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燃木刀法

慧明见眼前三丈外站着一名身穿黄色僧袍、将老未老的瘦小和尚，正一脸慈悲地看着他，正是菩提院首座玄苦大师。

见到玄苦大师，慧明心中一暖，没来由地涌出一阵亲切感，他恭敬地双手合十行礼道：“慧明见过师叔！”

少林寺“慈、悲、苦、难”四僧为寺内武功修为最高者，这四个法号不但是辈分排名，也是寺内公认的武功修为排名。

慈、悲、苦三僧的实力如何，慧明未能亲见，不过达摩院首座玄难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威名，武林之中鲜有敌手，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日后那丁春秋若无一身毒功和法螺大法加成，怕也是要栽在老和尚手上！

由此可见另三僧的实力，何况玄苦是丐帮帮主乔峰的授业恩师，地位作用相当于全真教马钰之于郭靖，弟子实力高低，多少反衬出师父的实力。

玄苦展颜一笑，脸上的悲苦之色尽数消散，他喜道：“慧明师侄，我观察你良久，见你松土之时不慌不乱，气定神闲，面上无悲无喜，无憎无怨，可见你念头通达，心无滞碍，你禅功修为如此了得，让贫僧好生佩服，善哉善哉！”

慧明被玄苦说得差点眼泪掉下来，洒家在菜园子里呆了一年又一年，好不容易出去了，这不，又被打发回来了！

他心里憋屈，脸上却无丝毫不满之色，当下谦逊道：“师叔过誉了，弟子惭愧。”

自受玄澄大师传功之后，慧明在少林寺呆了四年，他不急着踏入外面多姿多彩的江湖世界，固然有将九阳神功练至第七层——百毒不侵之境的想法在，但他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离寺契机。

普通僧人离寺，有两种方式，一是过十八罗汉铜人阵，二是经方丈批准外出办事，这两种离寺方式目前对慧明而言，均不合适。

至于玄字辈僧人，只需向方丈报备一声，那是随时可以离寺的。

玄苦大师上前两步，微笑道：“前日你与慧远切磋了几招，后来你被玄净师弟叫走斥骂了几句，可是因你念错了六字真言？”

慧明闻言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弟子只求念得顺口，未顾及读音念法，只是我照着玄净师叔的读音，念了几遍，差点走火入魔！”

“呵呵……”玄苦大笑，他伸出手指，指着慧明摇头笑道：“你啊，你啊。我同你说，六字真言之精髓在意，在心，不在形，也不在声，以后你想怎么念就怎么念。”

慧明大喜道：“师叔果然明智，多谢师叔指点。”

玄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力金刚掌在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亦属顶尖武学，罗汉拳终究是差了一些，慧远这孩子，天分是不错的，你用罗汉拳对上大力金刚掌，打个平手，殊为难得。可惜玄澄师兄已往生极乐，无法传授武功于伱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续道：“我听闻玄澄师兄坐化前，立下遗愿要你将他的骨灰洒入山川河流之中，可有此事？”

玄苦说完，细细盯着慧明，等待他的回答。

慧明目光湛然，隐含悲色，他点头道：“师叔明鉴，师父的确如此说过。师父身前武艺功参造化，最后几年困于蚕室中，心中其实是极其悲苦的，正因如此，他才有将身躯徜徉在天下间的山川河流中的想法吧。”

玄苦闻言目光低垂，双手合十轻轻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和尚低头沉吟半晌，复又抬起头来道：“慧明，你随我来。”

“是，师叔。”慧明跟随玄苦的脚步走了一段路，来到菜园子厨房的后门，两人在一堆柴火边上停下。

玄苦弯下腰，左手拾起一根两尺多长手臂粗细的木头，右手五指并拢成刀，手掌上缓缓泛起一层淡淡黄芒。

慧明目光晶亮，明白那黄芒是玄苦体内释放的真气，从颜色上看，这股真气极为精纯，丝毫不下于玄澄大师。

玄苦手起刀落，刷刷两下，将这截木头两端砍下，截取中间一段粗细均匀，长有一尺半的木头。

“阿弥陀佛，”玄苦单手握着手中的木头，转头对慧明说道：“慧明，你需看仔细了。”

他手掌轻轻一抖，木头上升，双手虚空一抱，真气鼓荡，竟将木头凌空凝固于胸前三尺处。

玄苦轻喝一声，身形陡然晃动，施展步法，绕着半空中的木头飞速旋转，同时双掌飞舞，无形气劲如利刃一般劈在木头上，一尺半长的木头被竖直劈下一根根细木条。

慧明眯着眼睛看着玄苦以极快的速度如蝴蝶一般绕着木头旋转，削瘦的身形在一丈方圆的空间内幻化出数十个残影，若不是知晓玄苦是正宗少林寺高僧，他都要怀疑老和尚施展的是凌波微步又或是《葵花宝典》上的武学。

怎有如此快的身法？

慧明暗自比较自己与玄苦的身法速度，他自认速度不弱于玄苦，不过在狭小空间内辗转挪移的灵敏度却是大大不如对方，问题应是出在自己对内力的控制还未达到入微境界。

少林七十二绝技亦有高下之分，其中高等级的绝技，内力、招数和身法兼修，练到精深处，轻身功法丝毫不弱于江湖其他顶尖门派的轻功绝学。

七八个呼吸过后，无数木条在玄苦大师身前飞舞，玄苦轻喝一声，掌速再度提升，木条如架火上的木炭一般逐渐变得通红，突然“轰”的一声响，木条尽数当空燃烧起来，变成了一個直径四尺的大火球。

玄苦身形陡然定住，随即往后暴退一丈远，看着眼前轰然爆开的大火球，他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显得既满意又落寞。

慧明惊叹地看着眼前的大火球，暗道：不愧是玄字辈四大高僧之一，玄苦的功力当真纯厚精湛。

某日乔帮主夜探少林寺，连玄慈在内，几十名玄字辈高僧，只玄苦一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当时虽有他回光返照以致灵识返照空明的缘故，但也反映出玄苦内力浑厚、禅功精深。

看着在空中四散飘飞的火焰木条，慧明心中一动，探手夹住一根未燃尽的木条，他手指一夹，熄了上面的火星，定睛一看，只见这木条细如毛细面条，且纹理极其完整，无丝毫裂纹，这些木条居然是被玄苦大师顺着纹理一路斩劈下来的。

简直神乎其技！

慧明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佩服，这需要要对木头的结构纹理有极精深地研究，又有超绝的控制力方能做到此等地步。

见慧明盯着木条发呆，玄苦暗自点头，他未想到慧明这么快就发现了燃木刀法的精要诀窍，其武学天分确实不错。

玄苦笑道：“慧明，我的武功差玄澄师兄远矣，这燃木刀法你可想学？”

慧明又是惊讶又是感动，他顿了一下，诚恳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弟子多谢师叔传功之恩！”

传艺，乃是天大的恩情，这才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说法。

玄苦大师肯将毕生绝技传授，当得起慧明这一跪和三个响头。

玄苦脸上显现悲喜交加之色，他运劲虚托，一股柔和的内力自他掌间传来，将慧明向上托起，慧明顺势站了起来。

玄苦道：“我是代玄澄师兄传艺，你本性纯良，有真性情，我倒不怕你将来艺成后恃强凌弱，辱没了本寺的威名。我现下将燃木刀法的口诀传你，你好生记下了。”

慧明双掌合十道：“弟子谨记师叔的教诲。”

玄苦点了点头，将燃木刀法的口诀一句一句地念出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每门绝技都各自有一门独特的内功心法，再配合相应的身法和招数。可说是一门少林绝技便足以开宗立派——这就是少林寺的底蕴所在。

自慧明修炼九阳神功后，任督二脉业已打通，他灵台清明，记忆力比以往提升了数倍。除去梵文易筋经太过拗口深奥无法速记外，背诵这燃木刀法的口诀却是异常轻松，他只听了四遍便将其牢牢记下了。

玄苦欣慰道：“慧明，你的记性不错，我原打算要多教你一些时日呢。呵呵，来，我再与你展示一遍。”

他挥手单刀劈下一段木头，再将木头往上一抛，劲力随即击出，木头受他浑厚的内力挤压，悬浮于半空之中。

这次玄苦劈木的速度降了少许，一段段细木丝纷纷垂了下来，只余木头底部一寸处毫发无损。

“你看，”玄苦捏住木头底部一寸，手腕一翻转，无数木条细丝如发丝一般笔直垂了下来。他的另一只手顺着木头一路摞下来，一捏，整段木头居然又严丝合缝地恢复原样。

慧明由衷地叹道：“师叔好精深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