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郭破奴,你这波斯人!
脱欢描述的故事,很明显已经超出了众人所能想象的范围。对于这种级别的“财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实际上,这里大部分人,这辈子就没见过蔗糖,甚至都不知道庄园是什么——在罗斯大地上,基本只有各种非常原始的村社。商业化的种植庄园,对他们来说有点过于先进了。所以描述了一通之后,大家对此,可能依然只有“很有钱”这个概念了。弗拉基米尔老爹对此很是羡慕,而瓦西里等人干脆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嫁妆啊……”他疑惑地说。“嫁妆就是闺女的面子。”弗拉基米尔嘀咕道:“你姑姑就是因为没有嫁妆,所以天天被婆家欺负,我们也心虚,没法说什么。你妹妹要是一样的话……哎,我可没你爷爷那么心大。等咱爷俩今年打完工回去,再让她出嫁得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考虑这东西……”伊戈尔则直接无奈地说:“这说明,你们已经是日子过的挺不错的了。”众人一时无语。他俩能跑到大都,一路活下来,还学会了些希腊语,甚至考虑带钱回去,这已经是多少罗斯人做梦才敢想的事情了。虽然在这地方,是社会的绝对底层,但在罗斯老家,他们父子也确实属于能力、运气都很出众的佼佼者了。“这毕竟涉及到罗马法里的问题。”脱欢见他们纠结起来,解释道:“严格来说,最正统的罗马式的婚姻,只有三种形式。”“第一种是宗教婚姻,双方在神和祭司面前宣誓,从而缔结婚姻。在古典时代,这是最昂贵也最经典的结婚方式。第二种是买卖婚姻,男方在证人和官吏面前,花钱或者象征性地买下女方,从而形成婚姻。最后一种是时效婚姻,就是说女人和物品一样,可以通过长期占有改变所有权。如果占有一年,还没有人明确反对,那么婚姻就算成立了。罗马人早年经常去外面抢老婆,这个制度就是为了对应这种情况的。”“当然,很早之前,这些规矩就慢慢模糊掉了。后面的婚姻基本都是其他形式了。但是,这几种早期制度,还是留下不少痕迹。像买卖婚姻就是如此,一直到现在,都有男方向女方家长支付一笔钱,用来购买妻子的方式。”“不过,有条件的家庭,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不但不会索取钱财,还要反过来支付一笔嫁资,嫁资的数额,至少要对得上男方的地位和财富,让双方处于大体对等的地位。否则,其他人会嘲笑这个家族已经破落,到了要卖女儿的地步了。体面些的家长,都是挺看重这种事情的。”“原来是这样啊……”众人这下听明白了:“公主的丈夫,肯定也不是一般人,所以才这么多钱是吧……”“是啊,其实要我说,这点钱去对应郭康安达,都有点少了。”脱欢连连摇头:“他自己倒是不怎么花钱,但是做的事情太多了。一年光修道院那里投入的经费都得多少了……”瓦西里朝他爹摊了摊手,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你看,我就说吧,康斯坦丁兄弟结个婚也没什么的。”他说:“这都是为了天父的事业啊……”这次,其他人也动摇起来。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虽然平日里支持强调戒律,但那说白了就是为了对付贪婪的教士和贵族。如果真遇到这种好事情,通融一下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一片赞同声中,郭破奴却有些慌神。“好了好了,别乱传些有的没的。”她连忙出来,阻止正聊得起劲的脱欢和众人:“这是我们郭氏的事情,我们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哎?”这次,哪怕迟钝一些的人,也多少都有些感觉,她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我之前不是说了么,郭康是我们郭氏收养,来传宗接代的。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面对众人的疑惑,郭破奴解释道:“郭氏嫡系这一支,到我这一代,其实只有我一个人了。他再怎么说,也不是郭家的血裔。”“所以,应对的办法,是让他和我结婚。这样,后代就还是我们家的血亲。这样才是最好的传宗接代方式。”“啊?”一众罗斯人都没反应过来,连脱欢都吃了一惊,转头瞪着她,一幅“你居然这样”的表情。郭破奴被他们看着,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考虑到狄奥多拉那边已经明说了,这边再不给出反应,估计就真的没戏了。想到这,她也豁出去了,直接说道:“他根本不是我亲弟弟,所以也没什么好忌讳的。我父母当时收养他,是在我出生之后。他没有自己的家族,所以才跟着姓郭,让大家觉得他是郭氏的长子。不过当初,父母其实就是想要收养一个男孩,将来当女婿的。”“原来是这样么?”一众罗斯人都有些困惑,纷纷感慨道:“城里人的关系真复杂,俺们村里都没见过这样的……”脱欢似乎也想说些什么,不过看了看郭破奴警觉的样子,还是欲言又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伱,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由于郭破奴的突然自曝,广场上一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连郭破奴自己,都因为一时过于大胆的冲动发言,尴尬得说不出话了。“那我让厨房送点吃的出来,你们要是想等,就在这儿继续歇着好了。”最后,脱欢只好打破冷场,说道。众人纷纷向他表示感谢,脱欢便趁郭破奴还在发呆,赶紧离开了这里。他想要找狄奥多拉问问现在城里的情况,顺便赶紧给她说下刚才的劲爆消息。不过,她现在还没回来。脱欢只好四下又转了转,边走边考虑问题。结果,却正好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史恪。“哎?史大哥,你不是在码头么,怎么跑这儿来了?”他连忙问。“我来打听下情况的。”史恪说:“码头那边没什么敌人,早就安顿好了,现在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工作。我安排副官在那儿捞人,自己先回来了。”“捞人?”脱欢没太明白。“对,字面意义的捞人。”史恪告诉他:“本来都好好的,结果竞技场那边突然窜出来一大片市民,跑得到处都是。”“我们让他们冷静下来,维持秩序,但那些人不听,到处乱跑。那里有个栈桥,之前就已经废弃了,所以一直没人管,结果好多人一路跑到尽头才停下,人太多,被挤得掉下去了不少。我们只好又去捞人。”“希腊人又发什么癫……”脱欢一时想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索性不想了:“算了,你说,有什么想打听的啊?”“就是……”史恪看了看左右,见什么人,便压低声音,小心问道:“怎么大家都说,我二妹造反了啊?”“啊?谁说的?”脱欢也十分茫然,觉得自己这一会儿的功夫,是不是接收太多信息了。“谁都在这么说!”史恪一脸苦恼:“我之前在海上,带士兵进行夜战训练,刚回来,留守的人就给我说,家里有人来找我。我问是干什么的,他们说,是我二妹造反了,我四堂叔正带着人去追捕她。他们让我赶紧也带人来,帮忙清理门户,免得回头被其他家族抓住把柄。”“那你觉得有可能么?”脱欢怀疑地问。“当然不可能了。我二妹跟傻子似的,哪有那个脑子去造反啊。”史恪当即摇头:“我怀疑这里头有蹊跷,就让亲信去应付使者,说我还没回来,等回到了再说。就这么把他们先打发走了。”“我想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没多久,太后居然亲自跑过来了。”他小声说:“我那时正躲在小船上——你别给奶奶说啊——我蹲那儿吩咐情况呢,她突然开了。我怕紧急情况下出现什么误会,赶紧和后队几艘船一起靠上岸,说自己刚回来,问她有什么吩咐。”“她给我说,王氏有人聚众进行邪教活动,意图谋反,和康老弟他们已经起来了。我们家也有人参与进去。有人可能是被糊弄过去的,有人则和王家的几个不孝子弟,似乎早有来往,估计脱不了干系。总之,现在大都打成了一锅粥,必须赶紧恢复秩序,然后再调查情况。”“我感觉情况有点严重,就赶紧安排人手,做战斗准备了。”“现在看,奶奶掌握的信息也不全。”脱欢说:“她提供的消息,未必就是真实情况。我现在还在努力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呢。”“当时哪有功夫想这么多。城里都能听见爆炸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以为是岸上的弹药库炸了。”史恪摇摇头:“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还是先听她的好。反正先把大局稳下来,再细细分析别的事情。”“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二妹是什么情况。”他挠挠头:“太后奶奶离开之后,我先派人去占领了附近高处,然后按她的要求,送炮去了。”“结果等我回来,家里又派来个使者,这回是二堂叔。使者问我之前是不是有人来,说二妹勾结郭公子造反?”“我说,之前确实有人说二妹造反,但没有康老弟的事情。想想都知道,他怎么可能造反?使者也很赞同。我就继续试探,问他二妹造反的消息,是不是也是假的?”“他却给我说,二妹造反倒是真的,而且就是在攻击郭公子。有消息说,我们家里出了一些败类,正在勾结王家的几个家伙,攻击去维持军纪的军团部队。领头的,明显就是我二妹。”“啊?”脱欢不知道今天都“啊”了几次了:“怎么两边都在说她造反啊?”“我不知道啊……”史恪一脸无辜:“使者说的很确定,还说公主已经来了,正在召集各个家族的士兵。但是三弟也不相信二妹造反,不愿意给她提供士兵。后来还是二堂叔自作主张,把主家执勤的家丁都派了出去,三弟也被公主硬拉过去了。”“呃……”脱欢已经搞不清楚情况了。“使者的意思是,我最好也单独行动,一定要打出旗号来。因为我是家里长孙,只要我坚定地站在平叛一方,表明态度,后面的事儿都还有救。”史恪说:“反正,全城人都知道,二妹和家里关系一向不好,家里几次想要公开把她踢出去,只是觉得影响不太好,会让人觉得我们连个女儿都教不好。再加上她和公主走得近,因此多少有些顾虑,才没有真的去做。”“但是,公主现在都要公开平乱了,估计已经和她撕破脸了,就不用顾虑了。所以,希望我也去帮忙,赶紧去救康老弟,千万不能让他出事。然后,把那家伙也抓回来。我爹和二叔都不在,现在只能指望我了。”“那之后呢?”脱欢问。“我当时也没敢动。而且,我手里确实没多少兵。相比起来,我觉得还是先执行太后奶奶的任务比较重要。毕竟这个命令是确切的,而且也符合军事常识。”史恪说:“但之后,我听到的各种流言就没停过。”“啊?”“李家的几个分家,住在海边,都跑来海军港口找我,问我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听人说,玄英好像是不知道跟什么人打了起来,撞破了守夜人的阴谋,发现他们在试图造反,现在已经火并起来了。据说,就是二妹长期在城里活动,和他们勾搭的。”史恪头痛地说。“但是,守夜人地位特殊,他们实力也有限,不敢擅自行动。这边离他们主家不近,而附近兵最多的就是我。他们就来找我,问问情况。”脱欢一时也不知道李玄英干了什么,只能也一起抓耳挠腮,想不出来怎么回事。“而且还有更离谱的。”史恪继续说:“我来这边的路上,听人说,小朱家也出事了。好像是我二妹勾结一批法兰克流氓,想要强抢小朱做丈夫,争夺大明宣称的控制权,当真正的武则天。”“我觉得这离谱过头了,但他们说的煞有介事,还说两边打的激烈,把那里的火药库都点了,炸的全城都知道。”他比划了下:“说实话,这个倒是能对应上。但这不是更离谱了么?”“反正,这些事情都半真半假的,我根本分辨不出来了。”史恪看起来颇为困惑:“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脱欢确实说不清,只能让史恪稍微等一等,他先去问问情况。不过好在,两人刚说完,回到大门口,就看到狄奥多拉骑马赶了回来。“这些罗斯人还在这儿呢?”她跳下马,就问脱欢:“哎?他姐也在啊。”“你别急着去。”脱欢连忙拦住她。“怎么了?”狄奥多拉问。脱欢不知道怎么说好。现在一堆事情,给她说了,她估计情绪又要失控。但狄奥多拉不知道为什么,连宫殿都不去,已经自顾自要往郭破奴等人那边走了。脱欢只好拦住她,给她说了下,希望她有点准备,别直接跟人家吵起来。然而,狄奥多拉还是立刻就不高兴了。“郭破奴,你这波斯人!”她恨恨地骂了句,径直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