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剑成（下）
“不要再肉麻了，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你爹娘当年一样。”
沈破水冷冷说道，脸上满是不屑和嘲弄。
一听别人说起父母的伤心往事，沈嫣然的脸上马上变得严肃和认真起来。
说沈嫣然的不是可以，但若是说她父母的不是，绝对不行。
徐啸虎朝她眼神示意了一下，说道：“这种嘴臭的人交给我来对付，我最有经验了，你看我如何撕烂他的臭嘴。”
沈嫣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回应了一下。
“呵呵。”沈破水一声冷哼。
他心中虽然恼怒徐啸虎的话，但没有表现得太过强烈，而是摆出一副冷眼旁观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话说再多也无用，唯有实力真底气。
沈破水和沈嫣然斗嘴之际，一旁的楚姥姥却朝肖姥姥使了个眼色。
本已依坐在一颗大树下的肖姥姥立即站了起来，她的右臂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因为伤口太深流血太多，加上肖姥姥本人也是年老体衰，所以她的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如纸，行动颇为不变，早已没有了之前的精神，显得十分佝偻苍老。
楚肖两人几十年的交情，对彼此都是知根知底，楚姥姥一个眼色过来，肖姥姥马上便明白她的意思。
楚姥姥眼睛挤弄的方向，正是刚才徐啸虎和邪图鲁打斗的地方。
邪图鲁是徐啸虎的仇敌不假，但对楚姥姥一方来说是敌是友却未可知？
虽然现在邪图鲁不见人影，但估计他正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坐收渔人之利。
而楚姥姥是谨慎之人，她自然不会让人白白得此便宜，所以她让肖姥姥做好措施以防不测。
肖姥姥站起来后，踉跄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约一尺来长的圆铁筒子。
圆铁筒子叫穿云火箭，乃是沈家特质的烟花，是危急时刻用来示警通信的，可惜以沈家在闽南地区的庞然存在，哪有人敢摸老虎屁股？在平常穿云火箭根本就很少有用武之地。
但为了追捕沈嫣然，沈洪宇命令每一支搜寻队伍都带上穿云火箭，一遇到情况立即燃放报信给其他队伍。
想不到，现在还真派上用场了。
只要烟花一响，沈家弟子便会从四面八方过来支援，到时饶是沈嫣然插上双翅，也难逃此劫，而邪图鲁，也休想从中渔利。
想到这里肖姥姥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然后毫不犹豫地启响了穿云火箭。
轰！
一声巨响。
然后一朵鲜艳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偌大的阳光也不能减弱它的光芒，纵然在十里之外也仍然清晰看见。
最后肖姥姥把烟花棒一扔，转过身想回去，然后她看见了这一生最恐怖的东西。
那是一张裂开嘴的笑脸，嘴巴张得很大，几乎占据了大半张的脸。嘴巴里传来的气息很难闻，就跟猛兽的嘴巴一样发出浓烈的恶臭，令人恶心想吐，一颗颗寒森森的尖锐牙齿在牙床上整齐排列着，只是缺少了大半截的舌头，剩下孤零零的一小截舌头，甚是可怖。
之所以说这张嘴巴是肖姥姥这一生见过最恐怖的东西，那是因为之前她从未见过比这张大嘴更丑陋的东西，而之后，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其它的了。
邪图鲁不知何时，站在了肖姥姥的面前，不动声色地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肖姥姥很想躲避，但邪图鲁的动作太快了，她实在没有力气，甚至连喊出声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邪图鲁得逞。
但她还有些期待，希望楚姥姥她们可以看见这边的动静。
只是很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棵大树挡住了邪图鲁的身影，而且楚姥姥她们此时也没空。
邪图鲁的巨手轻轻一拧，肖姥姥就仿佛一只温顺的小兔，几乎没什么挣扎，一声不吭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邪图鲁做完这一切，悄悄地把软绵绵的肖姥姥往树底一放，摆出一副坐着休息的姿势，然后他又悄悄地隐藏了起来。
——
“一起上！”
在烟花升上天空的那一瞬间，楚姥姥一声低喝，然后率先朝沈嫣然冲了上去。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自己那张老脸了，肖姥姥已经伤了，若是再发生什么事，那么她在沈家才是真正混不下去了。
除了两三名弟子跟着楚姥姥围攻沈嫣然外，沈破水带着剩余弟子朝徐啸虎发起进攻。
虽然年纪比徐啸虎老了一大圈，只是见识过了徐啸虎一剑刺穿肖姥姥的右臂之后，虽说后者有偷袭侥幸的成分在内，但沈破水仍是不敢有一点托大。
楚姥姥很精明，她趁着烟花怒放的那一瞬间发动进攻，因为那时徐啸虎和沈嫣然两人的注意力为烟花所吸引，所以她很容易便把两人分了开来。
沈嫣然和徐啸虎看上去十分亲密，所以楚姥姥生怕两人有在习练灵犀剑法，虽然成功练成剑法的几率很渺茫，但出于谨慎，她还是第一时间把两人分开，这才是她抢先出手的真正目的。
徐啸虎和沈嫣然都是以一敌多，此次沈家派遣的弟子皆是族中精锐，更有楚姥姥和沈破水领衔，两人不说可以取胜，维持不败的局面就算很运气了。
首先落败的是沈嫣然，单单楚姥姥一人她便难以招架，更何况还有几个沈家弟子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都会递上一剑。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支撑了二十招之后，沈嫣然倒在沈家弟子手下，她先是中了一掌，接着又挨了两剑。
剑伤都在背上，虽然不深，但看着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那边徐啸虎一见沈嫣然受伤，立即就紧张起来。
一紧张招式就乱了，于是不一会儿的时间，徐啸虎的身上也多了好几道血口子，好在他皮粗肉厚的，这些小伤还不放在眼里。
沈破水看出了徐啸虎关心沈嫣然的弱点，往往故意露出点破绽，但等徐啸虎刚往沈嫣然位置靠近一点，他就立即出击，给后者狠狠一拳或者一剑，逼得后者只能悻悻而退。
如此两三回，每次都是关键时刻被挡回来，眼瞧沈嫣然那边的情形越来越危险，徐啸虎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
只恨手里拿的是君子剑而不是绿辰枪，否则他可以大发神威，横扫一大片的。
说实话沈破水这些人的实力徐啸虎还真不放在眼里，只是兵器上的不熟练导致了如今局面上的劣势。
他也有把灵犀剑法使出来，但一点效果都没有，甚至还不如胡乱出招来得管用。
猛然间，徐啸虎把心一狠，果断又朝着沈破水故意设下的“破绽”而去，然后也不管不顾后者的进攻了，直接无视朝前冲过去。
啪！
徐啸虎背后硬受了沈破水一掌，也幸亏不是一剑，否则他就活不成了。
“让开！”
受到掌力冲击的徐啸虎速度加快了许多，猛然大喝一声，一剑逼退两名围上来的沈家弟子，突破了合攻沈嫣然的包围圈，最后来到了沈嫣然的身边。
徐啸虎的突然搅局让楚姥姥停止了进攻，她突然有些不解眼前两个年轻人的行径，但又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熟悉。
其余弟子见楚姥姥停下来，也随之停止了进攻，但分散而立，堵住了徐啸虎两人的退路。
“围住，一个都不能跑了。”沈破水冲过来大声叫唤道。
越来越多的沈家弟子围了上来，把两人包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放下剑，跟我回沈家。”楚姥姥沉声说道。
她说这话，无疑是给了沈嫣然和徐啸虎一个活命的机会。因为她突然起了爱才之心，觉得两人就这么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破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显然很不同意楚姥姥对两人手下留情，但后者既然开口了，他也不能随意否定，于是只能沉默不语。
沈嫣然还在强行支撑着，她摇摇头，一字一顿说道：“我沈嫣然，绝对不能被人押着进入沈家。”
因为沈嫣然，要昂首挺胸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踏进沈家。
这样才能对得住她的父母。
这是她的底线，但底线显然与楚姥姥的话冲突。
楚姥姥摇摇头，似乎叹息了一下。
因为她突然想了起来，眼前的沈嫣然，似乎与当年的沈若楠很像，一样的倔强、认真和宁死不屈。
当年郭迎松失踪之后，沈若楠本来也是要殉情的，后来因为偶然发现肚中有了孩子，这才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沈破水则是大喜，虽然沈嫣然是他侄女，但两人间的情分比清水还淡，他为了立功，恨不得亲手斩下沈嫣然的脑袋。
“你们竟然不知好歹，辜负楚姥姥的好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沈破水说罢，一步一步走向前。
“谢谢！”沈嫣然轻声说道，这话当然是对徐啸虎说的。
“不客气。”徐啸虎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视死忽如归。
两人手中的君子淑女双剑，不知何时碰到了一起。
然后令人奇怪的是，双剑似乎隐隐有相吸的情况。
之前两人有研究过两柄宝剑，但绝对没有今日的异样。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了对方，同时说道：“灵犀剑法？”
然后两人又同时点点头，接着相视一笑。
两人从未合练过灵犀剑法，现在第一次施展，却是要面对生死，意义重大。
剑成，活；剑不成，死。
沈嫣然和徐啸虎身上的伤口都有好几处，拳痕鞋印也不少，可以说此时的两人，精气神全都不在最佳状态。
但两人的压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他们的神色显得很轻松。
徐啸虎和沈嫣然缓缓移动君子剑和淑女剑，但两剑依然触碰在一起，轻轻滑动间徐啸虎和沈嫣然感觉到了双剑在隐隐颤抖。
双剑摩擦的剑鸣之声，宛如。
沈家人扑上来了，徐啸虎和沈嫣然十分默契地同时出剑，前者使的是灵犀剑法第一招“珠联璧合”，而沈嫣然则用的是第十一招“比翼双飞”。
明明很普通的招式，在两人的配合之下，却仿佛春回大地一般，枯木干草皆重生，绿色满人间。
从腐朽到神奇，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沈破水是最先冲上来的，所以最倒霉的就是他。
其实他看见两人使出的剑招之时，最先并未在意，可紧接着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挡不住也躲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剑朝自己身上招呼。
“啊！”
一声惨叫。
沈破水跌出三丈之外，身上两处深深的伤口在不停流血，后跌之时顺带还撞倒了三个弟子。
“不可能！”
沈破水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想不通猜不透自己怎么会惨败如斯？但身上的伤痛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仅沈破水，连楚姥姥也是一脸的惊讶，但她知道，刚才两人的剑招是灵犀剑法没错，当年她也曾有机会学习，只是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最后还是放弃了。
那些不知情的沈家弟子还在往前冲，就如扑火的飞蛾一般，一个个带伤而回，这还是徐啸虎和沈嫣然两人手下留情的，否则没几人可以活着回去。
周围受伤之人的惨叫呻吟声一片，剩余的寥寥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没有勇气冲上来。
徐啸虎和沈嫣然昂首站立，互成攻守之势，随时等待沈家的进攻。
他们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相反还十分轻松。
因为两人能练成灵犀剑法，实在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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