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人间岂有净土
王魃诧异地循声望去。却见一道雄武身影在他侧前方不远处,减慢了飞行的速度。“季师兄?”王魃微有些讶异。说话之人,正是天刀峰金丹弟子,季原。对方见王魃朝他看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声音爽朗道:“王师弟莫要误会,我并无贬低之意……只是看师弟似乎并不太擅长御刀之法,故而忍不住出声。”王魃微愣,旋即心中一动,飞行之际,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钦佩之色:“季师兄目光如炬,我何止是不擅长,实在是完全没有接触过御刀的法门……师兄乃是宗内使刀的名家,未知可否指点一二?”听到王魃不着痕迹的恭维,季原也没有什么得意之色,反倒是谦虚道:“名家谈不上,如今也只是在刀法汪洋之中,略得一瓢而已,师弟若是想学些护身的御刀之法,咱们倒是可以互相交流下。”王魃闻言,心中着实有些意外这位季师兄如此好说话。但也顾不上客套,一位顶尖金丹无偿指点他御刀之法,这样的好事,他万万不会错过,连忙道:“那师弟可一定要叨扰季师兄了。”季原悄然扫了眼王魃后方人群里,注意力似乎并没有落在这里的席无伤,心中若有所思,面上却是笑容豪爽道:“无妨,待会咱们休整的时候,便可以一起探讨。”说罢,对王魃微微点头后,便再度恢复了速度,飞到了队伍的前方。心中却是稍稍放下了心。之前与涂毗洲修士第一次交战之时,他便察觉到了席无伤的反应有些奇怪。身为最顶尖的金丹修士,遭遇到涂毗洲修士,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出手扫灭,而是被动防御。而且虽然放出了保护其余人的法力屏障,可自己却是第一时间挡在了这位王师弟身前。之后在风屿山道宫的时候也是如此。绝大部分人都主动请求出战,而纯元峰出身的席无伤,却偏偏一言不发。着实反常。如今自己故意与王师弟交谈,按说自己忽然做出动静,席无伤这等修为境界,即便是出于本能,也应该第一时间便来查看。然而对方也偏偏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甚至连神识、目光,都没有半点查看的意思。这在季原眼中,无异于欲盖弥彰。“万法峰……”“是特意来保护这位王师弟的么?”“能驱使席无伤这样的身份保护一个筑基修士,不是三殿、四山,便是纯阳宫了……”“听说万法峰姚师伯晚来得徒……”季原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隐约中,他便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如此的话,那倒是无妨了。”他怕的是席无伤别有想法,若只是出于保护王魃的目的,那倒也没有太大影响。很快,在木龟寿和季原两人的指挥下,众人便在一处荒山上停了下来。“按照须弥峰主和袁真传给咱们的消息,此地远离海岸,附近明显有两洲余孽活动的迹象。”木龟寿掏出了一张地图,并指在地图上的一处山丘标志周围,轻轻画了一个大圈。“这一片,这一半叫做‘泊丘郡’,这一半叫做‘南济郡’……目前这两郡已经有三座超万人的城镇人口尽数失踪,按照道宫那边的推测,这里很可能便有涂毗洲修士在准备羽神大祭,以此造成西海国内部动荡,咱们的目标,便是尽可能将此地潜藏的两洲余孽,全都找出来。”“只是……此处范围不小,若是咱们仍是一起行动,一来目标极大,容易引起这些贼修的警惕,二来,搜索的效率也极低。”一旁,季原、席无伤以及秦凤仪都不由得点了点头。“未知木道兄有何想法?”季原见席无伤和秦凤仪都光只是点头,却并无任何的建议,只好问道。木龟寿也没有谦虚的意思,直接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分出一批人,在外围堵住,其余人化整为零,一寸寸扫过去。”木龟寿信心满满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然而没想到,除了季原深表赞同之外,却是立刻引来了其他两人异口同声的坚决反对:“不可!”这话一出,席无伤和秦凤仪顿时不由得微微诧异地四目相望。木龟寿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二位道友,不知道这计划哪里有问题么?”秦凤仪方才不过是脱口而出,如今被问起原因来,却不由得支支吾吾起来:“这,这计划……”然而这个时候,旁边却是传来了一个让她有些错愕的声音:“此计甚妙!”她不由得转头看向席无伤,目露不解。然而席无伤却是目不斜视地迎向木龟寿,认真分析道:“只是,咱们人手本也不算多,且除了我等四位皆是金丹修士之外,其余皆是筑基,一旦贼修杀心大起,对咱们两宗一氏的弟子动手,恐怕不免损失惨重……他们都是咱们宗门的未来,不能毁在咱们手里,木道兄你觉得呢?”木龟寿闻言,不由得迟疑地扫了眼后方一个个并无什么出奇之处的长生宗弟子。这些弟子……也算不上宗门的未来啊。当然,虽说心中这么想,但让低阶弟子陷入险境,这也的确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不由得皱起眉头,苦思冥想起来。而看到木龟寿的模样,席无伤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在一起,即便是遇到什么危险,他也可以无需出手,专心保护王魃。然而一旦分开,万一遇到什么分身乏术,偏又极为危险的情况,那可就麻烦了,他能跑得掉,王魃可未必。所以大家都在一起,虽然扫除两洲余孽确实效率慢了很多,但是胜在稳妥。一旁,看见三言两语便将木龟寿哄住,显得风轻云淡的席无伤,秦凤仪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异彩。季原心中倒是隐隐猜到了席无伤的想法,然而排兵布阵之类乃是他的短处,一时之间,他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正当席无伤准备再次钻进人群中安心守着王魃的时候,木龟寿却忽然一拍脑门道:“有了!”席无伤顿时心头一跳。一股不妙之感不由得袭上心头。而木龟寿对于席无伤的感受却是一无所知,满面红光道:“席道兄所言甚是,所以咱们不如便以围三缺一之法进行围堵,弟子散开之后,也不要隔得太远,以点成网,互相及时支援,如此,对两洲余孽必能形成威慑之势,打草而惊蛇,这些贼修便自然而然跑了出来,到时候,若是能自己解决,便自行解决,若是不行,那咱们便及时通知风屿山那边。”“哈哈!多谢席道兄提醒,否则差点就误了弟子们的性命了!”听到木龟寿的感谢,席无伤只觉得眼前再度一黑。然而即便是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木龟寿的计划的确颇具可行性。即便是他智计百出,一时之间,也是不知找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拒绝。下意识便看向了一旁的秦凤仪:“秦道友,你怎么看……”却见秦凤仪也正看着他。而见席无伤看来,秦凤仪连忙回过神来,干咳了一声道:“这个……席道兄所言有理!”席无伤:???你在这梦游呢?察觉到对方的不靠谱,席无伤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道:“木道兄的计划确实完备,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最好还是让弟子们好好休整准备一番。”能拖一会是一会吧。席无伤心中无奈。实在不行,也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了。修为越高,便越知自己的渺小,席无伤深知来两洲修士渡海而来,且家园不再,必是抱着决死之心,故而虽是顶尖金丹,却也不敢小瞧这些两洲余孽。而席无伤的提议,也得到了其他三人的认可。这些弟子们大多都是筑基修士,且是第一次外出行走,执行任务。修为低,经验少,若不做好准备,一旦真的遇上那些悍勇的两洲余孽,说不准就是大败特败。“大家就地休整,务必将状态调节至最佳,且一应丹药、符箓、法器等,全都准备好!”季原和木龟寿等四人也不耽搁,当即对弟子们道。好在,知晓西海国局势不稳,大家来之前便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因此倒也并没有什么慌乱之感。反而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不少人都充满了兴奋和期待。他们被宗门保护得实在是太好了,虽然也会在宗门内的秘境里,遭遇诸多凶兽之类,可是那种笃定自己不会出事的感觉下,前几次还会觉得有意思,后面也都变得无趣了。一些修炼了斗战法术的修士,更期待能和其他修士斗法,以印证所学。这不光是能够一展所学,更能够加深对自己修行的功法的认知。这也是为何古往今来,总会有那种痴迷斗法的修士,无他,于自身有利耳。王魃却是趁着这个时候,找到了季原。“季师兄,叨扰了。”战事在即,这点时间也不够他做什么的,干脆便找季原来学习学习御刀之法。实际上他也想跟着赵丰学习御剑,可惜从崔大器那里得到的,却是一把短刀法宝胚子。本着有啥用啥的原则,他自然便找上了季原。季原见状,豪爽道:“无妨,师弟能过来,那是看得起我季原。”说罢,他也不兜圈子,问道:“敢问师弟,你是想以刀立道,还是以刀护身?”王魃闻言好奇道:“不知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季原面色郑重:“以刀立道,便需要入我天刀峰或是其他刀道传承,学习《天意刀》,以刀入道,道武同修,极于心,极于刀。”“简而言之,刀便是你的道心。”王魃若有所思:“刀便是道心……那以刀护身呢?”季原顿时笑了起来:“无他,拿刀劈砍罢了,无非是一些用刀的术法、技艺,换做剑、枪、斧、钺,实际上也无不可。”听到这话,王魃顿时有些错愕。不过季原的话,倒也实诚,少了许多的故弄玄虚。王魃稍稍思索,便有了决定:“我想以刀护身。”季原微微颔首。这个决定不出意外。他当即便开始讲解道:“用刀之法并无复杂之处,与御剑实则也是一致,无非是以法力凝成刀气,再上便是刀光、刀影之类,乃至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法力却是越发凝练,威力亦是越发惊人,只是这些对法力却是要求极高,具体的方法是……”季原说得深入浅出,也让王魃对于刀类法器的理解,瞬间霍然开朗。他使用刀类法器最多的,也就是给灵食食材进行处理的时候。虽没有刻意钻研过,但是堪称海量的实践,让他在用刀方面的手法以及掌控能力,极为简洁而流畅。昔日在灵食部露一手的时候,手法之玄妙,便是崔大器都不由得惊叹。但他的刀,也大多只是对没有什么反抗力的灵兽,对于修士,却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因为修士并不会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等着你肢解他。而季原的讲解,却是终于让王魃知道,该如何运用这样的刀。只是正说着,季原却忽然顿了顿。目光朝四周扫去。王魃一愣,也下意识朝四周看去。却见人群中,有几位筑基修士正目露羡慕地看着自己。季原见状,忽然道:“诸位若是不嫌弃,也可过来一起讨论讨论。”这些筑基修士们顿时大喜过望,没一个留在原地假客气的,全都围到了季原的面前。人群中,不拘是万象宗,还是长生宗的弟子,都认真地听着季原对护身之刀的阐述。让王魃有些意外的是,那个之前同样拿了一柄骨刀法器的筑基修士,大晋皇族秦凌霄却也悄然跟在了几人后面,仔细地听着季原的话,目露思索之色,似乎有所收获。王魃这才有机会认真打量一番对方。并未如秦凤仪那般衣着华贵,反倒是只穿着皇族常见的,略有些紧身的素白云裳。琼鼻高挺,目若灿星。五官精致,又有种皇族独有的尊贵大气和冷傲之感。稍稍打量,王魃便收回了目光。好看是好看,但于他而言,也仅此而已。“这些,便是我对护身之刀的理解,当然,限于时间,很多说得都不太详细,待咱们完成了道宫那边安排的事宜,咱们再继续探讨。”一番尽心讲解之后,季原眼见着木龟寿向他悄然示意的眼神,又讲了一段,这才无奈道。却在这时。‘诤!’一道璀璨白练猛然亮起,往天上横扫而过。远处,天上的云层,顿时被斩为了两段!季原顿时一怔,旋即猛然回头,吃惊地看向面前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四周众人,亦是震撼地看着。此刻,这道身影握着一把骨刀法器,正微微喘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你叫……秦凌霄?”季原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身影闻言,虽是筑基修士,却也没有半点慌张,将骨刀法器收好,稍稍调息后微微一礼,语气颇为干练果决:“回季真人话,晚辈秦凌霄。”“唤师叔便是。”秦凤仪却是闻声赶来,连忙道。秦凌霄当即改口:“师叔好。”“好,好好好。”季原却是眼神复杂地看向秦凤仪:“秦氏确是英才辈出,只是听我简单说的这些,便能强行将法力化为刀气……这等天赋……”秦凌霄闻言,精致的脸上却是认真道:“还要多谢师叔的指点。”季原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有机会的话……待此次任务结束,可以来找我。”这话一说,顿时引起了不少人惊异目光。不过想到方才秦凌霄展现出的那道惊人的刀气,众人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了。显然,秦凌霄在刀法上的天赋,便连季原都被打动了。而秦凤仪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惊喜。金丹修士,对于大晋皇族而言,真的不算什么。然而季原身后的天刀峰传承,却不是大晋皇族所拥有的。秦凌霄能得到季原的指点,虽不可能获得天刀峰传承,但是想来也能有不小的收获。而听到季原的话,秦凌霄略有些冷傲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难得的喜色。“多谢师叔。”“诸位,咱们得赶紧了。”长生宗的木龟寿催促道。众人当即纷纷起身,再度飞起。王魃在原地微微停顿了下,目光扫过手中一闪即逝的一道刀影,旋即轻轻一捏,虚影瞬间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正在半空中的季原猛然间心有所感地低头朝下方看去。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了修士们依次飞起。“奇怪……错觉么?”季原微微疑惑。再去感受,却什么也没有察觉到。“季道兄,来看看咱们接下来该到哪里进行分开,还有怎么分配人手……”“来了。”季原来不及细想,便匆匆飞去。……计划没有变化快。众人还没等化整为零,对这两郡之地进行地毯式搜查时,却意外发现了行进路上的一座小城内,所有凡人,已然成了空壳。而一位筑基境的涂毗洲修士,正小心地驱赶着这些空壳的凡人。“先不要攻击!咱们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木龟寿沉着道。季原和席无伤、秦凤仪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整座城的人都已经被涂毗洲修士练成了空壳,此刻报仇也不过是泄愤,反倒是跟着这修士走,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只是秦凤仪随即便提出了一个疑问:“咱们这么多人,若是跟着他去,岂不是立刻便被发现了么?”他们这些金丹也就罢了,有的是办法。底下的修士却不行。三人顿时纠结了起来。而听到这话,人群中,却是响起了一个有些紧张和腼腆的声音:“那个……弟子或许可以帮忙。”“嗯?”声音离得太近,王魃也有些好奇地看去。让他吃惊的是,他蓦然察觉到这人行走在日华之下,竟是没有半点影子。整个人的皮肤,也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见王魃看来,他顿时露出了一抹带着腼腆的笑容。而季原和席无伤却是已经叫出了对方的身份。“是无影峰的陈泰安!怎么把他给忘了!”“这下解决了!”“无影峰?”王魃有些吃惊。名字叫无影,竟然真的没有影子。很快,这位无影峰的弟子陈泰安催动法术,手中凭空凝出一抹黑光织成的幕布,旋即朝着上方一抛。那幕布便直接将众人笼罩在其中。“只要不出这块幕布的范围,金丹也察觉不出。”陈泰安仍有些腼腆,然而语气中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见陈泰安如此笃定,又有席无伤、季原支持,众人当即便在幕布的笼罩下,远远跟在那涂毗洲修士后方。为了防止对方在后面布下什么手段,他们并不敢靠太近,而是绕到了前面。甚至他们都不敢盯着那个涂毗洲修士。防止对方心有所感而逃走。那涂毗洲修士也小心谨慎,他一边以法器在地表开掘出一条很难从上空看出来的地道,一边驱使着这些空壳前行。若是修士从上空飞过,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察觉不到。很快。神识最为强劲的席无伤骤然面色沉了下来。而紧接着,季原、秦凤仪、木龟寿似乎看到了什么,面色也都变成了愤怒、杀意和深深的厌恶之色。没多久,王魃的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在他的神识范围内。四面八方,竟然还有数道如他们跟踪的这个涂毗洲修士一般,驱使着的凡人队伍。而这些队伍内的凡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已经成了空壳!尽管还有血肉在这空壳中流动,从外表看,也很正常,但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死人。“他们想要干什么?”“为何要将这些凡人都带着?”王魃的心中,充满了疑虑。而他很快便发现,队伍里也不光是凡人。甚至有涂毗洲修士,吹动号角,无声无息间,一只只品阶或高或低的灵兽、凡俗野兽,也如鬼魅一般,在地表通道中穿行。它们的身体,同样也如空壳一般。这一刻,席无伤等人,俱是互看了一眼对方,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样的跟随,还在持续着。终于,他们跟随着这群涂毗洲修士和空壳,来到了一片沼泽前。让席无伤等人吃惊的是,在涂毗洲修士的驱使下,这些空壳便无声无息地主动走入沼泽地,缓缓被泥潭包裹,沉入其中。诡异的是,这片沼泽明明不大,甚至这些空壳沉入的地方也只有这么一点,然而一只只空壳坠入其中,却似乎永远也没有填满的时候。由于有涂毗洲修士在,他们的神识也不太敢随意扫过。而很快,这些空壳全都渗进了沼泽地里。随着空壳的渗入完毕,这些涂毗洲修士竟也都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上空,众人在幕布之下静静看着。半晌之后,陈泰安的额角上,开始浮起了一阵汗珠。然而四位金丹修士,却是没有人开口。又是半晌。终于,席无伤忽然道:“泰安,你先撤掉。”朝季原看了一眼。季原微微点头。两人当先便一前一后,迅速落在了沼泽地周围。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在地面上,而是以神识渗入其中。席无伤的脸上,很快便浮起了一丝疑惑。“底下……是空的?”季原微微凝目,看向席无伤:“咱们联手将其轰开吧!”席无伤微微迟疑,旋即点头道:“小心些。”说罢,和季原迅速浮起。“我先来吧!”季原猛然睁眼,手掌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刀柄,旋即一声低吟。霎时间,就仿佛有一头四阶凶兽,从他的短刀之中,轰然迸现,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巨大的刀影,旋即重重落在了下方的沼泽上!轰!一瞬间,本便不大的沼泽地,瞬间便被斩开了两半!露出了底下空阔的黑暗。而在这时,席无伤缓缓一掌拍下。天空之中,骤然有一只浩瀚法力凝成的大手,直直朝下方洞穴抓去。“唔呀!”底下洞穴之中,顿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声音。在王魃的感知中,一尊似是初入金丹,半裸上身,涂满了各种诡异色彩的涂毗洲修士,怒吼着朝上方的法力大手杀来。然而下一秒。在那浩瀚大手之下,那尊涂毗洲修士,在被大手触摸到的一瞬间,犹如遭遇了碾压一般,瞬间化作了一团血雾,轰然散开。而大手就像是拍死了一只蚊子一样,没有半点停滞,抓向了下方。一扣、一抓、一拔。一瞬间。地下的空洞,终于在众位修士们面前露出了真面目。一座祭坛一般模样的高台。高台之上,建着一只青铜色大鼎。大鼎内,却有一池的血水。此刻,一个个空壳站在祭坛下,挨个排着队,他们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一个个朝着装满了血水的青铜大鼎跳下去。每跳下去一个,大鼎中的血水,便似乎隐隐抬高微不足道的一丝。祭坛下方,却是守着七八个涂毗洲修士,和三位光头穿着僧袍的修士。他们的气息参差不齐。而方才那个金丹层次的,似乎已经是此地最强的存在。陡然间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被揭破。让席无伤等人惊诧的是,这些涂毗洲修士们,竟是没有半点惊慌的样子,五位筑基层次的涂毗洲修士,跟随着那些空壳踏上了祭坛。仅剩下三尊金丹境涂毗洲修士,主动正面迎了上来。他们怒目圆瞪,身上和脸上的诡异色彩让他们便如妖魔一般,挥舞着手中的腿骨法器。而与此同时,一条条长着一对羽翼的长蛇,不知从哪冒出,对着席无伤等人,吞吐火焰、毒风,蜂拥而上。席无伤和季原本着快刀斩乱麻的想法,立刻便朝这些人斩去。然而祭坛旁。那三位僧人中,有两位肥头大耳的,却是露出了狞笑。“唵!”一股古怪的佛音便朝席无伤、季原传来。霎时间,两人便只觉得心头淫邪之火大冒。恍然间,就仿佛身在极乐,有明妃以身助其修行……双眸顿时迷离起来。三位僧人之中,唯有一位年轻比丘面露悲苦之色,念动咒语。一道道经文顺着前面的两位僧人的真言咒,顿时使得其威力倍增。一时之间,席无伤和季原竟是动作迟缓无比。眼看着羽蛇和三尊涂毗洲金丹就要将席无伤和季原斩下。半空中的木龟寿和秦凤仪却是再也按捺不住,连忙纵身杀来。‘吼!’木龟寿竟是摇身一变,一头苍龙摇头摆尾,朝着下方的祭坛扫去,似是打算围魏救赵。只是扫在祭坛的瞬间,却有一道金光浮起。而秦凤仪则是直接迎上了三尊涂毗洲金丹修士。然而看到这一幕,身后‘眼神迷离’的席无伤顿时眼角直抽。“我白演了!”眼中的恍惚迷离瞬间清晰,旋即不再留手,体内有若江河湖海一般的浩荡纯粹的法力,越过前方的秦凤仪,后发先至,轰在了那三尊涂毗洲修士身上。只是令他吃惊的是,三尊涂毗洲修士身上,竟是各自亮起了一道‘卍’字金色光芒。犹如金钟一般,将三人牢牢护住。只是那金光也随之黯淡。虽然如此,三位涂毗洲金丹修士,也被击飞了出去。法力再度分化,直接将那些羽蛇轰开。然而席无伤很快便发现前面的秦凤仪有些不对劲,目光扫过,却见对方动作迟缓,眼神竟是有些迷离起来。“女修就是麻烦!”席无伤心中暗骂了一句,旋即掉头道:“季原!”“交给我!”季原的眼中,同样也没有半点被蛊惑的迹象,短刀出鞘,轰然朝下方躲避的三位涂毗洲金丹劈下。“嘭!”“嘛!”却在这时,两尊肥头大耳的僧人一人举起一只鼓槌,重重砸在一面人皮鼓上。另一人却是低喝一声,念动真言。两者相合,季原的刀芒斩在了三位涂毗洲金丹身上,却再一次被重新壮大的金光所挡住。“先杀那三个西陀洲的僧人!”席无伤大声道。同时浩瀚的法力,迅速将秦凤仪包裹住。毕竟是金丹修士,秦凤仪的眼中瞬间恢复了清明,只是却也多了一丝极度的羞怒。“找死!”秦凤仪大怒之下,当即挺身便刺。一瞬间,无数剑气流光激射向了那三尊僧人身上。而不止如此。天空中,万象宗、长生宗以及秦氏筑基弟子,也纷纷出手,合力攻杀。三尊涂毗洲金丹修士还欲返身营救。然而却直接被化身苍龙虚影的木龟寿拦下。他们实力本就寻常,若非之前僧人为其加持的佛光守护,早已被席无伤拿下。如今在木龟寿的面前,竟是只能勉强维持。很快。那两尊肥头大耳的僧人,周身金光凋落,露出了其内充满了污垢、脓血的肉身,旋即被修士们的攻击打成了齑粉。而在他们背后,那个盘坐着的干瘦白净的年轻比丘,看着那一个个仍在祭坛上没有丝毫知觉的凡人空壳,眼中,闪过了浓浓的悲悯、绝望……“我曾受二百五十条比丘戒,然而我虽未杀人,如今却已然造下了杀孽,我虽未盗窃,可却已经在盗取他们的身血……”“这人间,岂有净土?”恍惚间,他似是回到了曾经还是小沙弥时的时光,那时候,佛国还在,寺庙还在,师父、住持他们都还在,宝象金莲,经幢佛龛,最是殊胜,随喜赞叹……伴随着一道刀光闪过。年轻比丘,终于安宁地闭上了双眸。伴随着年轻比丘的消逝以及三位涂毗洲金丹修士的陆续陨落,祭坛之上,最后一位空壳,跃入了大鼎。而很快,五位涂毗洲筑基修士站在大鼎前,看着洞穴内外的修士们,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旋即没有半点犹豫,一齐跳入了大鼎之中!霎时间,大鼎内,血水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