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这些年,二娘过得苦啊!

一掌击开天冈和尚,慧明反手一指点中青月神剑鞘,在多罗叶指无比浑厚的内力鼓荡下,剑身反转,剑柄朝向了拿剑的天心,只听得“叮“的声,剑鞘内的长剑受慧明指力所击,直接从鞘中震荡飞出,同时发出一声嘹亮的鸟鸣声。

“嗤”的一声,剑刃自天心脸庞半寸外倒飞而过,然剑刃之上自带的剑气,于眨眼间就在他脸上划开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鲜血转眼渗了出来,且越流越快。

此剑锋利如斯!

“嗯哼。”双脚陷进地面的神秀轻哼一声,终于抵受不住九阳真气的冲击,吐了一小口血出来。

慧明将腿收回,缓缓退到场地中间,垂下双手,冲诸位高僧行了一礼,低声道:“诸位师叔伯,弟子惭愧!”

他三招之内制服五台山三位师徒,脸色庶无得色,方才,慧明原只是想行到神音背后,将手掌轻按在他的肩膀上,稍稍落一下神音的脸面,也算是点到为止,却没想到这师徒三人反应这么大,不得已只得行雷霆手段反击。

刚才慧明武功只要稍差一点,又或是内力差上那么两三分,不是被神音一掌废掉,就是被天冈击断尾椎,同时还要被天心废掉一个腰花!若不是慧明要隐藏实力,他高低要弄残这三混蛋!

音秃,我们还会有再见之日的。

江湖斗争,无论对上正道还是魔道,争得的就是一线生机,决不可大意,若是寄希望于对手的仁慈,那你便是练成金刚不坏神功,也要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天冈挂着双臂从大殿上方走了出来,而天心则握着断了一截的青月宝剑,惊怒交加地看着慧明,此剑在出鞘之前就被面前这名僧人给震断了。

神音上人转过头来,正好瞥见两位弟子吃瘪神态,他脸色阴沉如水,暗道:此人动手太快,自己无法评判对方实力高低,但想来少林寺年轻一辈弟子之中,武功当以此人为第一。

“好!”玄字辈僧人里突然蹦出一个响亮的叫声,群僧转头举目看去,看向一年约三十四五岁的中年僧人,那人脸上神采飞扬,两眼炯炯有神,左顾右盼下显得生气勃勃,正是玄字辈年纪最轻的僧人玄生大师。

站在大殿中后部的僧人们看不清慧明与神音上人以及他两徒弟间的“互动”,但站于前方的玄字辈高僧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其他僧人虽无玄生般跳脱和胆气,心中却也是舒坦至极。

“好啊!”在玄慈方丈拿目光扫过来之前,玄生仰着脖子赶紧又叫了一声。一旁的玄远和玄净两僧同时低喝道:“玄生师弟!”

玄生低下头去,嘿嘿一笑,一脸得意:神音秃驴忒也嚣张!这下打脸了吧,赶明儿我就出寺好好宣传、宣传你音秃和五台山弟子的威风表现,嘎嘎……

玄慈方丈双掌合十,向神音上人温言道:“师兄,这一局胜负如何?”

神音上人闻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咳嗽了几下,心念电转,暗道自己此番来少林寺,本想通过弟子间的比试给神山师兄与少林四玄排个座次。

第一场比试他们是赢了,第二场算平局,而这第三局,最后即便输了,那五台山也是大大落了少林寺脸面,从而威风大涨,清凉寺从今往后便可稳压少林寺一头。哪想到第三场被玄澄弟子这么一闹,五台山连碗带桌全都翻了个,摔了个稀碎,这一盘翻得实在太狠了!

“此局,算是平局吧。”对于此次的少林之行,神音上人首次生出后悔之意。

慧明目不斜视,一脸平静地直视前方,心道:如玄悲大师所说,这次比武,给少林寺诸僧好好上了一课,明白江湖上高手如云,也知晓了江湖的险恶,阖寺上下可谓收获不小!

玄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道:“慧明,你退下吧。”

见玄慈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慧明也不以为意,他冲诸位高僧躬身行礼道:“是,弟子告退。”

……

少室山脚下的菜园子中,神秀和尚看着前方菜地里的僧人劳作良久,他笔直站在田埂上,眼中闪着好奇的目光,似乎能看上一整天。

将一垄菜地铲好,慧明终于抬起头来,转身看向神秀道:“你已经看了三炷香的时间,也打算学种菜吗?”

神秀看着慧明手中的锄柄,说道:“最后那一掌,我方丈师兄只传我一人,叫金刚裂!慧明师兄,你居然硬生生地承受住了,师弟想问一句,师兄你练得是铁布衫还是金刚不坏身的功夫?”

慧明摆手叫道:“诶,诶,你别害我啊,我整整低了你辈,你可别乱叫啊!”

神秀他师兄神山上人与玄慈方丈齐名,号称“降龙”和“伏虎”两罗汉,慧明可不敢做与他平辈论交。

慧明见神秀低下头轻轻抿嘴一笑,自個儿也笑了起来道:“你都说那一掌叫金刚裂了,我练金刚不坏之身有用吗?”

神秀也笑了起来,绝美的脸庞如娇花般绽放开来,他定睛深深地看了慧明一眼道:“慧明师兄,你以后若有闲暇,还望到我五台山清凉寺一聚,我希望能和你再切磋一场。”

五台山清凉寺吗?

慧明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神山上人那鼻孔朝天的矮个形象,老和尚天份才情确实远在玄慈方丈之上,可惜家底不够厚,器量也有限,武功修为终身未能达到绝顶之境。

可惜了啊!天分才情之外,资本为零,为之奈何?

“好,我会来的。”慧明笑道。

神秀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两人互相行了一礼之后,神秀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蓦地又转过头来问道:“慧明师兄,种菜施肥也算练功吗?还是说贵寺的高手都隐在了菜园子里?”

慧明将一条裤腿刚褪下,拍打着上面的泥土,他抬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法自然,修行修的是心而已,我寺中最厉害的高手是位扫地和尚。”

“扫地和尚?”神秀露出疑惑的表情,随后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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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方丈禅室。

偌大的禅室内只点了一盏豆大火苗的油灯,禅室内昏暗无比,微弱的火光照得室内两人的身影明暗不已,若有若无。

“慧明的燃木刀法身法,可是师弟伱教的?”玄慈方丈的声音终于响起,他声音虽轻,却不掩其中的深沉。

玄苦面色淡然,点头道:“是小弟教的。”

慧明避开神音上人的身法源自燃木刀法中的身法,神音上人看不出来,但寺中几位玄字辈高僧心中自是雪亮,慧明于身法中显现的功力和技巧,也只有寺中唯一练成燃木刀法的玄苦才教得出来。

“师弟,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玄慈盯着眼前豆大的火苗,昏暗的灯火无法照亮他的面孔,只余一双深沉似海的双眸。

玄苦躬身站着,默然不语。玄慈也不急,只是盯着室内唯一的亮光处,静静等着玄苦回话。

良久,玄苦缓缓说道:“方丈师兄,你打算让玄澄师兄何时离寺?”

玄慈眉毛一抬,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位身形相貌如田间老农般的师弟,目光渐渐柔和下来,他轻声道:“我让师弟永驻寺内,得享本寺香火,不好吗?”

当年玄慈与玄澄同为少林寺方丈候选人,而当时的少林方丈,玄慈的恩师灵门大师并不喜欢玄澄,他更中意亲传弟子玄慈。盖因他觉得玄澄心气太高,过于专注少林武学,怠慢了佛法的修习,更无多少管理之才,不足以担下方丈大任。

正因为如此,即便后来玄慈在雁门关一役犯了大错,灵门大师依然舍玄澄而选了玄慈。

对于灵门的安排,寺内原本中意玄澄的师兄弟们自是颇有些微词,毕竟玄澄师兄的武功号称二百年来寺中第一,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可是灵、玄两代僧人一同下的评断,是实打实比出来的威望!

然十几年前,不知何种原因,玄慈突然如脱胎换骨一般,先后练成了大力金刚掌、袈裟伏魔功和伏魔杖法,他武功突飞猛进,功力已然不弱于玄澄,后来又因玄澄练功走火入魔,全身瘫痪,众僧这才逐渐歇了异样心思,慢慢认同玄慈的掌门身份。

现今随着玄澄逝去,两师兄弟之间的争斗再无人谈起,玄慈也算是真正坐稳了方丈之位,再无人能挑战他的权威。

玄苦一脸黯然,开口劝道:“掌门师兄,玄澄师兄的遗愿是让慧明将他的骨灰洒在山川湖泊之中,我等没有阻拦的道理。”

玄慈淡然道:“你焉知那不是慧明假传师弟遗愿,诓骗我等?”

玄苦道:“我相信慧明师侄的为人,况且遗愿是师兄亲口让止水记下的,有书信为证,师兄,玄澄师兄心里怎么想的,师兄你真的不知道吗?”

玄慈默默抬头看向屋顶上空,良久,才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气声。

师弟是对本寺,对我有怨气啊……

昏暗的方丈禅室里,玄苦大师已离去多时,只余玄慈一人静静坐着,良久,他伸指连弹三下,指风击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口小钟上,钟体震动,发出了三声“咚咚咚”轻响。

不多时,一人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一言不发地站在玄慈不远处,他站的位置恰好在油灯照耀不到的地方,像是全身披了一层黑袍一般。

“今日清凉寺有位弟子显露的几招武功似乎是我少林绝技寂灭爪的路数,你去山西太原长风镖局一趟,查查是不是那里的问题。”

方才清凉寺弟子天冈在比武当中施展的招数,似乎有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寂灭爪的影子,若神山上人自恃武功高绝,妄想将寂灭爪绝技修改融入到五台山绝学当中去,以混淆视听,那他也太过小看天下人了。

天下武功招数大同小异,或许是玄慈多心,然寂灭爪乃是少林神功,此事又牵扯到一人,由不得玄慈不认真对待。

“知道了。”

“……她怎样了?”玄慈问道。

“不错。”

“武功呢?”

“不错,除了江湖上的几大门派,普通门派掌门不是她的对手。”

玄慈面无表情道:“你说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了。”

……

玄慈沉吟了一会道:“让她走吧。”

黑影一动不动,半晌才道:“她天赋不错,日后武功还会精进不少,不过,她心中怨念深沉,戾气极盛,行事极为心狠手辣,就这么放她出去,日后定然惹下不少麻烦。”

玄慈一瞬不瞬地盯着灯焰,怔怔地发着呆,似乎未听到黑影说的话,黑影静静地立着,同样不发一言。

“这些年,她过得苦啊。”低沉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又迅速沉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