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清道夫、家人与往昔（1）

“要不，今晚带你去看看‘清道夫’、长长见识？”彼得料定艾什莉一定会答应，于是打算借这个理由出去溜达一圈，看看以前的旧居。

“好耶！夜晚大行动！”

“先说好，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清道夫们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不是去玩，而是让你知道为什么一般在后巷深宵时你最好不要外出。”

彼得跟艾什莉讲了讲关于禁忌的事情：都市里有许多首脑和其他特殊地区制定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规章制度，被称为“禁忌”，譬如某地“禁止录像”，倘若违反了禁忌，按照规定作用的范围和严重性，会有强大的“禁忌猎人”甚至是恐怖的“爪牙”前来缉拿这些违反禁忌者。

在后巷中，禁忌规定了存在着这么一个时刻，称为“后巷深宵”，在这时，所有的恐怖以及暴力行为都被无条件允许，并且不得追究责任，这也正是“清道夫”们大行其道的时刻。不过，同样存在着一条禁忌——“后巷深宵”时禁止破坏一切居住区。这使得绝大多数人都只能呆在屋子里老实睡觉。

但是在Egoist团的控制区中，安保重心却放在这后巷深宵之时。在长期的摩擦中，清道夫和Egoist团之间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在最开始，Egoist团初建之时，未被算作居住区。清道夫们如同往常一半像洪水一样涌来，可是Egoist团寸土不让，形成了一条坚定的战线抵御清道夫的入侵。

清道夫们也是有智慧思想的人形生物，眼见冲破防线代价惨痛，那些E.G.O又散发着属于异想体的不详气息，加之Egoist团采取精英战略，防守的就一小块地，清道夫们就绕道而行了。后来，一道铁丝网圈起了控制区，代表着里面便是居住区，清道夫们也就把那里当作居住区、不来进犯了。

究其原因，还是Egoist团成立初期害怕敌人趁这个时间偷偷潜伏进控制区，埋伏一手——毕竟只是不在后巷深宵破坏居住区，放一颗定时炸弹，等后巷深宵结束后爆炸也是无所谓的。

这也是为什么Egoist团尽管不与清道夫冲突，仍然放了大批安保人员在夜间守夜的原因。而这次，彼得要带着艾什莉去看看清道夫群。

夜幕很快降临了，艾什莉看起来很激动，她在自己的床上又蹦又跳。毕竟艾什莉的心态还不甚成熟，整天被框在彼得身边和彼得一起“上班”对她而言十分枯燥。

彼得慢慢调了几次息，隐去了自己的气息和脚步声，艾什莉则为自己施加了静音魔法，蹑手蹑脚地随着彼得出了宿舍的门，防止两人的脚步声打扰了他人休息。

唉，魔法真是方便，啥时候自己也能试试。彼得心想着，领着艾什莉走出了宿舍楼。

都市的夜空并不疏朗，远处传来的声音并非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响动，亦没有蝉鸣和鸟叫，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悉悉索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成群结队地慢慢移动。

控制区内的路灯幽幽地亮着。路灯下，彼得和艾什莉并肩走着。彼得抬手看了一眼E.X.O上的时间——三点多了，清道夫们已经登场。

来到了靠近控制区边缘的地方，铁丝网前，安保人员尤其密集，他们各个全副武装，精神焕发，提着探照灯巡逻着。

“艾什莉，要不要溜出去？”

好奇心促使着艾什莉点了点头。她从未见过清道夫成群结队清扫后巷的样子。铁丝网外的黑暗总能给人以未知，而这份未知又会引起恐惧与好奇。不过对于身边有这样一位可靠战神的艾什莉而言，就只剩下好奇了。

彼得和艾什莉四下瞧了瞧，偷偷跳上一座巡逻队休息室的房顶，趁着探照灯短暂地移开，两人先后跳出了铁丝网，眼看着探照灯就要打过来了，彼得二话不说，拉起艾什莉的手撒腿就跑，一个起落就溜出了探照灯的范围。

在一片漆黑之中，彼得的眼睛幽幽地发着金光，艾什莉兴奋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嘿！前辈，我们溜出来了！”

彼得只是微微一笑。

“我可不是带你出来玩儿的，只是你得见见这场面。我也要顺便去一趟老地方——离这里有点距离，不过跑过去很快，大概十几分钟就到。”

“我跟你一起去！”

“好好好……”

两人迅速隐蔽地跳到后巷中一些较低房子的屋顶上，清道夫们没能在黑暗中迅速察觉到两人，继续成群结队的游荡着。

“好多……”艾什莉不禁乍舌，突然，她瞳孔一缩，“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一名清道夫把他手中的大铁钩狠狠扎进了一只路过野狗的大腿。那条野狗哀嚎着，逐渐消解在了一滩橙红色的黏液之中……

“咿——！好……好恶心……”艾什莉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摆出了厌恶的表情，下意识地往彼得的身边靠了靠，扭过头不愿看它。此刻的艾什莉就仿佛一个深夜里又胆小却又想看恐怖片的小孩儿，兴冲冲地来看，又被突然来袭的恐怖吓到了，心有余悸而不敢再看。

“看到了吗，他们在进食。”

“呜……”艾什莉闭上了眼睛，轻哼着往彼得身后钻。

“你在害怕吗？”彼得皱着眉头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他感到有些奇怪，按理来说艾什莉在身为异想体时已经见过许多血腥残暴的画面，这点程度应该不至于对她的精神有什么影响，可现在看这小家伙，显然不敢面对这些。

“才、才没有！我……我可是、我可是魔法少女！”

她紧紧抱着彼得左臂的两只手让这句话很没有说服力。

“既然这样，我们走吧。来。”彼得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这小家伙故作坚强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他慢慢蹲下，摊开双手，示意艾什莉躺上来。

“欸？前、前辈，你要干什么？”

“快上来吧，我抱着你跑，这样快点。”

艾什莉似乎知道这个动作有些暧昧，她害羞地低下了头，挠了挠脸，犹豫不决，可是一看到旁边清道夫的样子，被吓得一个哆嗦，脸色一下白了三分，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还是老老实实地躺到了彼得的手臂上。

当艾什莉躺在自己怀里时，彼得才发现这家伙是这么小只，这么轻。不过他也没管那么多，慢慢捧起她，脚下发力，整个人长虹贯日般高高跃起，风声呼啸着从耳边刮过，他跳跃着飞驰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带了个人的原因，路上花费的时间比预想中要久，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两人迅速来到了位于40千米外的一条巷子里。来到一处屋顶，彼得缓缓放下艾什莉。

面前是平平无奇的破旧街巷，清道夫们仍然密集地游荡着。

“走吧，我们下去。”彼得走向了屋檐，准备纵身跃下，艾什莉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那个……前辈，你确定？下面……”

“不用害怕。你很强，你比他们都强。他们没法把你怎么样。”

艾什莉终究是鼓起勇气，和彼得一起跳了下去。彼得并未隐藏脚步和气息。

清道夫们立刻注意到了这个不小的动静。他们防毒面具下血红眼睛猛地僵住，纷纷向彼得身边靠拢，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尽管如此，彼得听懂了他们的话语。因为话语中传递着情感，再微弱的情感也能被彼得感知、解析。虽然语言还是无法理解，但是内容得以传达。

“你是……家人……还是……食物？”

“看上去……像是……食物？”

“我可以、吃……吃掉你吗？”

艾什莉的瞳孔缩了起来，她躲到彼得身边，紧紧拽着彼得的衣角。粉色的光芒攀上她纤细的身躯，随之展现了博爱之魔法少女套装。一穿上这套衣服，艾什莉顿时有了些勇气。

“前辈、要战斗吗？”

“不。”彼得淡淡地回复了一句。

彼得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清道夫们，你们好，我们不得已打扰了你们的用餐，非常抱歉，我们只是想来找一样东西，不会妨碍你们进食。”

彼得的嗓音中包含着情感，他将这份情感的“频率”和清道夫所能理解的“频率”重合，这样清道夫们虽然不能听懂他在讲什么，却能清楚地理解他想说什么。

“打扰了，你是……家人吗？我能听懂你说的话。”

“为什么，你没有、说家人的语言……我们却能听懂？请问你是谁？”

“看上去，不能吃……你的身上、有很可怕的怪物的气息……请问你要吃我们吗？”

“家人们，邻居们，快来看……有人、能够和我们交流。他们是……朋友。”

清道夫们七嘴八舌地交谈着，却意外的有礼貌。他们比人更懂礼貌。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首脑把他们规定为“人”？

彼得难以理解他们是如何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有效沟通的。

清道夫们虽然围了上来，但是只是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并未过分靠近。艾什莉稍稍放松了些。

一个浑身裹着比其他清道夫更为厚重装甲、更高大更健壮、带着机械防毒头盔、背着精良的储液罐的清道夫从一大群清道夫中走出。储液罐中装满了橙红色的液体，用一根管子连到了手中的长柄斧上。不过他很快收起了长柄斧，慢慢靠近。

大概在距离三米左右的地方，他沉重的身躯缓缓停下，似乎是为了让彼得听得更清楚，他单膝跪地，一手扶在膝盖上，用粗重的声音慢慢问道：

“您好……您也是我们的、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