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西海事
<\/b>起伏的群山之上,飘散着海中鱼虾腐烂的臭味。本该干燥的山头石缝间间,却隐约可见被海水浸没后残留的泥泞。天空中不时有秃鹫盘旋、落下。一群身上贴着符箓、风尘仆仆的修士,在群山之间飞快跳跃、奔行。“为何不飞过去啊?”王易安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在他前面,却是一个麻脸长须的老者。王易安看着一个个修士从山头的缝隙间钻过,不由得疑惑道。“飞过去?找死呢!”不待麻脸长须老者回应,穿行在前面的一位面色阴沉干瘦男子忍不住低声道。王易安不由得面容一冷。他虽只是筑基圆满修士,可在宗内也无人对他这般态度。不过这股怒气也只是一瞬间便被他压了下去。他没那么愚蠢,这种时候孤身在外,随意和别人起冲突是最为不智的行为。毕竟他是中途加入这支队伍的,一旦爆发冲突,队伍里的其他人肯定会站在这人身边。和他靠得比较近的麻脸长须老者也连忙小声道:“咱们是去万象宗、长生宗和三洲修士交战的战场,这个时候飞在天上,怕人家看不着咱们吗?”王易安微微皱眉:“我不去战场,我是去风屿山。”“都一样,想去风屿山,肯定得经过这一片。”“这一片距离三洲贼修的地盘很近,他们有时会来这里巡查。”麻脸长须老者摇头道:“注意点‘隐匿符’,一旦上面灵气要耗光了,就赶紧再贴上一张,别舍不得。”王易安点点头,随后迅速减缓了速度,落在了一处山涧缝隙前,看着山涧石头上悬挂着的一具高度腐烂、散发着浓烈臭味的尸身,胃部不由得一阵翻涌。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酷烈的场面。之前一直都是从茶楼里的说书人口中听说,如今亲眼目睹,只觉混身都有种发软的感觉。强忍着恶心,从旁边贴着另一侧的山石钻了过去。随后便追上了特意稍慢点的麻脸老者。他跟着的这支队伍是大晋那边十分常见的猎宝队。是由大晋的一些小宗门或者是散修联合,前往西海国战场上,狩猎落单的三洲修士。由于三洲修士逃难而来,各个肥得流油,因此不乏有散修捡到漏子,一夜暴富,走上修士巅峰。而这样的例子,也不断地吸引着更多的散修前来,据说大晋外面的森国、黎国,都有不少散修闻着味跑过来了。王易安所在的队伍也是如此。只是相比于那些由金丹中后期,乃至是元婴修士组建的猎宝队,他所在的这支队伍,无论是人数,还是修为层次,都远远不如。领头的,也不过才金丹中期罢了。在宗内看惯了元婴修士的王易安看来,实在是乏善可陈。当然,也正因如此,他才能以筑基圆满的修为,顺利进入这支队伍里。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于这支队伍的目的地,传音给前面的麻脸老者:“茅道友,我听说西海国战场凶险得很,咱们这个修为去战场上,会不会有点……”筑基修士虽然不算底层,但在这样的场面里,实在是和炮灰无异。麻脸老者一边小心地看了眼胸口的符箓,一边传音回复道:“你还真以为咱们要去抓那些落单的三洲贼修啊?”“难道不是?”王易安有些疑惑。麻脸长须老者直摇头:“那当然不是了,三洲那边过来的修士,能进战场的,那起步都得是金丹,真要是干起来,咱们这支队伍,除了段真人他们几个金丹外,恐怕都得去掉半条命!”“嘿,所以咱们也只是在外围守着,等着上宗的那些真君甚至是老祖们出手横扫三洲修士,他们瞧不上的那些东西,就是咱们的目标。”“捡边角料?”王易安的脑袋里,第一时间便泛起了这个念头。麻脸长须老者也自嘲道:“咱们这些散修,也就能吃点这个了,不过你别说,若是运道好,真的撞上了大肥羊,那你就偷着乐吧!”王易安闻言,也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虽然是去找师父,不过若是能斩获点什么,也能让师父高看我一眼……嗯,前提得保证安全才行。”王易安摸了摸藏在衣袖间的灵兽袋,稍稍安下了心。“爹正在闭关,娘一般也不去秘境里,估计都没发现我已经带着大福叔走了。”王易安脑海中不由得便浮起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很快又收敛了起来。身在异乡,虽然此刻十分兴奋,但他却还是下意识地将神识散开,散向四周,密切地关注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这似乎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本能。很快,群山渐渐稀疏起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茂密的大叶子丛林。队伍的领头者仔细地将神识散开,感知了一番,确认并无修士埋伏之后,他这才一头扎了进去。身后的修士们随即便也跟上。王易安扫了一眼丛林。神识散开,仔细地扫了一遍,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动静。他这才跟上了老者。只是就在和老者即将飞入丛林的一瞬间,脑海中仿佛忽然有一道闪电闪过!“不对!”“这里不应该这么安静!”几乎是一瞬间,他便立刻后退,同时低声爆喝道:“前面有埋伏!”“胡说什么呢!”“你懂个屁!”同时在外面的还有几个筑基修士,突然听到王易安的爆喝声都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咒骂了一声,不过还是看了眼四周,却发现并无什么变化。纷纷咒骂着,钻入了丛林。麻脸长须老者面露迟疑,看向了王易安:“你有什么根据?”王易安连忙指着丛林道:“你没发现这么大的林子里一点鸟鸣声都没有么?”“还有天上的飞鸟一直在上面盘旋,一直没有落下。”听到王易安的理由,麻脸长须老者都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声:“我方才居然还信你了。”说罢,也往丛林里钻去。王易安错愕无比:“这不是说明这里面有敌人吗?”麻脸长须老者犹豫了下,还是摇头道:“连你都能注意到的事,段真人闯荡多年,又怎么会注意不到?”“莫要自作聪明,惹人嫌烦是小事,误了正事,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说着,便飞快消失在王易安的视线中。王易安面色不由怔了怔:“我真的自作聪明?”心中却是颇有些被打击的挫败感。自小在宗门内,他都被爹娘以及宗内的叔伯、姨们夸赞脑子灵光。便是在打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中,也时常扮演带头的角色。虽然没有自吹自擂,但他心里的确也引以为傲。然而没想到初次离开宗门外出历练,便从一个散修的口中听到了‘自作聪明’的评价,心里委实有些难受。不过他很快便将这股情绪压了下去。他知道眼下并非自怨自艾的时候,所以迅速收拾了下心情,旋即便也跟着进了丛林里。没多久,他便看到了麻脸长须老者的背影。不过还没等他高兴。丛林尽头处,忽然传来了段真人惊怒的声音:“外面有埋伏!”王易安心头一惊!手中下意识便捏住了一柄三阶上品的法剑,同时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一把捏紧了灵兽袋。紧张地朝前方看去。饶是他的目力不凡,可在丛林中视线受阻,影影绰绰间,便只能看到有修士拼命后撤。第一个撤回来的,便是麻脸长须老者。他本便靠在后面,一听到动静,撒腿就跑。看到王易安,正要打招呼。然而看到了王易安手中的法剑,不由得一愣,旋即便被掩去,焦急道:“快走!还愣着干啥!”咻地一声,便越过了王易安。王易安也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阵阵轰鸣声。听到麻脸长须老者的话,他也不敢怠慢,连忙便唤出了一道三阶飞行法器,跟着老者飞走。只是几个眨眼间,便已经将老者远远甩开。“等等我!”老者看到王易安脚下的三阶飞行法器,面露惊愕,随即大声疾呼。王易安神识扫过身后,只察觉到不远处似有数位气息陌生的金丹修士正在和段真人交手,同时还有数道气息古怪、动作僵硬的金丹修士追着众人飞了过来!一咬牙,他猛然调转脚下的飞行法器,加速冲向了老者。“上来!”老者也不敢耽误,当即跳了上来。王易安直接催动飞行法器,迅速飞远。然而仅仅是不足两息,王易安和老者便都不由得面色沉了下来。四面八方,竟不知何时各自出现了一尊尊身着黑袍、气息近乎一致的金丹后期修士!而当王易安目光扫过这些金丹修士的面孔时,瞬间怔住。这些修士,竟是长得一模一样!“是傀儡!”“附近有道嵊州修士!”王易安心中几乎是一瞬间便跳出了这个猜测。他来西海国,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早就做足了功课。心中却也在一瞬间沉重了起来。道嵊洲修士单独一人并不可怕,据说和涂毗洲修士相差仿佛。但麻烦的是,一旦让道嵊洲修士充分做足了准备,除非实力远远超过对方,或是侥幸找到了道嵊洲修士的藏身之处,那么几乎没有别的可能,必然会被对方近乎无穷无尽的傀儡所围杀。而就在这时,他神识微动,立刻便察觉到队伍的段真人也被之前出现的傀儡金丹修士所逼回。整支队伍,已然落入了道嵊洲修士的包围!身旁的麻脸长须老者看到这一幕,也意识到了危险,面色不由得便苍白了起来。“是傀儡修士!怎地运道这般差!”“今日吾命休矣!”王易安微微凝眸,手中握紧了灵兽袋。“大福叔是四阶……应该能行吧?”“还是等它们靠近点。”他只知道大福很厉害,是四阶灵兽,但具体多厉害,他也不太清楚。金丹傀儡修士迅速围来,猎宝队队伍也迅速靠拢。王易安神识死死地盯住四周的金丹傀儡。手中法力微微吞吐。心中则是默念着:“三……二……”就在这时。王易安忽然察觉到上空有一道阴影朝着众人覆盖而来。目光下意识朝上方看去。只见一条巨大的白龙盘旋在天上。白龙闪耀着光华的鳞背上,立着一尊面若冰霜的白衣女修。“那个秦氏的郡主?!”王易安心中一惊,他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的金丹傀儡却忽然反常地僵住,随即在他吃惊的目光中,极速往四周散去!速度之快,简直有种……夺路而逃的感觉!“这……错觉吧?”王易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围猎宝队的修士们,也都吃惊无比。而下一刻。在他们震撼的目光中。也没有看到白衣女修有任何的动作,四周那些黑袍金丹傀儡便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纷纷朝下方跌落!“好厉害!”“郡主之威,恐怖如斯!”众散修纷纷惊呼。王易安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和其他散修不同,他身为万象宗弟子,虽然境界不高,但身边可都是如马昇旭这样的元婴圆满修士,甚至不论是他的师祖须弥还是另一位师祖姚无敌,也都是化神修士。眼力还是有的。方才金丹傀儡坠落,他知道必然是这位秦郡主出手。可对方明明出手了,他竟半点迹象也看不出来。这完全超过了他的想象。“不是说咱们万象宗远胜秦氏吗?可怎么感觉这位秦郡主手段,似是比咱们万象宗的还要厉害?”王易安忍不住心中疑惑。他毕竟只是筑基修士,虽然见识不低,终归还是有局限。而就在这时。白龙背上的白衣冷面女修却是忽然抬手一招。顿时便有一道灰色大网从她的手中径直抛下。就在灰色大网即将落地的一瞬间,一道身影仓皇从下方的丛林中飞了出来,旋即迅速往远处飞去!“是那个道嵊洲的!”段真人连忙出声喊道。咻!一道凛冽的剑光忽然从女修的袖中飞出。下一刻。王易安便见那尊极速逃离的道嵊洲修士身形忽然一滞。随后剑光从其身体中跃出。道嵊洲修士身上的血肉顿时有一块块肉片,从半空中落了下去。只是令人惊悚的是,即便如此,这道嵊洲修士似乎犹有意识,口中痛苦地惨呼!“嘶!”在场众人忍不住都打了个寒战!王易安也不由得浑身发寒。“这郡主,好狠戾的手段!”王易安心中暗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双方有仇怨,杀了便是,然而这位郡主的做法却是凌迟处死。“看来茅道友说的或许是真的,这天仙般的女修恐怕真的是为情所伤,连性情都变得狠毒了。”心中想到这,王易安不由得对着秦郡主又多了几分同情。白衣女修却只是淡漠地扫了眼道嵊州修士,随后丝毫也没有和众人交谈的意思,驾驭着白龙,便径直往远处飞去。全程没有半点交谈。这让下方的一些散修们微有些失望。“看来只是适逢其会,不是专程来救咱的。”有人忍不住叹息道。这话顿时引来了周围人的嗤笑。“你想得美呢!人家这般天仙,岂会在乎你一个腌臜散修。”“能顺带救你就不错了!”“能配上秦郡主的,至少得是绝代天骄才行!”“就是,这秦郡主还真是名不虚传,就是忒狠了点,吓人,也不知道那个狠心甩了她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话倒是引来了众人的深深认可。王易安也不由得点点头。虽然他如今对女色敬谢不敏。但秦郡主这般出尘惊艳之人,在他想来,狠心甩了她的人,实在是鼠目寸光、愚不可及。倒是有消息灵通的修士,忍不住低声道:“听说甩了这位秦郡主的修士,本身也有道侣,不过看样子,最后人家还是选择了原配。”“按说选择了原配倒也算是人物,只不过要是我的话,宁可背着骂名,也要跟这位好。”有人评价道。王易安却也是这般想法:“原配?我要是这人,该当休了才是。”“听说这秦郡主当时都有了身孕,都上门逼婚了,结果人家还是没答应,啧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有人忍不住透露了点绝密信息。王易安心中不由得更是为这位秦郡主感到不值:“这秦郡主也算是救了我一次,若是他日我有能耐了,且知道此人是谁,便顺手替她教训一顿这个负心人。”心中想着。段真人却是招呼道:“走了各位,闲话以后再聊,咱们赶紧离开这段路,免得被三洲的贼修碰上!”段真人的话让众人顿时心中一凛,随即纷纷跟上。清点人数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两人。不过没人在乎这少了的两人到底是生是死。只有王易安忍不住神识扫过四周。却在丛林中,‘看’到了两具浑身都被扒光了的修士尸身。“还不赶紧收起你的法器!”麻脸长须老者声音凝重地传音道。王易安心中一凛,察觉到了四周一些修士们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舒服的窥视感,连忙将两件三阶法器都收了起来。“真不知道你那师父是怎么想的,什么都不懂,也敢让你出来见世面。”麻脸长须老者从他身边飞过,低声嘀咕道。王易安心中微动,连忙跟了上去。老者见状,又忍不住提点道:“你一个筑基修士拿着两件三阶法器,品质还似乎颇为不凡,这不就如同小儿抱金过市么?”“咱们猎宝队若是没什么收获,说不准就猎点别的了!”王易安顿时恍然。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实在是因为在宗内,三阶法器虽然不多,但也谈不上稀少。而且不管是爹娘还是师父,也都从未和他说过法器的价值。因此他压根没想到在他眼里很是寻常的东西,在这些散修们眼中,竟似乎还是一件颇为珍稀的东西。想到这里,他感激地对老者点了点头,传音道:“多谢茅道友!”想了想,他不由得便回忆起自己父亲往常习惯的举动,随即思索了下,便从储物法器中,摸出了一件三阶灵鸡精华,塞到了麻脸长须老者的手中。麻脸长须老者也不知这是什么,但看这白瓷瓶模样普通,心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连拒绝。“你打开看看。”王易安小声道。老者半信半疑,一边飞着,一边随意地掰开塞子。随即便有一股馥郁的灵气冲上鼻翕!老者面色微变:“这是什么宝贝?!”他连忙便将塞子盖上,王易安甚至都没看清楚对方的动作,这白瓷瓶便已经被收入了储物法器里。老者的脸色变了变,随后挤出了一抹亲和的笑容:“王小、王道友,你这个朋友,老茅我交定了!”感受到老者态度的变化,王易安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爹的这招,还挺管用的嘛!”两人随即加快了速度,跟着队伍往着西南的方向飞去。隐隐间,已经嗅到了海水的咸味。……风屿山。“没想到师侄荣升了地物殿总司主后,竟会亲身前来这里。”一身云秀水衫,气质温和西海国南部镇守沈应笑着看向眼前的青年修士。青年修士闻言,不由得面露惭色:“师叔所言,弟子实在惭愧,这次实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子嗣前来。”“哦?是何事?”沈应有些讶异。他镇守西海国多年,倒是并未见过对方的子嗣。青年修士自然便是王魃,闻言他也不敢隐瞒:“我那子嗣乃是跟着心剑峰须弥长老之徒,赵丰师兄修行,不过是筑基修为,前些日子听闻赵师兄剑斩三洲贼修,临阵突破,心潮澎湃,偷瞒着我等,借道秦氏前来西海国……我也是无可奈何,与地物殿、人德殿皆报备之后,这才前来。”沈应恍然,随即点头道:“确该如此,如今这西海国处处危险,金丹之下,极难生存……只是西海国虽说不算大,可形势混乱,师侄又准备如何寻觅?”王魃却是听出了对方话中暗藏之意,连忙行了一礼:“还请师叔教我。”“诶,万万不可。”沈应连忙拦住,笑着道:“你是地物殿总司主,按照宗门位格,尚在镇守之上。”王魃却摇头道:“此间只有王魃,何来的总司主?”沈应不由得笑了两声,随后认真道:“他既从秦氏传送阵而来,所在的范围便缩小了不少,以筑基修士的脚力,也无非那一片地。”“且他是为了赵丰而来,如今赵丰便在拒海城中,想来他该是朝北边行去。”“北边?”王魃皱眉思索。“不错,不如这样,须弥长老这两日正好准备发动对南边八重海附近的三洲势力的清剿,我也要外出巡视,到时候我会让大家替你留意一下,你可先去北边拒海城附近查探一遍。”沈应出言建议道。王魃闻言,不由得面露感激:“那就多谢师叔了!”说罢,他取出了王易安的画像,交给了对方。“果真与师侄颇为相似。”沈应认真看了一眼,微有些感慨。随即安慰道:“师侄也不要太担心,这孩子一看便不是早夭之相……咱们也会让大家多留意点。”“有劳师叔了。”王魃说着,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只储物法器,塞给了沈应。“这是做什么,赶紧拿回去!”沈应连忙拒绝。“如今大战在即,各位同门却还要为我那不成器的子嗣挂心,我又何忍?师叔莫要让我心中过意不去……待大战开启,我也会过去,尽一份力。”王魃正色道。“这……罢了,那我便替风屿山这边的同门谢谢你了。”沈应迟疑了下,最终还是收了下来。王魃见状,也稍稍放下心,随即便告辞离去。往着北方拒海城的方向飞去。沈应目送王魃离开,随即也低声吩咐了周围的修士。……“咱们得等到什么时候?”整个人缩在地下三尺处的王易安,看着趴在一旁、一丝声音也不敢发出来的麻脸长须老者,忍不住传音道。麻脸长须老者脸都皱了起来:“别传音!别说话!”王易安闻言,虽觉得难受,却也只好紧紧收敛自身的气息。又足足过了一日。他才忽然感觉到了周围泥土中传来的震动之感。“不用藏了?”王易安心中一动。果然。麻脸长须老者随即便低声招呼道:“好了,看来三洲的贼修都已经离开了。”“咱们可以出去了。”说着,他却并未动弹,又耐心地等了一会。见王易安眼里有些疑惑,老者看在他给的那白瓷瓶份上,提点道:“谨慎点不是坏事,这个习惯可救了我好多次。”王易安闻言若有所思。又过了一会,周围泥土的震动越发明显。又听到了段真人的招呼声,两人这才破开了上面的泥土,跳了出来。便见猎宝队的修士们,已经开始迅速布置着各种隐匿阵法。就听有人抱怨道:“这些三洲的贼修可真谨慎,在这巡视了一整天才走。”随即便有人无奈道:“没办法,毕竟这一片已经是三洲贼修的地盘了。”王易安闻言面色一变,不由得转头看向老者:“咱们不是往风屿山的方向走的吗?”老者还未说话,旁边便有修士嘲笑道:“没错啊,从这往南直走千八百里,便是风屿山的位置,你自己过去呗,只要你不怕沿路的那些三洲贼修。”王易安眉头紧皱,看向老者:“茅道友,这是怎么回事?”老者无奈道:“他说得没错,此地距离南海岸很近,往南直去,便是风屿山的位置,咱们现在之所以来这里,便是等着风屿山的两大上宗和三洲贼修交战,咱们提前占据地利,到时候趁机抢夺那些战利品。”“你要是想去风屿山,也只有那个时候有机会,且还要两大上宗此战顺遂才行……若是失败,你就跟着咱们逃命吧!”王易安心中先是一怔,随即立刻醒悟过来这群人的真正打算。“他们是在赌!”“提前躲在了三洲的势力范围内,一旦真的爆发了战斗,且大晋这边顺利,他们便能及时争夺战利品!”“他们就不怕被咱们万象宗和长生宗的人给一并打死吗?”王易安心中忍不住泛起这样的念头。这些人,实在是太过疯狂了!和他接触这些人以来的卑微谨慎的形象,完全不同。“这才是散修吗?”“由于缺少资源,所以会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强大自己,哪怕是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这一刻,王易安忽然明白了一些东西。一些他在宗内完全接触不到的东西。回想起自己不久之前在宗内时的许多想法,此刻看来,竟是显得幼稚无比。“有肥羊来啦!”就在这时,一直监视着四周的段真人忽然兴奋地开口。原本还有些懒散的猎宝队散修们,瞬间一个激灵,围到了段真人身边。段真人却是轻轻嗅着鼻子:“此人身上恶臭无比,应该是涂毗洲的!金丹中期,这可是只大肥羊!”听到是涂毗洲的修士,众人纷纷露出了惊喜之色。王易安不禁有些诧异,连忙问了一声旁边的麻脸长须老者:“涂毗洲修士怎么就是肥羊了?”老者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涂毗洲的修士实力一般,同阶层次,斗法能耐大多比咱们散修还不如,但是这些涂毗洲修士身上却都带着不少的好东西,杀了一个,够咱们一群人吃几年的!”“这么夸张?”王易安有些吃惊。“都做好准备!别暴露出来!”段真人低喝道。王易安虽然不明白情况,但也学着老者,摸出了一件二阶法器来。而就在这时。半空中,一道身披兽皮、肌肉遒劲的棕肤大汉飞速穿过。“着!”段真人低喝一声!手中蓄势已久的五彩玉质飞蝗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身影打去。下面的众人也连忙各施所能。一时间,法术、法剑、法杵、符箓……各式光华全都映照在了那棕肤大汉的身上。然而就在这一刻。棕肤大汉身上,却陡然间爆发出了一道漆黑色的奇特花纹!花纹如墨,一头墨色八目水牛自他身上破体而出,‘嘭嘭嘭’便将所有的攻击都尽数拦下!“不好!这血兽不对!”段真人不愧是金丹中期修士,立刻察觉到了问题,面色骤变。旋即想也未想,竟是直接放弃了进攻,朝着远处极速逃去。这一变故顿时让所有人都惊住了!“逃!”老者惊呼一声,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拖着王易安便夺路而逃。而这个时候,被众人围攻的棕肤大汉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升起了一抹愤怒!“风临洲的杂碎!”棕肤大汉的身上,顿时有一股骇人的气息升起。“不是金丹中期,是元婴!元婴前期!”猎宝队队伍里终于又有人察觉到了的问题,惊呼道。众人惊吓得纷纷四散而逃!“哪里逃!”棕肤大汉爆喝一声。身边的八目墨色水牛顿时仰起牛角:“哞!”八目猛然睁大!一道无形声波便朝着四周席卷而去。众人的速度绝不算慢,却是一个个应声落地!“逃!”麻脸长须老者惊声疾呼!眼看着落在身后的一位猎宝队成员眼睛一翻,坠落下去。王易安终于不再留手,咬牙按住了袖中的灵兽袋。下一刻。哞——无形声浪瞬间轰在了一座巨大的肉甲堡垒上。却仿佛狂风撞在了墙壁上,瞬间变得无声无息。没有掀起一丝的波澜!“这……这是?”站在身后的麻脸长须老者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有若小山一般的巨大蜥蜴。它身上角质形成的厚重鳞甲,就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给人一种难以想象的安全感!而在这座小山上。那个熟悉的,看起来有些天真憨厚,甚至显得呆傻的年轻修士,此刻正站在上方,目光凌厉地看向棕肤大汉。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匪夷所思……“大福叔,靠你了!”王易安低声道。“嘶——”大福淡褐色的竖瞳随意地扫过了眼前的八目墨色水牛。嘶鸣声中,充满了一抹不屑和自负。而这样的态度,顿时激怒了那棕肤大汉和八目墨色水牛。“杀!”棕肤大汉怒喝一声。八目墨色水牛顿时踏动四蹄!而他也踏空飞来,手中凝出了一道似是由荆条炼成的长鞭,径直朝王易安甩来!长鞭破开的激烈风劲竟令得王易安忍不住浑身战栗!而这个时候,一道蓝色舌头忽然探出,将其径直卷入了巨大的嘴巴里。“大福叔,还有他……”蓝色舌头一卷,将麻脸长须老者也卷了进去。而这个时候,八目墨色水牛已经撞来!大福竖瞳之中闪过一丝冷漠。头顶上的独角瞬间浮起了一抹灰芒。随后灰芒直接脱离,朝着八目墨色水牛甩去!“圣牛防御无双!你在找死!”棕肤大汉怒笑着奋力将手中的长鞭朝大福甩来。然而仅仅是一瞬间。灰芒便轻松从八目墨色水牛中透体而过。八目水牛上半截身体余势不止,朝着大福冲来。只是棕肤大汉的眼中却已经闪过了一丝骇然。他想逃!然而却已经是迟了!长鞭落在了大福的身上,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而大福却是趁机张口,蓝舌‘咻’地一声,激射了出去。瞬间缠住了那棕肤大汉。随即小山一般的身体便极速撞向了棕肤大汉!大汉连忙想要催动法力逃离。然而在催动的一瞬间,他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法力在迅速地被消弭……“元、元磁?!”大汉的眼里浮起了一抹惊恐!下一秒。他的视线,便被张开的巨大黑暗所覆盖……天空中,忽有一团乌云凝聚,血雨洒下!“那吾!”深海方向,顿时传来了一道怒喝声。而伴随着这道怒喝声,似是有什么被触发了一般。深海方向,一抹巨大的阴影忽然加速,朝着陆地的方向行进。而与此同时,一道道三洲修士的身影也朝着大福的位置极速飞来。“杀了它!”“是那只凶兽干的!”大福淡褐色的竖瞳极速扫过四周。在看到远处飞来的三洲修士时,原本淡漠的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了一抹凝重!犹豫了下,它似是做出了决定。嘴巴迅速张开,蓝色舌头迅速将王易安和麻脸长须老者甩了出来。“大福叔你太厉害了……大福叔?”王易安诧异地看向大福。大福微微摇晃巨大的脑袋,发出了一道简短而急促的声音:“走!”王易安一愣。然而大福却是四肢微微用力,旋即在他面前轰然飞起,朝着远处冲去。它飞行的速度并不快,甚至王易安感觉比自己也快不了多少。然而在看到天边蜂拥而来的三洲修士,王易安却瞬间色变。他一下子便明白了大福的选择。“大福叔!快回来!”王易安急声大喊!然而麻脸长须老者却已经反应了过来,一把拽住了王魃,悲声道:“莫要让它的牺牲白白浪费!”“走!”他强拖着悲急中的王易安,迅速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风屿山。沈应站在山顶处,眺望远方。能够洞穿千里的双眸,忽然看到了天边一团升起的乌云以及随后落下的血雨。不由得微微皱眉,微怒道:“是谁不遵守命令出手了?”周围修士错愕地互看了一眼,都不由得摇头。“镇守,那现在该怎么办?”沈应闻言,皱眉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惊动了三洲,那就干脆强攻吧!”“想来须弥长老那边也已经做出了决定!”话音未落。天边处,顿时有一道璀璨的剑气,忽然升起,随后直直朝着深海方向斩去!深海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道激烈的声音:“须弥,来和本族长一战!”<\/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