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掌 大恩不言谢，相忘于江湖

“师兄！”这边玉虚道人倒持长剑急冲冲赶来，对着掌门清虚道人躬身行礼。

清虚道人不发一言，他手腕一转，反手将剑刃贴在后背，就那么背负双手，盯着慧明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玉虚道人忍耐不住躬身道：“师兄，师弟无能，让那人把木灵子给劫走了。”

“嚯嚯……”正在此时，一阵衣袍抖动之声响起，一道人影如蝙蝠般自夜空中横飞过来，眼看那身影快飞临两道士上空时陡然一顿，然后如陀螺般旋转着落下，落地之时，正好背对着清虚和玉虚二人，停顿片刻，那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名中年女道士。

这名女道士身形高挑，背负长剑，打着道髻，头发灰白相间，一对眸子晶亮，脸上一股萧杀之气，令人见之胆寒。

女道士向二人问道：“二位师兄，刚才是何人斗胆闯我昆仑玉虚宫？”

原来这名女道士乃是昆仑四虚中排名第三的灵虚子。

“师妹，不碍事。”清虚道人转过身来，对灵虚道人抬了下手臂，转头对玉虚道人道：“师弟，来，你朝我施展一遍太清剑法中的‘星如雨’这一招！”

玉虚道人心中一惊，脸色变色道：“师兄，我怎么敢……”

“欸，”清虚道人笑道，“你还怕伤了我不成？”

玉虚道人见掌门师兄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只得一摆长剑，对清虚掌门躬身行礼道：“掌门师兄，那师弟失礼了。”

清虚道人笑骂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来！”

玉虚道人一抖手中长剑，剑身发出一阵清啸声，他手腕抖动，持剑的手臂和长剑立时化成千百道残影，幻化出来的数百点剑芒如繁星，又如烟花般在他身前亮起，千百点星芒闪电般朝清虚道人激射过去。

真气外放，凝气如珠，这已经是真气境大成、半步圆满的标志了，便是离那外罡境也不远了。

一旁的灵虚道人见状，脸上青气一闪而过，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她自认于昆仑苦修五十年，除掌门师兄外，门内诸人武功当以她为最，想不到玉虚师兄的修为竟然精进如斯，尚在她之上。

感应到那数百点星芒中蕴含着的浑厚真气，清虚道人由衷赞道：“师弟，你的太清剑法已然不输于我了！”

说完，他脸色一肃，手臂一震，手中长剑泛起一道青光，斜斜刺向前方虚空，尔后剑身似缓实快地迅速搅动，从力道上看，似乎眼前搅的不是空气，而是水银一般，眨眼间，清虚道人身前已搅起数十个锥形气团，远远望去，便如盛开了一朵淡青色的菊花一般。

玉虚子脸色一变，他身前那几百个星芒被一点点吸进锥形气团中，转眼消失不见，手中长剑一窒，被几十道强大无比的吸力搅动，几个呼吸之后，玉虚道人终支持不住，惊叫一声，长剑脱手而出！

“叮”的一声响，长剑笔直飞到十几丈高的夜空上，势尽之后一个翻转，垂直落下，眼看宝剑就要插入青石地面当中，玉虚子连忙伸手将剑接住。宝剑虽利，可不能这般糟蹋。

玉虚子心悦诚服地拱手赞道：“师兄，你这，这剑招可是刚想出来的？当真神乎其技！”

清虚道人满意地收起长剑，背负身后，傲然笑道：“如何，此招可入得太清剑法？”

玉虚子笑着点头道：“入得，入得！这一招当真有鬼神不测之机，便是另立一套剑法亦可，足可为我昆仑派绝学！”

清虚道人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啊！木灵子之事就此作罢，天下武功无有尽头，你我凡夫俗子，寿命几何，哪里学得尽？便是门中绝学已足够我等修炼一生了，唉～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这剑招的内功心法和运气图我今晚写下来，明日传给你们二人。”

玉虚道人和清虚子二人同时躬身道：“多谢师兄！”

清虚道人欣然道：“免礼，自家师兄弟，不用客气，回去吧。”

玉虚子望着清虚道人的背影叫道：“师兄，此剑招可有名字？”

“蝶恋花。”早已没入黑暗之中的清虚道人传音道。

“师兄，”清虚子扫了玉虚道人一眼，目光在黑夜中泛起淡淡星芒，“你的剑，拿得似乎太不稳啊。”

望着师妹转身离开的背影，玉虚道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吃吧。”昆仑宫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坳里，慧明收了木灵子身上的玄铁链，解开他的穴道，扔给他一个馕。

木灵子伸手接过，看着手中硬的需要一成内力才能捏得碎的食物，皱眉道：“你就吃这猪食？”

慧明哈哈一笑，说道：“你之前活得还不如猪呢。”

“也是！”木灵子自嘲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一口咬了下去，嚼着嚼着，他脸色舒展开来，很快咬了第二口。

“哪，就着水喝。”慧明扔给他一個大葫芦。

“唔，唔，好，好！”木灵子一边嚼着馕，一边打开塞子，仰头将水灌进嘴里。

“啊～”当水将最后一口馕冲进胃里之后，木灵子舒服地靠在了石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娘的，就一团面，怎么就这么好吃！”

慧明道：“是啊，不过面嘛，总还是要配上牛肉，香菜，辣椒，牛肉汤之类的，那才好吃。”

木灵子笑骂道：“别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哪里找这些东西出来！”

慧明张了张嘴，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木灵子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道：“百损是吧？你救了我的命，还免了我被地扶子那鸟人侮辱。大恩不言谢，本人木灵子，崆峒派的，等我武功大成之后，再来报答伱的救命之恩，到时你要小弟做什么，我绝不推辞，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慧明闻言一愣，他上下扫了木灵子一眼，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他的伤势居然好了一大半，不由得对木灵子的武功修为有了更高的评价。

此人的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居然有如此精深的修为。如此看来，有些“学神”的资质和经历，确实比开挂的主角还要霸道，还要不讲道理！

慧明脸色淡然道：“你要走了？”

“要走，”木灵子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定下三年之约，我得加紧闭关修练啊，不然三年后，屎都赶不上吃热乎的。”

“哈哈哈！”慧明纵声大笑，他是真有点喜欢眼前这位年轻人了，“好，希望三年之后，你神功大成，得以报仇雪恨。”

木灵子欣然道：“你定个地点吧，以后也好方便联系，若找你不着，不是让你误会我耍赖嘛。”

慧明想了想道：“这样吧，三年后的十……，三年后的中秋，你我约定在杭州城，西湖断桥上相聚吧。”

木灵子咧开嘴笑道：“临安城，西湖断桥，好咧，没问题！”

慧明从包袱中抽出十几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道：“这些，你拿去。”

“这是啥，这是啥？”木灵子瞟了一眼银票，气急败坏地叫道，“我需要这东西吗，需要吗？走了，走了，后会有期！”说完，迈开腿大步朝山坳外行去。

慧明看着木灵子消失的背影笑了笑，低头收拾东西，今晚得找个干净的地方好好睡上一觉，方才他被清虚道人近身的遭遇让他心神受了不小的打击，需得好好反省，弥补一下错误。

慧明刚把所有东西装进背包内，突然心有所觉，抬头望去，只见十几丈外，黑暗处，木灵子呆站在那里，只见他讪讪地搓了搓手，一脸不好意思：“那个，百损兄，面团还有吗，再给我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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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启程的第三日，当慧明越上一座小山之时，眼前的情景不由地让他顿了一下：前方，满眼都是湖水，水浪翻滚，来回拍打着沙滩，脚下是一条无边无际的海岸线。

“哗，哗，哗！”一片鸣叫声，远处不时飞起数十只不辨种类的大鸟，色彩斑斓，或斜掠，或展翅上飞，一声声的鸣叫让整个海面变得生机勃勃，情趣盎然。

望着眼前一望无垠的碧绿海面，慧明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自己这是到了哪一片海了？

他眨了眨眼睛，见到那海天一线的中间夹杂着一条漆黑的背脊，如黑龙卧波一般，脑中灵光闪过，想起自己到哪里了。

青海湖！

以前曾经呆过的地方离此地极近，却从未来过，而今却是徒步万里，路经此处，人生际遇之奇，当真是不可思议，又让人感慨万千。

慧明大踏步走向青海湖，只一小会儿，他的脚底就传来阵阵温暖之意，湿润的沙子混着湖水自他的脚趾缝中如毛毛虫般挤了上来，湖水和沙子居然是热的。

慧明心底一暖，笑了起来，他取下背上的包袱，拿下身上的废旧金属，闭眼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衣裤尽数脱了，一步步往湖中心走去。

待湖水没到腰部，慧明哈哈一笑，一头钻进湖水之中。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慧明从水里钻了出来，双手将头发往后一抹，吐出一口湖水，口中射出的湖水如一道利箭，在湖面上面划过一道波光粼粼的弧线，钻进七八丈远外的湖水中。

“啊～”慧明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就那么漂浮在湖面之上，一动不动，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湖水拍打着全身各处，不一会儿便进入睡梦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