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跟着吴王混,人人都有千户做!
院子里,朱文奎努力把另一杆枪装填好,递到了前面的车里。又帮着把一包火药递过去,让前面的人装填火炮。车上的杰士卡队长小心翼翼地接过,告诉他够了。朱文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火枪,喘了口气。
小让娜从旁边的杂物堆后面爬过来,看了看他。
“哥,你还撑得住么?”她问:“我来帮你装吧。”
“你怎么又跑过来了?”朱文奎下意识就去赶她:“去屋里,和娘一起藏好。”
“这院子就这么大,还能藏什么,别安慰自己了。”小让娜不以为然:“母妃在收拾东西呢,我帮不上忙,不如来这边帮伱——那个炮能给我玩玩么?”
说着,她开始向旁边爬去。
院子的大门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现在也已经被撞倒。门口斜后方,本来是个花坛,但时间长了,已经成了朱文奎堆放各种零件、器材的杂货堆。凌乱的木材、空桶后,守卫者挖了个浅坑,在那里藏了一门炮。门口那一地尸体,很多就是它的战果。
发现大门这边进不来之后,外面的佣兵开始四面包围。
院子正面和左边,是较为空旷的大街。右边和后边,只有一条小道,还要直面主楼。有佣兵试图从后边翻进来,楼上的家臣便向下开枪、放箭。墙角下还藏了两个人,拿着打谷子的链枷,见有人露头就给他一下子。
可能是比较匆忙,也可能是工程器械体积太大,不好隐藏和携带,总之,他们没有携带攻坚的器具,连翻墙都是靠搭人梯,没法一下过来太多人。几个带头翻墙的莽撞人都很快被打死,其他佣兵也不敢从这边上来了。
之后,他们抢了旁边的一座正在翻新的院子,从那里拿来一些工具,开始刨墙。虽然大都的治安一向不好,围墙修筑的也比较认真,但这东西依然只是个防小贼的设施,谁也没想到会面对这种攻击。虽然尽力阻挡,但墙上还是很快被刨了个洞,杰士卡队长只能带人把车又推过去,暂时挡住了试图冲进来的佣兵。
但是,这边的火力,也显得捉襟见肘起来。所以,稍微有点空闲,众人就开始可劲装填,连小让娜都想去帮忙。
不过,朱文奎还是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他训斥道:“火器本身就很危险,不比那些带利刃的兵器好哪去。你要是伤着自己了,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你。”
“那你可太小瞧我了。”小让娜显得很不服气:“现在我们枪多人少,多一个人就好一些。什么时候了,还瞎讲究啊。”
“少爷,小郡主之前跟我们去城外演兵场,就已经操弄过火炮了。”杰士卡队长也探出头,劝道:“就让她也帮忙装填吧。”
朱文奎见他也这么说,只好点点头。小让娜则伸出手,把他揽着的那杆枪拿走了。
“哎,你拿我的干什么?”朱文奎连忙问。
“你手都抖了。”小让娜回答:“歇歇吧。”
朱文奎不知道怎么回答,捏了捏胳膊,有些气恼地叹了口气。
“说起来,哥,你怎么囤了这么多火药啊?”小让娜把枪放在地上,一边麻利地把这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武器清理好,一边问道。
“这几天不是康兄弟催得紧么。”朱文奎长舒了口气,像是想要缓解压力一般,絮叨起来:“测试用的那些消耗品,我也囤了些在地窖里,方便临时取用。谁想到居然还能这么用上啊……”
“我都不知道——母妃估计也不知道。”小让娜吐槽道:“她要是知道你把这么多不安全的东西埋在院子里,肯定早就得骂你了。”
“安不安全,是看人。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用,哪里不安全了?我倒觉得,这比放在仓库还稳妥点呢。”朱文奎又抓起一杆枪,一边清理,一边不以为然地说:“再说那地窖都是我自己带人挖的,谁能比我还熟悉。”
“哎?你在院子里挖这干什么啊?”小让娜奇怪地问。
“你居然不知道?”朱文奎瞪大眼睛,连连摇头:“我的小祖宗哎,你可是个富贵命……”
“我哪里富贵了?我也是一直过乡间生活啊。”小让娜辩解道:“我从小接触的,都是一众普通村民,生活的环境,和普通人也都一样的啊。”
“至少大家都在照顾你。”朱文奎指出:“你知道你刚来的时候,那些好吃的都是哪来的么?都是我天天去娘娘庙的后厨蹭饭,和大厨混的面熟,从人家那讨来的。娘还说你长身体,让我天天给你找点好的——好家伙,从那之后,我要饭都有指标了!”
“……”
“你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我刚帮着处理家务的时候,和大秦国这些人还不太熟。娘那会儿一直在卧床养病,爹还不断派些奇奇怪怪的人来,让我管饭。”他摇头道:“但我总不能天天找大秦人要钱吧?只能想办法节省。这地窖,就是那时候挖的。”
“大都城里贸易发达,导致这边的东西都死贵,吃的东西也是如此。不过我打探之后发现,商人贩运来的粮食蔬菜,本身价格没有这么离谱。只是从入城开始,在城门、海关,在仓库,在市场,都得被人盘剥好几道。除了各种税收和费用,有些官吏也会来要好处,城里的地头蛇更是要在各个环节都能勒索一番。这样一来,价格自然涨到天上去了。”
“所以,如果在城外或者码头那边,直接把他们的货物买走,很多人也是乐意省事的。我们吴王府虽然没什么势力,好歹有点面子,只要不跟人家直接抢生意,这些地头蛇也不会来为难我们。”
“但是这么买东西,就得整车整船的买。府里那会儿加起来也就十几号人,没法很快吃完。所以,我就挖了个地窖,存这些东西。”朱文奎顺手一掏,真就从车底下掏出一颗红色球形蔬菜来:“最适合的,便是这种胡葱了。”
“天兄的胡子啊,怎么这车里都有。”车上一个中年壮汉,立刻苦起脸。
“这车就是我们拿买菜车改的,上个月我用这车还去拉了一趟呢。”杰士卡队长回头说:“后来,也就加了上面这层盖子和前面的挡板。今天准备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清空……”
“这不是很常见的东西么?”小让娜问。
“就是太常见了。”朱文奎也很是无奈:“这东西耐放还便宜,所以我们一吃就吃很久。确实有些难受……”
“哪怕在我家乡,也不至于几个月只吃一种蔬菜。”杰士卡队长都忍不住说道:“我之前受雇,跟着波兰人作战,他们都不会吃这么单调的。可能就当年跟英格兰人混的时候,吃的比这个还糟糕了……”
“人家问我们吃什么,王子还不让我们说。”另一个白胡子老兵转头对小让娜说道:“你哥当时还不太了解这东西,就知道它最便宜。人家问这边伙食,也不好意思,就起了个雅称,说是叫红丸丹。我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名字,是东方炼金师的神奇魔药啊。”
“我吃了两个月,觉得芜菁都变好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魔法效果。”中年人吐槽道。
“你就说它是不是红色的、球形的吧。”杰士卡队长笑道:“我之前甚至怀疑,那个‘锦衣玉食’里头的玉色食物,会不会就是咱们吃的蔬菜汤啊?”
众人都哄笑起来。
“怎么样?”笑声中,小让娜又拍了拍朱文奎的肩膀:“不那么紧张了吧?”
“确实好点了。”朱文奎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公主,您不紧张么?还有空安慰我们。”杰士卡队长好奇地问:“说实话,我都有点紧张。虽然也打了不少仗,这么悬殊的,我还真是第一次碰到呢。”
“我……还好吧。”小让娜自己,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能之前那会儿,我没直接参战吧。”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被吓晕就不错了。”杰士卡队长摇摇头:“我听波西米亚王宫的贵族们议论,说法国王室的女人,有不少都和狼一样果断凶狠。看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啊。”
“我哪里凶狠了,我反而希望和平呢。”小让娜却不认同:“他们如果乐意,我也不想打啊。”
“你最好别信他们乐不乐意的说法。”朱文奎耸耸肩:“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让娜闻言,半信半疑,又去摆弄旁边那门火炮去了。
不过很快,院墙外,又响起了喊话声。
“我是安托万·德·拉·布朗日爵士,我要和你们的君士坦丁·朱王子对话。”外面有人喊道:“我们公主这就来,希望和你们谈判!之前都是误会,你们的损失,公主说了,会补偿的!”
“你看,又来了。”朱文奎说着,朝上面打了个手势。
“我是卡尔·杜瓦尔克,吴王前护卫中所左千户!”刚才那个白胡子老兵,突然报出一串汉语职务来:“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行。”
“扯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们头领来!”对方明显不高兴了:“哪来的乡间老农,也在这儿装贵族了是吧!”
“呸!”老兵卡尔也骂道:“一个蛮族杂种,我理你一声,都是丢我自己的面子。你也配挑三拣四!”
“你个婊子养的,说我蛮族!”自称爵士的对方头领气急败坏起来:“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大明帝国吴王国,宫廷亲授的大官!”老卡尔理直气壮地说:“我的官就是比你那个乡野头人自封的爵位大,怎么,不服?”
“……”
对方一时没有回话,不知道是噎住了,还是气傻了。
“呃……”小让娜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愣了下,转头看向朱文奎:“大家都是千户了?”
“是啊,我封的。”朱文奎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咱们吴王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编制了。别的不说,这头衔,还真不是假的。”
“啊?”
“一个王府,千户的编制有几十个呢。咱们全府上下,一共也就这么四十多个人,还不是人人都能上战场。”朱文奎解释道:“现在千户编制比人还多,都封了就是了。”
“前几天仪式的时候,还没这么夸张呢。”小让娜无奈道。
“哎呀,这要是打输了,也就没什么吴王府了,还讲究个什么啊。”朱文奎看起来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如大家都爽一爽,反正这头衔都不要钱的……”
“老杨。”他抬头又吩咐道:“你去喊一喊,给我妹妹看看吧。”
杰士卡队长点点头,也朝外喊了起来。
“对面的听着,我是……约翰·德·杰士卡,吴王府护卫都指挥使。”他高声喊道:“你们叽叽歪歪到现在了,我都给你们骗腻歪了。看在你们公主面子上,给句实在话吧,到底谈不谈?”
“怎么大家念官职都这么熟练。汉语学得好快啊。”小让娜低声说。
“那当然,官职更高的话,还能学的更快呢。”朱文奎不以为然,摆摆手让她别说话,看对方反应。
外面沉默了一阵子,又有人大声回答,但还是坚持道:“让你们王子出来,才能谈。”
“我就不行么?我就是这里队长。”杰士卡一边喊,一边拿出根棍子,挑起自己的头盔,从车垒旁边,慢慢伸出去一点:“你在哪?出来,我好……”
话音还未落,几支弩箭嗖地射过来,一下把头盔打飞出去老远,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杰士卡队长甚至都懒得去骂他们,只是朝小让娜耸耸肩。
“他们现在还知道装,之前都不装的。”另一个家臣从墙后说道:“我这边离得近,听那个领头的给佣兵们喊,说见到东方面孔的人,就暂时抓起来,其他的统统杀了再说。也不知道小郡主算哪边的……”
“谁在乎有没有漏洞,本来就是个借口而已。”朱文奎摇头说:“我倒确实是东方脸,但谁还真觉得他们要放过么?要我说,他们反而就是冲我来的。其他人都是添头,我的脑袋才是人家直接要的。”
“这半夜三更,黑咕隆咚的,大家打做一团,谁有心思看你是什么长相?肯定是先杀了再说。回头再对着尸身哭几嗓子,说自己本意是想和解,结果下面人不知轻重,失手把人误杀了,好给大秦国和朝廷交待——你看,我都能帮他们想出来后面会怎么办。”
“那,还是等母亲真的来了再说吧。”小让娜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想了想,只好说道。
朱文奎和其他几人,对视了两眼。
“妹妹啊。”他斟酌了下用词,说道:“我知道你挺聪明的——其实大家都这么觉得,觉得你比我还聪明。不过呢,有些事情,不是书上能直接看出来的。尤其是欧洲的书,写的都太浅了,真信了,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母亲也不至于要你的命啊。”小让娜连忙解释道:“这对她没什么好处,反而风险太大,没有这个必要的。真竞争起来,她的对手也只是母妃,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谈判空间。”
“那是你亲生母亲,你对她亲近,乐意相信她,也符合人的本性,哥哥我不会因此怪你。”朱文奎摇摇头:“但是,有句话叫‘母以子为贵’。娘的待遇,和我也是相关的。我是吴王府迄今为止,唯一一个继承人,光这个名号,就能换来实际的好处。而只要我还活着,娘的地位就是无法动摇的。”
“自古以来,有庶子认嫡母的,却没怎么听说,有后妻取代前妻之后,还能和前妻嫡子相处好的。晋立骊姬,最终太子被杀,文公出逃;卫立宣姜,国人便吟诵二子同舟。公主还很年轻,她家也一向多子,有的是机会,凭什么还要留着我这个碍事的?”
“你自己,也得小心一点。虎毒不食子,人却会。利益足够大的时候,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会发生。”他告诫道:“我智计浅薄,算不出来太多,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我才一直小心谨慎,维持到了现在。”
“我不知道公主在打什么算盘,但既然到了动手的地步,她所求的,必定不会小的。”朱文奎摇摇头:“你知道当年,武后第一个杀的子嗣是谁么?”
小让娜之前,确实听其他人说过这些,一时没法回答。
“哎,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他最后叹了口气:“公主想必就不舍得你了,我也早不用管这堆麻烦事了。都让给你,我天天跟着康兄弟他们,打打铁玩,不更好么。”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算了算了,先熬过今晚再说吧。”朱文奎拍了拍车子:“大家打起精神!”
“他们没几杆火枪,但是带了不少强弩。”他又特意叮嘱小让娜:“这个距离,佣兵手里的弩已经足够打穿铠甲了。你跟着我,躲在后面帮忙就行,一定要小心,知道了么?”
小让娜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