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看得见的前路
“啊！！爸爸！”
桌下的光子再也按耐不住，她哭喊着从里面钻了出来。
她爬到倒下的父亲身边，摸着他逐渐冰冷的脸，浑身颤抖。
“光子！”老村长眼中的哀意更加浓重了。
“原来底下还藏着人，把她抓起来，看看下面还有没有！”黑川大手一挥。
几个小弟先是把井田井龙的雕像推下神坛，然后又把整个桌子踹翻到了一边。
于是抱着井龙剑的梨衣和脸色苍白的翔太都暴露在众人面前。
“老东西，你还骗人！这不就是井龙剑吗？”
黑川一脚把老村长踹昏过去，然后示意小弟们把剑抢过来。
井田梨衣心中一片绝望。
如果对方拿走了井龙剑，那不只是拿走了她祖辈的荣光，更会让宿那鬼再无忌惮！
井龙大人，井龙大人。
她在心中哀求着。
求求您。
给我一点点力量吧！
求求您了！
明明没有开几扇窗子的大屋里忽然掀起了狂风。
蜡烛一个接一个的熄灭。
屋子里在短瞬间就陷入黑暗。
猛鬼帮的人大声呼喊同伴打开手电筒，可是手电筒闪烁了几下，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吞掉了光芒，发不出任何光亮来。
在黑暗中，井田梨衣感觉到有什么强大的力量从她后背钻了进去。
“拔刀！后辈！”
一个凌厉的中年男人声在她耳边响起。
是，井龙大人！
他真的显灵了！
井田梨衣果断拔刀，已经被供奉了千年的井龙剑依旧在黑暗里放着硕硕寒光。
“一，二，三，向右踏前斩！”井田井龙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梨衣毫不犹豫的挥出一击！
剑锋划过人的皮肤，有温热的血液撒在她脸上。
有男人哀嚎的声音在同时间响起，他倒地之后痛苦的大叫。
如果不是梨衣身高不够，刚刚那一刀就不只是划过他的胸口，而是会直接切断他的脖子。
虽然是第一次用剑伤人，但是井田梨衣此刻一点恐惧都没有，有的只是愤怒。
“左步上撩，逆袈裟！”
梨衣再次跟随指令，剑光上扬，带着湛湛寒光再次砍倒一人！
能行！
她的心脏激动的跳动着，手指紧握着手中的剑柄。
有先辈井龙大人的指挥，这漆黑的夜里就是她井田梨衣一人的战场！
她刚想继续跟着祖先的指点，和这些黑道坏人分個胜负。
身后却有枪支轰鸣声！
“危险！”
沉睡许久岁月，因为守护之地有人死去，才刚刚醒来的井田井龙，之前没搞懂那些家伙手里捏的黑管子是什么。
但是他现在明白了。
居然是一种可怕的暗器！
霰弹枪的轰鸣声在井田梨衣背后炸响。
然而少女却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把她扑倒了一边，给她挡下了子弹。
“快跑梨衣，不能把剑交给他们。”
翔太嘴里吐着鲜血，脸庞因为疼痛而扭曲，但声音却努力保持着平日的语调。
“翔太…”
一直无所畏惧的梨衣此刻却感觉整个人掉入了冰窟。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翔太第一次分别。
不是因为大家都上了不同的大学，而是生离死别。
“快避开！”
梨衣的身体在先祖的催促和操控下，躲入铜像之后。
猛鬼帮的人端起枪排成一排，如雨幕洗地般压制射击着。
在枪口火光下，看见翔太也倒在血泊中的光子彻底疯了。
她丝毫不管背后的枪口，扑在少年已经被打烂了一半的身躯上，紧紧的拥抱着他。
“光子……快走啊…”翔太用沾满鲜血的手推着身上的女孩。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和你，还有爸爸他，死在一起…”
一直胆小的女孩此刻却没有一点害怕死亡。
她想起了自己坐在爸爸肩膀上摘桃花的时光。
想起了她和翔太一起在溪边钓鱼的模样。
想起了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
然而带她做这些美好事情的爸爸和男孩都死了。
她此刻心中没有半点恐惧，只想陪他们一起。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
他们还能一起在去摘花钓鱼。
密集的子弹穿过她和翔太的身体。
两个人在最后时刻紧紧拥抱在一起。
像是永不分开的好朋友。
“这种武器对于你这具身体来说太具有威胁性，我们先走！”
井田井龙的声音在梨衣耳边响起。
“井龙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们！”
井田梨衣哭的涕泗横流。
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孩，此刻就像是个无助的流浪猫。
“后辈，想要为他们复仇的话，就不能被抓住。”
井田井龙轻声安慰说，
“你的身体太过弱小，既不能承载那些人手中武器的伤害，也没办法发挥我的百分之一的实力。
而且你手握着我的剑，身为我的后人，就要承担起再次击败宿那鬼的使命。”
“我该怎么做…”
“他们手中武器的攻击频率，鄙人已经了然于心。”
井龙说，
“在我说跑的时候，你就跑。
往后四步，有口油缸，那本是祭祀用的油。
你打碎这口缸，引诱他们点燃里面的油。
然后我会掀起狂风带着火油扑向他们，给你争取离开的时间。”
“离开之后去哪里？”
“去找神川一族。当年我把宿那鬼的心脏就给了他们。
宿那鬼想要完全恢复力量，也会找上他们的。
我们去报信，相信当代大巫女也会帮助你的。”
在枪声停下的间隙和先辈“跑”的催促声中，梨衣往后连跑四步。
果然看见了油缸，她一剑狠狠砸过去，陶制的油缸顿时碎裂。
下一刻，狂风怒号，整缸油被吹拂而起，像瀑布一样泼洒向猛鬼帮众。
他们还以为梨衣又发动了攻击，赶紧又重新开枪。
轰！
和空气混合完全的油脂，在子弹的热能下，瞬间爆燃！
猛鬼帮成员的头发、眉毛、衣服都和油脂一起燃烧着。
他们嘶吼大骂着，扑打着身上的火焰。
等再去追那个拿剑的女孩时，人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黑川隆夫掐灭身上的火焰，满脸晦气的走出已经燃烧起来的殿内。
到了神社屋外，对着一顶老式架笼跪拜了下去，
“属下没用，让拿着井龙剑的女孩跑了！”
架笼里没坐着人，只有个狰狞的巨大头颅。
它有一张红色的鬼面，额头两边高高隆起，两侧长有尖角，尖角夹着的眉心处长着一只白色的鬼眸。
一头披散的白色长发，也遮盖不住从嘴巴中伸出的尖锐獠牙。
此刻它狰狞的嘴巴微张，
“废物！”
“您教训的是！”黑川隆夫继续跪着。
他心里则在腹诽这个刚被挖出来的老古董。
你那么厉害，怎么面对一个拿着井龙剑的女孩都不敢亲自出手？
“给我找合适的躯体，要两具年轻的躯体！”
不满这些人类的执行能力，宿那鬼决定自己先恢复身躯。
“殿里就有，看起来还像是那个女孩的朋友，只是已经死了…”
“死了，也没关系，只要骨和魂还在…嘿嘿嘿…”
狰狞的头颅转了个面。
这头的另一边。
赫然又是一张同样可怖的面孔，它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正好给我慢慢吃。”
“之后您有什么安排。”
“去拿回我的心脏。据伱们说，现在的神川大巫女已经是我们妖魔中的一员了？”
“是的，那位怪异之主大人正在用她的躯壳扮演人类。”
“什么怪异之主？老夫我来这个世界之前，祸野里可没有这种叫法！”
宿那鬼异常不屑，
“而且还在扮演人类？什么软弱幼稚的妖魔！”
“您当时离开时，祸野还是战国时代。战国末期诞生的三个强大妖主，最终结束了百国纷争的局面。”
黑川隆夫只能给这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古董，慢慢解释着当下的局势，
“如今祸野世界三国鼎立。怪异之主就是其中一国的国主。”
他是真害怕这个家伙冒犯那位可怕的怪异之主。
宿那鬼不知道，他可知道这位在祸野世界里有多么威名赫赫。
“哼，要不是我们这些老一辈妖魔，在千年前的逢溯之刻，为征服新的世界而来到此地，又恰逢通道裂缝关闭被迫留下。
否则我们回去的话，如今的祸野哪会有这些阿猫阿狗的事情！”
宿那鬼依旧语气中带着不屑，
“那就去看看你说的那位怪异之主吧。
希望她识相，乖乖把心脏还给我，否则…”
黑川隆夫心说还是您最好识相点。
可他终究不敢说出口。
毕竟他还得利用这个可怕的老古董，完成那位大人吩咐的百鬼千妖练成阵。
只有早一点献祭足够多的妖魔力量，才能稳定两个世界的屏障裂缝。
才能让这个可悲的人类世界，早日臣服在完美的妖魔大人们面前！
咯吱咯吱。
吃掉了光子和翔太的肉身后，不再只有头颅的宿那鬼，支起苍白瘦弱的新身躯，遥遥望向东京的方向。
它能感觉的到。
那柄井龙剑已经被激活。
剑的气息正好朝向它要去拿回心脏的地方。
现在的人们，是称呼那里为东京吧？
那我们就东京见。
井田井龙。
这一次。
连带你和你的后辈。
我们一起清算！
山路两旁，桃花盛开，芬芳满地。
井田梨衣心中却没有一丝对于周围桃花美景的心动，有的只是恐惧、悲伤和愤怒。
她站的地方正是宿那山西侧的山腰处。
从她的视线里，可以看见山脚下的村民房屋正在被一个接一个的点燃。
“妈妈，爸爸……”
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女咬着自己的手，不敢大声喊出来。
她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点点恨意深沉的哭音，
“翔太，光子……”
先祖井田井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擦干眼泪，记住今天的恨意与痛苦！后辈，属于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从今天起，我会严格训练你，把你变成一个和我一样，能斩杀妖魔的剑士！”
“我可以吗？”
“强大的勇士经常是孤独的，他们必须连续作战，一直赢下去，所以才会在孤独中强大。
只要你能忍耐同样的孤独和痛苦，在战斗中磨练自己，就一定可以的。”
“我明白了，井龙大人。
您就把最严苛的训练加诸在我身上吧！”
井田梨衣抹干眼泪，
“我们去东京！
去找您说的神川一族！
在那里，我一定要掌握惩治坏人，击败宿那鬼的力量！”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