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无绝心法》

“第二式,青云出岫!”

只见慧明将双手拢于袖中,陡然间左右手先后闪电般从袖口中击出一掌,又于转眼间迅速收回。

“呯!呯!”两声巨响,慧明身前一丈外的两棵腰身般粗的大树径直被击断。

饶是郭重之前见识过慧明凌空一掌击破墙壁的手段,此时仍是激动不已,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心想:别说五袋袋子,就是八袋大仁分舵舵主杨开泰,在师父面前也如土鸡瓦狗一般,只是不知道丐帮几大长老,还有乔帮主与师父比,谁更强些。

想到就问,郭重问道:“师父,你和丐帮六大长老比起来,谁更强?”

慧明转头瞪大了眼珠看向爱徒,半晌,冷哼一声道:“丐帮长老,全是废物!”

说完,他再次瞪了郭重一眼道:“不该你操心的事,莫要去操心。这一招青云出岫出掌讲究快如闪电,掌风凌厉,不过……你若要练出掌风,需待内功修为入了真气境方可。”

郭重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道:“师父,此招修到大成期,又如何?”

慧明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笑容道:“呵呵呵……若你能藏双掌于袖中而击出罡气,出掌无声、无形,此招便算大成了。”

“罡气?”郭重暗暗吃惊,他得道长传授武学知识,知晓修炼出一丝真气只不过是化气境初阶,化气境之上,尚有炼气境和真气境,尔后才是可释放罡气的外罡境,此时的自己距外罡境足足差了三个大境界!

慧明微微仰头道:“为师教你的武功,岂是寻常?我的武功那是……哼哼!”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心想,哪天是不是找个成名高手打一架,自己现在如此这般吹嘘,怎么都没说服力啊。

找白榜,还是黑榜的高手?

“嗯,哼!大成期也不过是其中一个阶段而已,任何一门称得上绝技的镇派武学,练到精深处,都可以衍化出更高明的招数和更强的威力,武功招数的破坏力是永无止境的。记住,内力是根本,是道,招数是形式,是术,你脚踏实地,一步步把内力修上去,不要好高骛远,想一些有的、没的。”

郭重躬身答道:“弟子记住了。”

慧明见郭重苦忍着脸,似笑非笑,明白自己二弟子生性跳脱,为人油滑,却也不理会,说道:“若不是丐帮内部混乱,派别林立,彼此间倾轧严重,我是不会这么早教你青云掌法的。”

郭重咧开嘴,一脸傻笑:“嘿嘿……”

让他熬到真气境再学武功,可比杀了他还难受,好比苦熬一个月,发了工钱,不去*院一样难受!

笑了数声后,郭重猛然想起师父不喜他太过跳脱、轻浮,连忙止住笑,一脸肃然地看着师父。

“来,为师告诉你这两式的运劲法门。”

……

洛阳,丽泽书院。

此时书院内最宽阔的集会场上,上百名青年书生正翘首望着东首高台,台上一名身穿白袍的中年男子手拿一张卷轴,傲然地望着下面的莘莘学子。

中年男子是书院的教授,叫徐怀安,主管教务,今日是书院半年度考试发榜的日子,由他来宣读考生的成绩和排名。

只听徐怀安一抖袖口,朗声道:“诸位学子,在宣读成绩排名之前,本人要宣布一件事情。”他拿眼神缓缓扫了场地上所有学子一眼,见众学子眼中射出的殷切目光,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慢条斯理说道:

“此次试卷诸位学子答得非常好,院主非常满意,他老人家决定给予此次比试前三名学生特别的奖励,第三名,奖御赐宣笔一支!”

“哇!”下方学子一片哗然,众人想不到院主竟有此大手笔:第三名奖品竟是御赐之物!众学子心跳立马加速,砰砰砰直撞胸口。

“第二名,赐院主亲书《蒙诏帖》一副!”

“哇呀呀!”御赐之物毕竟不是官家亲自制作的,院主亲书字帖,那可非同小可,院主乃是大宋名儒,在史书上都能记上一笔的人物,众学子再不压抑心中情绪,顿时大叫起来。

“肃静,肃静!”徐怀安抬起手臂往下压,仰头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说完,他顿了顿续道:

“第一名,准予到院主藏书室观书一个月。”

“嚯!”此时的声音反较之前的小了不少,相比前两项奖励,这观书一月的奖励却是十分特别,有些人在细思这奖励的真实分量,而有些人只是无脑本能地叫喊起来而已。

人群里徐子义一颗心忍不住剧烈跳动起来,他似乎有预感自己应当在这前三之列,事实上在场诸人,有大半都和他一样想法,剩下的一小半,想的是自己铁定第一名。

“现在我宣布前三名的名单,第三名,范文庆!”

“噢!”

“恭喜恭喜!”

“厉害啊,厉害!”

……

“第二名,庄岑!”

“哇!”

“厉害!”

……

“第一名,徐子义!”

“啊!”台下的书生齐声叫了起来,这一声叫喊情绪复杂,腔调各异,包涵了诸如惊讶、羡慕、嫉妒、好奇和不服等等各种情绪,但无论如何,在场情绪波动最大的要属三名当事人了。

“小义,我在这!”

丽泽书院外,郭重用力地朝徐子义挥了挥手臂,走出院门的徐子义抬头一看,洒然一笑,日光洒落,照耀在他英俊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姿上,更衬出徐子义一股出尘之姿。

不待徐子义穿过街道,郭重奔过来一把握住徐子义的手臂,笑道:“子义,好久不见!哈哈哈……”

徐子义眉头陡然一紧,脸上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扫了一眼被紧紧握住的手臂后,脸上肌肉舒展开来,对着郭重笑道:“才两個月未见而已。”

郭重似有所觉,忙松开手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随后一巴掌拍在自己手背上,嘀咕道:“叫你摸脑袋,轻浮!”

徐子义皱眉道:“小重,你在说什么?”

郭重道:“我说还不是你为了备什么年考,硬生生在书院呆了两个月,一世人两兄弟,你怎么忍心让我两个月看不到伱?不会是最近看上书院里什么师姐、师妹了吗?”

徐子义苦笑道:“小重,你就会乱开玩笑,我书都来不及看呢,哪会想那些事,再说书院只有男弟子,哪来的女弟子。”

郭重一愣,半晌道:“啊,那多没意思!这不是和尚过的日子吗?”

徐子义推了郭重一把,笑骂道:“去你的,你才是和尚呢!”

郭重轻轻拉住徐子义的袖子道:“走、走,今日我带你去绿茶轩好好吃一顿,哈哈,我有钱!”

……

“这牌子拿好了,”书院院主藏书室外,一位十八九岁的书童将一块黝黑木板递给徐子义道,“每日卯时进来,申时需得离开,明白吗?”

徐子义躬身接过,他微微一笑道:“少华兄,既是准我观书一月,是否夜晚的时间都算进去呢?”

那书童郎少华瞪大眼珠道:“你当‘波澜斋’是什么地方,供你睡觉的客栈,你怎么不把床搬进来?晚上点蜡,着火了怎么办?休要啰嗦,这一个月,按老爷的吩咐,我都会盯着你的。”

徐子义苦笑了一下,行礼道:“那多谢少华兄了。”

波澜斋并不宽阔,前后共立着十排高六尺,长十尺的书柜,徐子义一排排走过去,边看边摸索,眼睛里闪现喜悦的光芒,当真有如饿鬼入米仓的感觉。

徐子义随手抽出一本蓝色封面书本,只见上面写着《道德经——待证版》六个字,翻开一看,嘴中不由自主地读了出来,只见书中开篇写道: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有,无知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大器免成。”

“大器免成,却非大器晚成?”徐子义皱眉凝神细思,良久,脸色黯淡,嘴中喃喃道:“大器免成,大器免成,唉~”

徐子义扭头朝书童郎少华望去,只见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架在书桌上,支着脑袋频频向下点头,徐子义心疼不已,心中又是一叹:“身处宝山,却在打瞌睡,当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咦?”徐子义在书屋最里层的书柜上,拿起一本淡黄封面的薄册子,封面上写着《长生纵气论》三个字。

“气者,天地之始,万物之源也。人,万物之灵,气之载体也。武人练气以伤人,士人养气以治世,尔观……

贫道于峨眉山中修身养性四十余载,始觉养气之难,大道之艰。弟此番将数十年养气心得录下,赠与子湛兄,望兄阅之、鉴之,养气修身,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弟,峨眉散人白玉京。”

虽不知道白玉京是何身份,但徐子义却知道子湛就是本朝大儒,万千读书人的领袖,太学士周敦儒,丽泽书院的院长张御便是其弟子之一。

“武人练气以伤人,士人养气以治世。”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好!”徐子义读到这两句话,不由暗赞一声,他心中一片明悟,心中似乎打开了另一片天地,顿时对自己的读书人身份认同起来,只觉胸中升起一道傲然之气,令他心旷神怡,怡然自得!

徐子义翻到第二页,这一看不要紧,几个呼吸的时间,他眼中便再容不下其他书籍,一口气看到了申时天黑为止。

此时郎少华终于醒了过来,他连推带骂,催促徐子义尽快离开。徐子义异常心痛,为自己之前还心痛他打瞌睡、暴殄天物之事而暗自后悔,心想要不要找郭重弄些蒙汗药过来。

后续几日,徐子义只捧着这本《长生纵气论》看,到了第五日临近傍晚,他体内经脉突然一动,一股热流缓缓自丹田顺着经脉游动,如此在体内行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丹田之中。

徐子义脑海中突然闪现好兄弟郭重的身影,眼眶顿时湿润了,暗道:“想不到冥冥之中,我居然在机缘巧合下,练出了气感,生出了内力,和小重一样走上了练武之路。”

对于无名道人只收了郭重为徒,而舍弃自己之事,徐子义虽然一笑而过,但心中何尝没有异样的想法?

心中的失意之情实不足为外人道,只是他后来进了丽泽书院,找到了读书的乐趣,这才慢慢恢复平静。

徐子义心中感叹:想不到兜兜转转,居然让自己靠着峨眉长老一本教授士人养气的册子,无师自通,摸索着练出了内力。

他背负双手,微微仰头,视线穿过层层书架、叠叠书籍,望向遥远的虚空。

“可见天无绝人之路,功夫不负有心人,此功当叫《无绝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