拽货箱,差点将疤眼角甩了出去。他虽然抓紧了固定绳,但这股蛮力让他左肩脱臼。疤眼角努力睁开了眼睛,看到三顶巨大的降落伞已经在货箱上张开。
降落伞减慢了货箱下降的速度,并帮助货箱维持平衡。金江姬虽然被安全绳和链条固定着,但身旁狂风呼啸,她也一动不敢动。幸亏是被疤眼角平躺着锁在托板上,让她能够承受忽然减速带来的冲击。
这时候,疤眼角才勉强稳住神,仔细用双眼辨认入侵者,对方仍然站在货箱上,低着头看着他。那种眼神充满着嘲弄,这是掠食猛兽在等待猎物耗尽力气时、在一旁欣赏的样子:“好玩,真有趣,再加把劲呗,呀哈哈。”
疤眼角脑海中逐渐变得空白一片,夜空的极端环境让他无法思考,下巴在狂风中上下抖动着,一个字都蹦不出来,惊恐开始爬满他的脸。
这名入侵者也许失去了耐心,再次掏出枪。疤眼角疯了一般要往上爬,想扭断这名入侵者的脖子。无奈他的左肩已经脱臼了,能拉住身体就已非常勉强。
疤眼角没注意到,入侵者拿出的枪和平时的枪并不同,那是一把枪管非常粗的信号枪。入侵者用这枪打出三枚绿色的信号弹,这些信号弹闪着寒光喷着浓烟升腾,撕开了这漆黑的夜空。
疤眼角恐怕知道自己要死了,他狂叫着:“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
“告诉你也没有用喔,你不认识我。”对方回答,“其实我也不认识你,就不必了吧。”
随着信号弹的缓缓下落,另一股隆隆的噪声笼罩了这片空域,那三枚信号弹简直就像招来了更多的狼。
疤眼角开始有些惊恐,四下张望着,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正在循着这信号弹向他接近。
远处,一个身影从黑夜中冒了出来,庞大而恐怖。这是一架安-124“秃鹰”重型运输机、战前最大的实用运输机。这种乌克兰制造的运输机由私人公司所有,在战前就承运任何东西,不问货物、不问货主,不做记录,只要你付得起钱。
现在的这架安-124飞机有些特别,在货舱舱门外伸着两根钓竿般的长杆,呈八字形。两根长竿的末端互相用坚韧的钢索相连。这架特别的飞机就像在耕种这片天空似的,用这套长杆犁开空气。
这套设备被称为“天钩”,或者“上帝之手”。原本是设计用来拯救在敌方领土上空被迫跳伞的飞行员,当飞行员跳伞后,运输机用长杆上的钢索钩住飞行员的降落伞,并将他拉回舱内,以避免飞行员被对方俘虏。在阿富汗战争期间,苏联飞行员一旦跳伞不能获救,被俘后等待他的将是非人的虐杀。
不过,现在这套系统显然加强过,它看上去绝不仅仅只能捞起一个成年人,而更像是为跳伞的大象所准备。
那架飞机越逼越近,机翼上的着陆照明灯晃的疤眼角睁不开眼。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眼看着飞机马上就要撞上自己。
一霎间,钩子钩住了货箱降落伞伞绳,一把拖起了货箱。在这忽如其来的拉拽中,降落伞受力变化而塌了下来。紧接着,带着天钩系统的飞机牢牢拽着货箱缓缓向上爬升。
但是这力量太大了,猝不及防的疤眼角被扯松了手,也跌落进了这黑暗的深渊之中。
安-124运输机的货舱内,绞车在嗞嗞作响,缆绳逐渐收回,将白色货柜的托板慢慢吊往机舱。尾舱板上固定的导引架逐渐向上立起,改为以吊车形式工作,这也为货箱进入货舱的通路留出了空间。
在起吊舱板的同时,货舱内的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稳定舱板姿态,他们为此甚至专门作过几次练习,以保万无一失。要想从特高警的嘴里夺走“木头人”系统,只能用这种极端的办法。因为特高警直通中央,必须得不露痕迹,将这次抢夺伪装成坠机落海事故、湮灭全部证据,才能保证全身而退。
随着绞车运作,货舱在缆绳的起吊中慢慢拖了上来,正冲着尾舱口。紧接着舱内人员伸出两个带钩长杆,挂住白色货柜的两侧,把舱板稳定住并对准滑轨。咯咯的金属碰撞和哗啦啦底轮滚动声传来,白色货柜准确地送入了安-124的货舱内。工作人员完成确认检查,蚌壳尾门缓缓关闭。风止住了,货舱内只剩发动机隆隆的回响。
“终于结束了?”金江姬一直紧闭着双眼,听到四处稳定了下来才睁开眼睛。现在到了另一架飞机的货舱内,这里比刚才伊尔-76的货舱宽敞得太多了,这让舱壁的照明灯则显得更加昏暗。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手铐锁得太紧,让小公主没法撑起身体。想抬头,可是脖子的安全绳又勒得厉害。金江姬只能把头偏过来瞥眼偷瞧,看到四周工作人员穿的衣服把她吓了一跳。只有两名穿着常规的灰蓝色工作服,其他的人一律在胸口印着黑底黄色二两引之丸图案,这是尾张组的标志。
刚才的入侵者从货柜上站起来,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到舱板上。她背对着金江姬摘下迷彩头套,接来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白色发卡,甩了甩短短的黑发,然后把发卡戴上,再顺顺头发。
等她转过脸来,金江姬认出了对方。入侵者竟然是尾张组空港若中会的会长小草生。
小公主有点紧张,简直刚出狼穴又入虎口。对于想要吞掉天守镇的尾张组来说,所有人都是敌人。更何况金江姬的新丸都城机场以前曾经是天守镇的一部分。她只是觉得,自己以前和尾张组并无过节吧。
有人走上来,对小草生一鞠躬:“会长,货物已经固定完毕,一切按照计划。”
“好极了。”小草生侧着身拍拍掌,就好像在舞蹈,“你们干得不错,一次就把货物抓起来了,真是完美啊。目前没有其他问题呗?”
“呀,真是的,怎么会有问题呢?我们已经不知道演练过多少遍了。会长,请放心吧。”对方回答。
“嗯,看上去蛮不错。”
“会长,您真是太谨慎了。事必躬亲,我们也很有干劲。”
“另一组的情况呢?他们开始行动了吗?”
“刚才进行了定时联系,已经行动了,没有问题。”
小草生四处看看:“好极了,顺利的话。三样关键的‘钥匙’,我们已经获得两样了。”
“恭喜会长。”
“你们去恭喜胜久那个混蛋吧。”小草生摆摆手。
“啊啊,会长,我们都要被他烦死了。他天天都要询问你的情况。”
说完,其他人也都哈哈哄笑起来。
“对了,”小草生回头看了看金江姬,又转过身,“把我的包拿来,我还要做点准备。”
“哦?”其他工作人员刚才也都看到了金江姬,“这是会长的战利品吗?”
“算是呗,但不是我抓到的,顺路捡的而已。”小草生回答,“正好可以送给阿忍。”
“哎呀,阿忍这小子有福了。”工作人员中有人说,“会长,你老惦记着阿忍,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行啊。”小草生笑道,“那你也来,晚上我把钉子钉进你那东西里面,让你爽。”
大家哄笑着散开。
小草生走到白色货箱旁边,看着被安全绳重重缠绕的金江姬:“欸呀,这些粗鲁的臭男人,一点也不讲究美感。”她弯下腰,双手抓住金江姬的胳膊,把她扶着站了起来,然后替她把捆着手臂和脖子的安全绳解开,随手扔到了地上。接着看看手铐,伸手摸了摸,“还用三链板铐,对女性太残忍了。”
安全绳解开后,金江姬觉得舒服多了,活动活动双臂让血液流通一些,肩膀也可以稍微放松下来,胸口也不那么难受了。她深呼吸,开口说道:“谢谢。”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脆响,小草生狠狠打了金江姬一耳光:“闭嘴!我问你的时候,你才可以说话。”
“呀啊?”
“你就是新丸都城的金江姬呗?”
“是,怎么样?”金江姬嘟起嘴。
这时,刚才的工作人员拿来一个挎包,双手呈给小草生。
小草生接了过来,挎在肩膀上。然后上前一把捏住金江姬的腮帮,把她的小嘴撑大;另一只手从挎包中拿出一个漂亮的红色塞口球堵住小公主的嘴,再把束带绕到脑后系紧。
金江姬被一巴掌打得脑子发蒙,脸火辣辣的,嘴又被堵住了,手被铐着没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草生。对方又从挎包中拿出几捆红色棉绳,然后在自己身体上来回缠绕,上下捆扎。
小草生饶有兴致地绑了很长时间,然后才站起来拍拍手:“只能先这样了。但愿阿忍对这个礼物满意。”
金江姬低头看看,脸有些发烧。虽然这样比刚才舒服很多,但绳子更紧,基本没有活动余地。
欣赏一番后,小草生走到旁边对刚才领头的工作人员说:“还有多长时间到登咯空军基地?”
“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
“让那边准备好我的公务机。我们降落后,你呢,先带人乘机,把这小蹄子送回天守镇交给阿忍。”
“是,明白了。”
小草生开心地一笑:“阿忍肯定高兴。我就说过,一定会把那个打伤阿忍的女孩子找出来,为他报这个仇。本来听说是新丸都城的公主,我还觉得有些棘手,所以只能先反复看照片,希望路上能绑到。没想到这次居然在任务中就捡到了,真顺利呢!”
“恭喜会长。”
“对了。”这时小草生回头,把她的短刀拿出来递给对方,“我的刀也送过去。跟阿忍说,玩够之后,就用这刀把金公主的两只脚斩掉,谁让她打伤阿忍的脚呢。阿忍他忍着痛,在精慧隧道把我救了出去,一定要代我好好谢谢他。”
“会长为什么不亲自送去?这样阿忍会更高兴吧。”
“诶呀,我还要带着木头人去见胜久那混蛋,总不能把她也带在身上。久拖生变,你先帮我送过去呗。”
“好吧。”
金江姬在一旁,一动不能动,话也说不出,只能呜呜地哼着。她不知道还会有怎样的厄运等着她,再加上连续的飞行和折腾,此时意识模糊、倦意翻涌。小公主觉得四周光亮亮,昏黄一片,双手不能动,这种无助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天守镇六尘斋中,被阿福三人抓到时的情景。就在阿福侮辱自己时,有一个大哥哥出现了,把自己救了下来。不知道他还会出现吗,蒙击现在也在新东都。如果他能来,一定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