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智者寺

月明星稀,漆黑的月夜下,树林之中不知名的鸟发出“咕咕,咕咕”叫声,慧明施展轻功,连续赶路,终于在当晚赶到了荥阳城外,一个叫安水镇的地方,找到了张诚所说的位于该镇郊外的那座寺庙——智者寺。

看着面前一圈比天空还要黑的庙宇轮廓,一股森然之意迎面袭来,慧明眼中精光闪过,他丝毫不以为意,径直走到庙门前,正要敲门。

“喵~”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响起,随后是一连串细微又极速的脚步声,一只大猫从庙宇墙边疾驰而过。

慧明笑骂道:“肥猫,大半夜装什么女鬼!”等大猫跑得没影后,他伸手敲了敲庙门。

“啯,啯,啯。”停顿了一会了,他又敲了记下,“啯,啯,啯。”

通过内力感知,慧明确定庙内有人,此时是酉时,刚入夜,里面的人没这么早睡觉。

过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动静,慧明改“敲栗子”为拍巴掌,“啪,啪,啪!”、“啪,啪,啪!”

“谁啊?”终于一个气息颇足的声音传来,接着里面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然后是脚步声,听声音,来者似乎有一定的武功。

“是谁?”里面的人贴近大门出声问道。

慧明道:“阿弥陀佛,师父有礼了,贫僧法号广慧,乃一云游僧人,来自西域西宁城,路过此地,欲到贵寺借住几日。”

“咦?”里面的人惊讶道,然后“呜~”的一声响,庙门打开,里面出来一名年约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僧人,他身材颇瘦,面容清秀,留着短髭须,若不顶着是一个光头,妥妥地一名白面书生。

慧明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贫僧广慧,见过师兄,未请教师兄法号。”

中年僧人连忙回礼,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不敢,不敢,贫僧木鱼,广慧师兄请进。”

慧明谢道:“多谢师兄。”

木鱼领着慧明走进寺庙,里面比外面看着还大,两人穿过一个宽阔的广场,来到一排屋舍前。

“师兄,请随我来。”木鱼领着慧明走到一间房屋门口,房门打开,迎面袭来一股霉味夹杂着尘土味,慧明缓步走进去,不动声色地将屋内窗户打开。

木鱼道:“师兄见谅,寺里空置的屋舍不少,只是本寺仅三人,便许久未打扫过了,你先在此歇息。”

慧明行礼道:“哪里的话,师兄客气了,不用睡地上,贫僧已经很满足了。”

木鱼上下打量了一下慧明,又道:“师兄还未吃过晚饭吧,请稍等,我给你取来。”

慧明苦笑道:“师弟行囊里确实没吃的了,那就多谢师兄了。”

木鱼憨厚一笑道:“广慧师兄,小弟其实入门不久,你千万别叫我师兄,我愧不敢当!”

慧明沉吟片刻,爽快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一个称呼而已,你我彼此心安就好。”

木鱼没想到面前的和尚如此直爽,心中好感大增,正要离开,门口突然站着一名小和尚,十三四岁的样子。

小和尚糯糯地叫道:“师叔。”

木鱼道:“觉是,快来拜见你广慧师伯,广慧师兄,这是我师侄觉是。”

觉是小和尚走了进来,对慧明行了一礼道:“觉是见过师伯。”

“不必多礼。”慧明冲觉是小和尚慈爱地点了点头。

木鱼道:“我先去取吃的,觉是,你陪一下广慧师伯。”

木鱼走后,慧明见觉是怯生生地站在边上,便问道:“觉是,你在寺中几年了?”

觉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他低下头轻声道:“师伯,我在这里有七八年了哩。”

慧明心念一动,正待再问,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听声音似乎是個年轻的小伙子。

“隔壁住着何人,他怎么了?”慧明奇怪地问道。

觉是眼中闪过一丝悲色道:“是觉如师兄,他前两日到荥阳县城去化缘,被人打伤了,已在床上躺了两日,只是丝毫没见好。”

慧明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到了隔壁,见床上躺着一名十四五岁,比觉是稍大的小和尚,他半边脸肿如馒头,一只手臂和一条腿耷拉着,似乎是断了,先前他半睡半醒没有知觉,现在醒来,全身剧痛袭来,不由得发出阵阵痛苦地呻吟声。

慧明伸指点了觉如小和尚几处穴道,痛得觉如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

慧明温言道:“觉如,我是你广慧师伯,我现在给你治病,很快就好,你忍着点。”

慧明伸出一只手掌捏着觉如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脚掌,将九阳氤氲紫气渡进小和尚的筋脉之中。从肌肉反应上看,觉如也练过武,只是未如木鱼那般拥有内力,慧明控制着氤氲紫气的数量和力道,缓慢疏导温养着觉如全身经脉,并激发他自身潜力。

“何事,何事?”木鱼听到觉如的惨叫声,跑了进来,发现慧明在运功给他疗伤,脸上不由露出感激神色,看了一会儿,才想起厨房还烧着饭菜,忙又缓缓退了出去。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觉如脸上的肿块尽数消退,手臂和腿断裂处也开始愈合,疼痛感减缓许多,觉如发出一声长长叹息声,转眼间便沉沉睡了过去。

木鱼端着一个木盘,站在门外道:“多谢师兄救治,师兄,你来吃点东西吧。”

慧明和木鱼到隔壁吃饭去,留下觉是看护觉如。慧明一言不发的将碗里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起身将碗筷洗掉,这才坐下和木鱼秉烛细谈。

“木鱼师弟,觉如师侄是被何人所伤?”慧明尚是首次看到化缘的小和尚被人打成这样。

木鱼面有愧色道:“这都怪我,寺里钱粮无多,我因急着去田间种菜,便让觉是看家,觉如去化缘。觉如已在镇上化缘多次,便想着到荥阳县城里去化缘,没想到被人打伤了。唉,最后是一位好心人扶着他走了十几里路,才回到了寺里。我问是谁打的,他也不说。”

木鱼说道最后,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慧明闻言点了点头,这个年纪的小孩自尊心很强,受这么重的伤还能硬撑着走回来,殊为不易。

慧明斟酌了一下,对木鱼道:“师弟,我有一事想问你。”

木鱼道:“师兄伱请说。”

“几年前,智者寺之中是不是死了许多和尚,只有觉如和觉是两人活了下来?”

木鱼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问道:“师兄,你,你怎么知道的?”

慧明道:“我来贵寺之前,听人说起此事,我只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师弟,你又是从何而来?”

见慧明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木鱼也平静了下来,他叹道:“四年前,我们镇子里有个恶汉无赖叫张诚,他自称菜农,可他哪里会种菜,不过是从镇里其他种菜的百姓那或强买,或硬抢过来,再倒卖给别人。智者寺内因僧人众多,每日需要不少米粮和蔬菜,张诚不准别人卖给寺里,只他一个人能卖,只是他的菜贵不说,大半还是烂的。”

说到此处,木鱼脸上露出愤懑神色,他续道:

“寺内诸位僧人苦不堪言,吵也吵了,骂也骂了,可张诚就是不理。后来,一位年轻僧人实在忍耐不住打就了他一拳。那张诚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未曾想当天夜里,他居然偷进寺里,拿了一把尖刀,把阖寺上下一十三名僧人杀得一干二净。觉如机警,带着觉是藏了起来,这才逃过一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慧明心道:张诚的话三分假七分真,给人一种坦坦荡荡的好汉行为,他原以为能得到我的认同,可惜洒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且老子的忍受力极低,听到你杀了这么多人,怎能容忍你活下去?跟老子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啥呢!

慧明道:“两位师侄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木鱼道:“虽说死的是他二人的师父和师兄弟,两人依然还是怕的,可他们也无其他去处,后来,我将他二人接到家中住了一段时日。时间久了,两人渐渐起了思念之情,再者我住的地方实在太小,过了大半年,我们见那张诚再没回转,就一起搬了回来。不怕师兄你笑话,小弟原本是镇上的一个读书人,只因家中贫穷,无父无母,也无读书的天份,就和觉如、觉是出了家,做了二人的师叔。”

慧明奇道:“那师弟你的度碟从何而来?”

木鱼笑笑:“荥阳城的衙门里有发放度牒的官差,买度碟的钱是觉如给的,总共花了七两五钱。我们回寺之后,觉如在寺中摸索了半日,总算把以前主持藏的银两给找了出来,这些年我们靠着这些银两,加上自己种些菜,外出化缘,这才撑到了现在。”

慧明微微笑道:“师弟,你们以后可以安心在寺中呆着了,那恶贼张诚已被我杀了,烧成灰,扬了。”

木鱼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慧明,半晌,他双手死命抓住慧明的手臂,泪水不要钱似地悄无声息涌了出来:“此事当,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