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醉后的迷离
前晚的事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
连续两起发生在眼前的命案,连续两个死前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的男人……
无法形容的恐惧几乎要将冲野洋子压的喘不过气来,她那颗极度不安的内心,迫切地需要一些支撑,一些安慰。
在警方的设想中,那安慰应该来自她的母亲。
电话那头和蔼且关切的声音,是多么容易让人联想到母亲的温暖。
“我会连夜赶过来照顾洋子。”
柔和而又坚定的语气,更是充满着母爱的力量。
有着这样慈爱的母亲陪伴,洋子小姐一定会没事的……警方这样想着。
这样,自以为是的想着!
他们这些天真的蠢蛋!
他们这些幸运的生于美满家庭的饱食之人!
到底能不能够想象到,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种家庭,它就像是腐烂的泥沼一样,将会给每一个生而纯粹的灵魂染上污浊,把每一个陷入其中的人,拖入深渊!
他人即地狱!
父母,即地狱!
冲野洋子,她自很小开始,或许是刚刚开始记事时,便是何等如饥似渴的,渴望一丝一毫的爱意。
但是,没有。
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点头,哪怕只是一個稍显柔和的眼神。
没有!
全都没有!
呵,或许有些太严格了,那么条件稍微放宽一些吧。
把严酷的体罚算作是谆谆教导,把古板严厉的呵斥算作是礼仪教育,把剥夺玩乐算作是培养坚韧性格,把不许哭泣算作是学会独立。
把鳄鱼的眼泪算作眼泪!
把毒药的糖衣算作蜜糖!
那么,她还真是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啊!
那些自以为是的警察,在联系她母亲的时候,有向她征询过意见吗?
并没有。
但是,但是……
好像也不能完全归咎于警察先生呢。
毕竟他们没有询问,是看她当时状态不对,不想打扰她。
毕竟她当时不是完全宕机,只要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说出真相。
“我是何等的努力,才知道世界上拥有真正的笑容,我是何等的幸运,才逃离了那个地狱……”
只要这样说出来,其他人就算不能理解,也不会作出那样的安排吧。
为什么没有呢?
时间啊,终会洗净一切不堪的回忆,唯余那最耀眼的黄金。
哪怕,它其实并不存在。
哪怕,它只是自己观看了别人的美好人生后,而生出的幻觉。
或许是她太过脆弱了吧,也或许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太过具有欺骗性,她并没有开口,甚至于……有些可笑的、可悲的,期待!
妈妈会来吗?
她还会训斥我吗?
那颗极度不安的内心,此时是何等的空虚啊。哪怕是过往那样的不堪,都变得可以忍受,可以成为她的支撑。
毕竟,只有她了呢。
明义、荣……都死去了……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那样的原因……都死去了。
自己在天地间又成为了孤身一人,自己……除了期待那曾经拼命跳出的泥沼外,还能期待什么呢?
【自己处理,勿扰】
她所期待的,终于通过一封邮件抵达了。然后……
泥沼也干涸了。
世界轰然破碎,无数碎片组成一个巨大的万花筒,向她倾轧而来。
每一个镜面的边缘都露出光怪陆离的色彩,每一个碎片之上的过往光影,都在告诉她,你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忽然,
她又找到了一个期待。
那已不知是何时的记忆,或者说仅仅只是一个印象。
她站在悬崖之上,听着耳畔风声呼啸,忽然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之上,俯瞰那都市繁华美丽的夜景,微微一笑,纵身一跃而下。呼啸的风声划过耳膜,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她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只是当她行将跃下时,失败了。
有一个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并且似乎在呼喊着什么。
那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应该很大才对,但却好似从极遥远的天边,乃至世界之外传来,她花了好久才听清。
“洋子小姐!不要做傻事啊!”
傻事?
怎么会是傻事呢?
这分明是幸福才是啊……
幸福啊……幸福……
她使劲挣扎了好久,想要永远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但身后的人抱的很是用力,很是用力……
她渐渐的,有些乏了。
清风拂过,她忽然闻到了一阵酒味。
因为初入演艺圈时有一些糟糕的经历,她其实很不喜欢酒,尤其是喝醉的中年男人身上的酒味。
但这次不同,她竟然觉得有些清新。
濒死的人总是会拼命捉住每一根稻草吗?难道主动求死的也不例外?
她当然并没有想那么多,但却奇怪地生出了一个想法。
她想要喝酒。
于是她说了出来。
“我要喝酒。”
“好,我陪你!”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冲野洋子忽然不想死了,反而走进餐厅,在吧台上取出一瓶威士忌,两个玻璃杯。
她不喜欢酒,但很多时候为了安眠,她总得喝上一些,因此家中常备。
“冰箱下面第二格有冰块,第三格有冷冻的保温碗。”
冲野洋子这样说,毛利小五郎如是做。
很快,他们轻轻地碰杯,看着冰块砸破橙黄色的酒液,撞在透明的杯壁上叮当作响。
很快,他们重重地碰杯,几乎想要把杯子碰碎,把那玻璃碎片和着酒液一起喝入口中,再饮下迷醉的鲜血。
他们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
第一瓶酒喝完时,冲野洋子终于把那迷离的视线投向了眼前的男人。
“你是谁?”
毛利小五郎打开了第二瓶酒,轻笑了一声。
“你的粉丝。”
“哦。”
于是她们继续沉默,继续饮酒。
第二瓶酒也喝完时,冲野洋子再次开口:“为什么一直开着门?”
“等你的母亲,也免得别人误会。”
“不会有人来了。”
“哦。”
第三瓶,这次只喝了一半。
“去把门关上。”
“为什么?”
冲野洋子一把扯过毛利小五郎的衣领,隔着吧台,碰倒了酒杯,重重地吻在他的唇上。
滴答……
滴答……
酒液不断滴落在那地板上,那里两个小时前,还躺着一具尸体。
空气好似都凝固了,又好似,被点燃了。
良久,唇分。
“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毛利小五郎指尖轻轻抹过嘴唇,有一丝鲜血流下,被咬的。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麻痹,他并没有感受到痛苦,只有一丝酥痒。
“洋子小姐,你应该知道,你现在已经喝醉了。”
“所以呢?”
嘭咚!
毛利小五郎重重地关上了门。
“所以,我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