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力金刚掌

“慧明师兄，慧明师兄！”一大早，慧生就迈着轻快的步伐在辣椒园里找到了慧明。

慧明按下锄头，转头看向慧生。

“师兄！”慧生面露喜色地叫道：“恭喜师兄，戒律院派人来说，今日解除对你的罚役了，你可以回罗汉堂了。”

慧明眉毛一抬，笑道：“玄难师伯和玄寂师叔肯放过我了？”

慧生尴尬地搓搓手，他可没有胆子接这话，岔开话题道：“师兄你能回罗汉堂，修炼少林武学，那是好事啊。只是，”

他脸色黯然道：“菜园子少了师兄你，乃是师弟的一大损失啊，师兄啊，你可要常来看我啊。”

这几年慧生在慧明的指导下，将菜园子经营得越发兴旺，不单园子面积扩大了一倍多，现如今他手下除了四十多名少林弟子外，更有七八十名外围帮工，负责购种、播种、施肥和运输买卖工作，菜园子每月上交物事堂的银子已达二百两之多。

慧明笑笑，拍拍慧生的肩膀，笑道：“师弟放心，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慧明收拾了几件衣物和经书，先回到罗汉堂报道，回屋舍放了物品之后直接就往饭堂里跑。

少林寺的饭堂和后世食堂极为相似，数列僧人站在打饭桌前排队，桌后几位僧人熟练地将饭菜装在一个个木盘上，再递给排队的僧人，他们手腕一抄、一抖、一放之间，颇显不俗的眼力和功力。

慧明扫了一眼装在大木盆中的几个菜，鼻尖闻着各色蔬菜混着米饭的香味，欣然道：“今日的饭菜烧得好香！”

周围的几位僧人俱都笑了起来，打饭的僧人笑道：“这不是慧明师兄吗，你从菜园子那回来了？你那里不全都是新鲜菜嘛。”

慧明笑道：“慧阳师兄，莫要笑话我，我看这天下的饭菜均不及我罗汉堂的好吃啊。”

慧阳脸色一正，憋着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慧明师兄，你这可犯戒了啊。”

慧明连忙双掌合十，嘴中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这么一念，边上听到两人对话的几名僧人也连忙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似乎听到慧明的诳语，他们也犯了戒一般。

慧阳嘴中说笑，双手稳如泰山，三勺菜，再加一大勺米饭，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他将饭盆递给慧明，说道：“不够了，再来打啊，单就今日啊！”

“多谢师兄了！”慧明一脸喜色地拿过饭盆，往不远处的空桌走去，他行走速度极快，不想走了十几步后，突然脚下踢到一个硬物，他下盘极稳，双腿未动丝毫，整個上身却径直往前倾。

慧明意识清醒过来，右膝一弯，右臂稳稳拖住饭盆，左臂暴涨，将飞扑出去的饭菜用手掌扣住，可惜他毕竟走路太急，粗心大意下，又好死不死用阿笈摩功隐藏了绝大部分功力，疏忽大意下使得一小部分饭菜飞了出去，掉落在了地上。

“啊呀，慧明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朝我跪下作甚？”一个尖锐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响起。

慧明往边上一看，见一中等身材，身形粗壮的僧人侧着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玄慈方丈的弟子慧远。

自玄澄死后，原本两僧再无交集，不想多年不见，慧远甫一见满脸喜色的慧明，心中余恨未消，出脚挡了他一下，打定主意要让慧明出个大大的丑。

慧明不理他，矮身将地上的饭菜一点一点抓放到饭盆空处，边抓边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将饭菜拾捡干净，慧明直起身来，拿饭盆往桌上一放，这一桌吃饭的四名僧人连忙迅速往边上挪动屁股和饭盆，给慧明腾出一个位置来。

慧明走到慧远面前，低声喝道：“慧远，你不知饭菜的珍贵吗？”

不论自己是否在菜园子浇过水、拔过草、施过肥，慧明一直觉得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饭吃。

慧远不事生产，又不懂得食物之宝贵，简直有辱出家人慈悲为怀、持戒守正的信念！

慧远大马金刀地坐着，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歪着脑袋，瞥了慧明一眼，也不说话，他往嘴中送了一口饭菜，嚼了几口，这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得意地笑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来，来，来，让我见识一下玄澄死前到底传了伱些什么神功？”

慧明闻言眯起了双眼。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尚自然也是人，贪、嗔、痴、怒、妒，样样皆有。少林寺号称江湖第一大派，这里，自然是江湖，更何况寺内还住着个大恶人。

想到此处，慧明心神一紧，脸上却笑道：“我正要向师兄你讨教几招。”

既然慧远当着这么多僧人的面提及恩师，他自是不能退缩。

这是要和自己打架，向方丈弟子动手？

慧远怒气上涌，拿下巴指着慧明，恶狠狠道：“想不到你还挺有种的啊，好啊，来啊，让我好好教训你一顿。”

“动手了！”周围响起一片哗然声。

“快，搬桌子，搬桌子。”

“清场，清场！”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几十名僧人一下子把附近的桌子尽数搬开，将二人四周空出一片方圆三四丈空地出来。想来，这里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切磋”事件了。

少林寺僧人众多，各有三个饭堂，分供玄字辈、慧字辈和虚字辈弟子使用。这慧字辈人数众多，饭堂分上下两层，早有人将楼上的师兄弟叫到楼下来一齐观战，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众僧空出中间一片区域，围成一个大圈，里三层外三层，一群血气方刚的光头年轻人嘴中轻轻念着“阿弥陀佛”，眼睛死死盯着场中二僧，俱都射出兴奋的光芒，直等好戏开场。

慧明站在原地，双手低垂，静静地看着慧远。

对面的慧远拿舌头抵了抵下嘴唇，身形下移，打开双腿，左腿缓缓探出，呈弓形，左右手掌一竖，摆出了一前一后的起手式。

只听得下面几个识货的同门低声叫道：“大力金刚掌！”

“啊，这就是大力金刚掌？”

“难道这就是方丈的……”

少林弟子拜师入门，第一套学的是“罗汉拳”，第二套学的是“韦陀掌”，这两门功法都是少林派扎根基的武功。后续精进的掌法有十数种，其中又以大力金刚掌和般若掌最为高深，最为有名，两门掌法一刚一柔，练到精深处，境界与威力不分伯仲。

少林弟子要将任一门少林七十二绝技，练至大成境界，首重天资，其次需要时间积累，除了天资必备外，通常要花上三、四十年水磨功夫，且少林绝技练将下去，永无穷尽，招数愈练愈纯，掌力越练越强，那是学无止境，威力亦无尽头。

是以少林僧人单只练成一门绝技，便足以笑傲江湖，甚至达到开宗立派的地步。

近百年来，少林寺中，练成大力金刚掌的，唯玄慈方丈一人而已，而玄字辈中，将般若掌练至大成之境的，则是瘫痪前的玄澄大师。此刻，两位大师的弟子在罗汉堂食堂内正代其师做过一场。

慧明自然也认出大力金刚掌的起手式，暗道：量慧远无此资质、心性和功力，能将大力金刚掌练至小成境界，他心如古井无波，对慧远淡然道：“出手吧。”

慧远面露讥讽之色，暗道今日不让你断上几根肋骨，老子跟你去种菜！居然敢合着玄澄暗算我，当我是傻子吗？

他于戒律院面壁思过期间，左思右想，怎么也记不起玄澄是怎么死的，最后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玄澄，认定是玄澄将他弄晕后，再偷偷传了什么神功给慧明。

此事他也无法和玄慈方丈明说，毕竟玄难首座查看了慧明的经脉内力，连他都没有发现什么，慧远自是不敢去质疑。再者，他着了一个全身瘫痪老和尚的道，大大丢了方丈师父的面子，说出来，岂不被人笑话？

现下玄澄已死，这仇恨自然就落在了慧明身上。

慧远如长鲸吸水般用力吸了一口气，他身形一纵，如一只大雕猛地朝慧明扑去，飞扑之间，周身响起一阵猛烈的呼啸声！与此同时，他将右臂一收一扬，直接一掌朝慧明面门拍将过去。

大力金刚掌第三式：铜山西崩！

慧明眯起眼睛，他于入门的罗汉拳、韦陀掌之类的武技，修习时间甚少，最精通的武艺是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多罗叶指，巅峰状态下，指力可在菜刀上戳出一个孔洞。

现下他自然不能用多罗叶指，赢得太快，对方不会服气，心中的怨念只会更深，此外他也要顾忌玄慈的面子。

若引得众僧猜测：“徒弟不行，师父似乎也不如玄澄”，那可不是好事。

不能因对方法号里有个“慈”字，便认定老和尚就是个好人，这个险，慧明是不敢冒的。

感知到慧远击过来的浑厚掌劲，慧明一抖身体，筋脉中内力涌动，嘴中轻喝一声，右拳直接对着慧远的掌心一拳击出，正是罗汉拳中的第一招“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