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齐悦（四）
立宇集团、海韵集团、通捷集团和齐悦集团在国内都是细分行业排得上号的企业，立宇集团旗下还有一家巨型上市公司，分家和重组不是小事。简越本打算低调处理，奈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齐悦投资和齐悦贸易搬到新家后，一批接一批的人过来拜访，大多有头有脸，必须他亲自接待，于是预定拜访贺家的时间被无限期延长。可有些事不能拖，比如给贺海斌安排新工作。这事看似简单，实际复杂。
齐悦贸易之前是个空壳公司，雷浩平走后，就没有正式主管。海韵贸易成建制转到齐悦贸易，海韵五金又划归齐悦贸易麾下，上上下下都是骆晓韵的人。权力是诱人的毒药，骆晓韵离婚了，以后肯定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必须防患于未然，因此不能将贺海斌塞到齐悦贸易。
平宇投资自成一体，主业贺海斌不熟悉，勉强塞进去只会添乱。通捷投资方面，虽然空缺的岗位比较多，但这家公司以后将主要从事金融投资，不在贺海斌擅长的范围。即便他擅长，也很难获得比较高的职位，因为章旭锋决定跟着简越走，带了一批手下过来，其中不少都是经验丰富的金融投资专家。
剩下的只有志桐投资了。麻烦在于，这家公司是孟志涛牵头弄的，跟简越一点关系都没有。想把贺海斌及跟随者塞进去，必须大规模重组。现在是非常时期，这样做容易引发连锁反应。
不得不说，简越的运气很好，他只发愁了半天，问题就轻松解决，接着职院派自动瓦解。起因很简单，孟志涛盯上了内务部主任的岗位，使出浑身解数，差点没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简越觉得他的特长非常适合这份工作，没有犹豫多久就同意了。不仅如此，还给他加了一个头衔——齐悦投资监事长。
齐悦投资是什么？齐悦集团的协调中枢。内务部是什么？监察部，真正的权力部门，主任是小老板亲信中的亲信，可以接触到大集体的运作机密。孟志涛是谁？职院派的老大。简越任命孟志涛为内务部主任兼监事长，意味着正式接纳职院派为自己的嫡系，职院派成员先前攒下的资历仍有效，以后在主管选拔和涨薪水时都会占便宜。
调整完内务部，简越一不做二不休，将竞争情报部也进行了调整，任命海韵职院社科系副主任苏泽坤为主任，志桐投资副总黄照生为常务副主任。原主任钱国宏则赴立宇集团市场部任职，X组没有一个干净的人，但钱国宏属于相对干净的，至少比吕振威干净。
剩下的事就好办了，贺海斌接替孟志涛任志桐投资董事长，海韵律师事务所执行董事仍保留。表面上看，他升官了，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只是平级调动，因为志桐投资总经理冯元功也升职了，进了齐悦投资董事会。
慢腾腾地做事不是简越的风格，9月11日上午，他召集齐悦系60级及以上员工，在海韵职院大礼堂开会。与以前不同的地方是，海外事业群的管理层也列席，SCI由董事长卡雷尔和总裁瓦拉赫带队，EMK由董事长沈玉奎和总裁斯帕多利尼带队。
套话过后，简越直奔主题，让姜承佑宣读名单，孟志涛发人事任命书——
句江齐悦投资有限公司
监事长孟志涛，董事长兼总裁姜承佑，常务副总秦朝迁，行政副总邬明松，副总兼财务总监邵东贵，人力资源部总监许守光，行政部总监史启扬，公关部总监马向荣，法务部总监周竞芳……
澄溪志桐投资管理有限公司
董事长贺海斌，兼海韵律师事务所执行董事；总经理冯元功，兼齐悦投资董事；常务副总谢锦义……
澄溪苹宇投资有限公司
董事长潘建恒，总经理汤继皓，常务副总王德智……
句江通捷投资有限公司
董事长熊福邻，总经理章旭锋，常务副总王家燕……
易茂凯技术（澄溪）有限公司
董事长兼总经理易泉鹏，常务副总孙本富……
澄溪齐悦贸易有限公司
总裁骆晓韵，常务副总罗朝杰，海韵五金总经理罗徐凯，技术副总易世林……
通捷物流有限公司
董事长兼总裁戚超维，副董事长孙济如，常务副总蒋仲哲，行政副总赵克寒，副总兼财务总监张松源……
句江齐悦装饰工程有限公司
董事长兼总经理柏华蓝，常务副总方崇宽，技术副总张嘉慈……
澄溪长清光学有限公司
董事长兼总经理魏长清，常务副总魏小舟，技术副总魏凡翔……
江南苹宇旅游有限公司
董事长潘建恒，总经理潘妍利，常务副总常智明……
江南苹宇花园酒店有限公司
董事长岑雄雷，总经理何远豪，常务副总金津宇……
澄溪澄宇农业有限公司
董事长潘建恒，总经理姚东旭，常务副总邢洪海，财务副总邢路平……
句江齐悦电器有限公司
董事长齐兴国，总经理祁新岳，常务副总齐和涛
江南海韵教育基金会
主席吴烁韬，常务副主席曹榆诚……
句江海韵职业技术学院
院长曹榆诚，常务副院长兼大专部主任黄罗安，副院长兼教务长陶文静，副院长兼财务长潘凯驰，副院长兼材料系主任吴予乐，副院长兼中专部主任戴小方，副院长兼基础学部主任陈政光。
机械工程系主任姚善誉，副主任姚友宇；农业与食品工程系主任陈立联，副主任陈杭泽；计算机科学与工程系主任赵清池，副主任赵晨辉；电子与电气工程系主任周绍全，副主任周天棚；建筑与规划系主任蒋明宏，副主任蒋炎江；材料科学与工程系主任吴予乐，副主任吴秀俊；环境科学与工程系主任钱金成，副主任钱海坤；船舶与海洋工程系主任杨振航，副主任杨松竹；人文社科系主任沈宗德，常务副主任沈亚军，副主任沈若英。
江南齐悦慈善基金会
主席齐连军，常务副主席齐浩然……
大大小小四百多位主管和享受主管待遇的专业员工，居然一次到位，不少与会者的震惊溢于言表。小老板没吹牛，每个重要岗位都有充足的备份。就算老主管和专业员工全部走人，也无法让他伤筋动骨。
今天算是齐悦集团的首次联谊会，又皆大欢喜，因此大家分外看重。新老主管轮番上台，作自我介绍。SCI和EMK的主管最先，不过会说华语的少，只露了一下脸即离开，易茂凯技术（澄溪）有限公司尚在筹备阶段，琐事繁多。
简越讨厌开会，给每个人限定了一分钟的发言时间。大会在下午四点结束，一把手留下，其他人都回去上班。
“我也被你吓着了。”姜承佑说：“现在想想很庆幸，如果再瞻前顾后，连汤都喝不上了。”
孟志涛接上：“我只扫了一遍海韵职院的新主管名单就晕了。”
魏长清说：“媒体以后肯定会说长清光学是魏家的家族企业。”
齐兴国说：“我们齐家以后的名气肯定很大，瞧，我们的家族成员在齐悦集团遍布。”
大家都笑，潘建恒说：“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都怀疑潘妍利是我姐，我再三辩解，他们仍半信半疑。小越，你要害死我爸了，我妈一直怀疑他在外面有私生子。——你们别笑，我是认真的。”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简越说：“谣言止于智者，潘妍利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你爸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八竿子打不到。”
潘建恒说：“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中午的时候他们越说越像模像样，我慢慢起了疑心。我爸曾在云南下过乡，虽然时间很短，但足以在那边留下孩子。我妈是个醋坛子，所以我爸不敢让她知道。从80年起，我爸每年都要去云南看望一个留在昆明工作的老友，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姓潘，云南人，又跟我长得有些像，还刻意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我跑到句江，她也跟着到句江，太不正常了。”
简越说：“你妈现在都做奶奶了，应该看开了，感情债迟早是要还的。有几个人年轻的时候没做过糊涂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她真是你姐，你应该想办法说服你妈接受现实，而不是担心父母失和。”
潘建恒哑然失笑，“没错，是我迟钝。我发现你将‘平宇’改成了‘苹宇’，而且注册地改成了澄溪，以后越明平宇还在不？”
简越蹙眉道：“我本来想注销越明平宇，但越明县府派了人过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考虑再三，放弃了注销的想法。‘平宇’这个词在越明没有什么问题，谁都知道是‘平寺’和‘立宇’的合称，到外面就会给人狂妄的感觉，因此我改成‘苹宇’。以后越明平宇主要管越恒市的产业，其他都划到澄溪苹宇。你上任后，首先把这件事处理好，以后两块牌子，一套班子。”
潘建恒想了想，“为什么不去省工商局注册？如果在省工商局注册，也许就不存在这个麻烦。”
简越说：“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涉及到官场的争斗，以后你会明白的。还有事吗？”
潘建恒摇头，简越说：“那你还赖在这里干嘛？赶快回去将家务处理好，以后专心工作。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你的股份期权岌岌可危，就像一个博士读了五年的人，连一篇有分量的论文都没发表过。”
潘建恒吐了一下舌头，立刻闪人。简越调转目光，“你们呢？”
“齐悦贸易的董事长是谁？”骆晓韵问。
简越说：“我。”
听众都吃了一惊，姜承佑说：“你这么小，公开露面不合适。”
简越说：“我都21了，又是个富二代，当一个小公司的董事长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众都很无语，不过无法反驳，众口铄金，当年没保留证据，现在连祁可玉和简东明的话都没几个人信，更不要说其他人的。
“那你以后在哪办公？”
简越说：“齐悦贸易董事长办公室，现在的办公室转给志涛。还有问题吗？”
“你今年到底多大？”吴烁韬问。
简越眯了一下眼睛，“我的年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我是哪一年生的，现在都成年了，具有独立的民事行为能力，不需要再躲躲藏藏。我很小就没人管，与孤儿无异，莫非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我仍能跟同龄人一样？”
吴烁韬默然，骆晓韵接上：“你小时候确实惊世骇俗，所以我们都对你的真实年龄很感兴趣。”
简越面无表情：“哪里惊世骇俗？”
骆晓韵说：“银元和铜钱茅老师说我们少见多怪，一代不如一代；买认购证是余维家一手操作的，你放得开很正常，但平寺立宇酒店很惊世骇俗，这个你不否认吧？”
简越反问：“你知道平寺立宇酒店是谁设计的吗？”
骆晓韵说：“谢子乐是很有才华，可他只管设计，立宇酒店的规章制度都是你定的。”
简越嗤笑一声，“齐悦食品案闹得这么大，你们居然还推理不出来龙去脉。行，我今天满足一下你们偷窥的欲望。谢子乐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太好，放下大学生的架子到山区小镇工作，本以为能靠校友关系一展所长。孰料老简和老韦骨子里跟那些国企领导没什么根本的不同，很看重资历和读书时的成绩。他迟迟无法出头，很失望，准备从云越建筑离职。刚好我炒股赚了点钱，决定资助他出国留学。他不想欠我人情，于是以设计平寺立宇酒店作交换。”
“还有呢？”
简越说：“生态型酒店在92年的中国是一个很超前的玩意，没有参照系。谢子乐跟我一样，有些完美主义思想，绞尽脑汁之后仍有明显的瑕疵，不得不到处求援。他心高气傲，读书时不怎么会打关系，老师无法指望，于是回漳州老家找亲戚帮忙。人是一种很现实的动物，我担心他受冷遇，给了50万的经费，让他衣锦还乡。好人做到底，为了让他丈母娘松口，临行前我又多给了10万，他在漳州逛了一圈之后去了汕头，碰到吉光卓回乡祭祖，于是我和吉斯普搭上了线……”
“谢子乐的老婆不是汕头人。”柏华蓝插嘴。
简越说：“感情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道德和才华也没有必然关联。谢子乐结婚前，谈过七个女朋友，越有钱换得越频。汕头的是第二个，他既然决定回南方发展，肯定会未雨绸缪。长话短说，我刚任命的齐悦装饰技术副总张嘉慈，是他第五个女朋友张嘉雯的哥哥。”
听众面面相觑，骆晓韵说：“谢子乐是齐悦装饰重要的合作伙伴，你的安排欠妥。”
简越似笑非笑：“谢子乐和张嘉雯分手事出有因，张嘉慈不会怪他的。晓韵姐，你隐瞒了一桩要事——尤海成是喜欢美女，可你也喜欢帅哥……”
“不要再说了！”骆晓韵连连摆手，飞也似地逃走了，留下一帮大老爷们大眼瞪小眼。
姜承佑笑道：“果然巾帼不让须眉啊，如果不是你说出来，我都不知道江南的妇女现在这么强悍了……”
“少来！”孟志涛说：“老姜，小老板一直不敢对你委以重任，跟你喜欢拈花惹草的毛病有关。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前年就差点因为婚外情离婚了。”
姜承佑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望向简越，后者正色道：“食色性也，这个时代，完全纯洁的人是大熊猫，无论精神出轨还是肉体出轨，都是出轨。我对你们的个人道德修养没有苛刻的要求，就像我对立顺安说的——只要不玩毒品，不逼良为娼，不贩卖人口，不向小商小贩收保护费，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因私废公，其他人没有义务为你们的私生活造成的损失买单，能接受不？”
“能！”听众异口同声。孟志涛说：“我们仔细研究过平寺立宇酒店的管理条例和惯例，知道你的规矩和忌讳。你放心，我们会以身作则，同时清理下属中过界的人，还大集体一个清净。”
简越严肃道：“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将齐悦集团的分支机构全部清理干净，尤其是齐悦慈善基金会。连军，如果我再发现有员工以慈善之名行苟且之事，你们又反应迟钝，慈善基金会管理层的资历全部清零。散会！”
众高管次第出门，带着在外等候的下属，各奔东西。简越则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神色平静。两位保镖对视一眼，迪克斯问：“发生什么事了？”
简越抬头笑道：“我刚才做了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你们要涨工资了，我成年了，隐藏的毒蛇要高兴了。”
迪克斯糊里糊涂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简越咬牙道：“有人强行给我长了几岁，说我是80年生的，90年之前一直住在越明五通山，由裘天萍养着。我弟弟溺水身亡后，才回到父母身边。我那糊涂老娘隐瞒的要事一桩接一桩，现在竟然百口莫辩。当事人要么死了，要么老糊涂了，要么不敢作证，要么在对手那边。”
“你爸为什么不澄清？这是难得的修复父子关系的机会。”
简越恨恨地说：“小时候他根本不关心我，连我是早上还是晚上生的都不记得，就算想澄清，一时也找不到有说服力的证据。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怀疑谣言是真的。摊上这么个奇葩老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迪克斯笑道：“你未必会在乎谣言，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十有八九会顺手利用，找出隐藏的毒蛇。”
简越也笑了，不过没有继续，因为今天是敏感的日子，——特别敏感的日子。如果晚上911事件真的发生，谣言的威力会成倍地增加，说不定会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