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祭司杀天兄事件(下)

“我明白了。意思就是说,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犹太人的组织方式一直没有变化。他们面对不同统治者的时候,采用的策略手段也没有区别。所以,就算时代变化了,古老的仇恨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他们还会依然用相同的方式,制造相同的新仇恨出来。”乔安娜靠在车厢上,似乎是听明白了。

“这么倒是说得通。看起来,了解其他人,还不能只看他们的现在啊。”她有些感慨:“怪不得我哥总是说我读书太少了……”

“这不算什么。不过是因为我需要写剧本,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看得也多一些。”欧多西娅解释道。

“你就别客气了。”乔安娜无奈地说:“说实话,你谦虚得都有点过头了。平日里,你周围的人不会觉得伱太奇怪么?你都不像个正常的罗马姑娘,倒像个中原人一样……”

“那我就姑且认为,您在夸奖我了。”欧多西娅笑道。

“也不是这么简单。我们那边很多商人都觉得,中原人都是些残暴又狡猾的家伙。”乔安娜告诉她:“这些人和你说话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的,让你觉得他们似乎正在心虚,没什么底气。但你要是信以为真,试图趁机给他们施压,寻找他们能被迫接受的最低条件,就容易引发他们的过激反应,导致双方撕破脸,甚至引发灾难。”

“这边还在准备继续谈判加价呢,那边他们已经认定你根本不想谈,准备直接掀桌子动手了。这种事情,我家都见过不止一回。你总是这样,周围的人估计都能被你吓到。”

“您多虑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欧多西娅笑道:“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和您的产业一样,要随时与其他人竞争。对于我那里的环境来说,这样也没什么影响的。”

乔安娜欲言又止,看起来并不太相信,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迟疑了片刻,只能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一直相信,罗马汗廷里有不少聪明人。”她说:“你了解的这些事情,他们的专业人员应该也清楚吧?那为什么他们反而不去管呢?”

“我在法国和意大利都旅行过,那些地方的城市和领地,基本上都有约定俗成的规则,对犹太人的行为进行种种限制。像法国这样的国家,还有专门的法律对此作出规定。”她举例道:“这才是我们——甚至包括天方教世界里,最常见的情况。”

“按你刚才说的思路,我们需要研究下这一千多年来,犹太人和罗马人做了什么,才能解释为什么这里有犹太人,却没有他们的自治社区。但我感觉,这里的变化,应该都是罗马汗廷建立之后才发生的。之前两千年难以改变的共性,在这里却发生了变化。这又是什么原因,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为了在这里做生意,我也研究过罗马现在的法律。”她介绍起自己总结的经验:“相比前朝,他们做了很大程度的简化,把这些宗教相关的限制命令都给删掉了。”

“要是按我们总结的经验,在这种放纵的环境下,犹太宗教势力应该迅速发展,四处蔓延,祭司们也会到处惹事才对。为什么这里却反过来了?我甚至没听说,他们和古罗马人一样,出兵镇压和驱逐过这些人。说实话,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里了。”

“那是您还不够了解汉人啊。”欧多西娅倒是很明白的样子。

“汉人……哦,是说中原人……也就是契丹人是吧。”乔安娜点点头:“我哥天天看那些书,我也和他们打交道过,应该还是知道一点的吧?”

“其实都不准确,现在的汉人,概念上并不是一百年前那个汉人——或者说契丹人。他们的范围已经超过了中原,包括了当年的契丹人和蛮子国的人。不过……这里的变化也十分复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欧多西娅解释了两句,还是放弃了:“大概知道文化上有这几个概念就行。除了明朝的官方人员,其他人一般也不会和你细究这个问题的。”

“为什么明朝官方人员在乎这个……”乔安娜嘀咕了一句,发现自己扯远了,又回头继续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没有直接做什么,但他们的制度就锁死了犹太人经营势力的可能。”欧多西娅说:“因为他们才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做到了政教合一的文明。”

“无论是希律王还是奥古斯都,都还停留在任命大祭司的水平,没有办法把政权和宗教结合起来,更无法控制所有高级祭司。但在东方,这似乎是个入门的课程。”

“我听说,蒙古人刚崛起的时候,成吉思汗曾经借助过‘通天巫’阔阔出的声望。这名异教巫师据说有预言的能力,能传达天神的旨意。”她继续举例道:“草原人普遍很迷信,这些部落巫师们有很大的影响力,因此,争取到了阔阔出等人的支持后,成吉思汗也得到了不少助力,连他这个汗号,都是阔阔出在仪式上给他取的。”

“但国家的雏形建立起来之后,阔阔出就日趋膨胀。他的追随者数量迅速增加,名声也越来越响,据说有九种语言的人都来投靠。他和追随者公然在成吉思汗本人的草场上集会,还介入黄金家族的内部矛盾,折辱大汗的兄弟,争夺他们的部民。”

“成吉思汗原本对他做出了不少让步,但到了争夺民众、挑战大汗权威这一步的时候,他就迅速行动起来,亲自命令弟弟借机动手,直接杀死了阔阔出。从那以后,就没有巫师敢再挑战大汗了。”

“在东方,蒙古人之类的部落,算是文化最落后的地方了。他们的官制、行政架构等等,甚至是抄汉人都未必能抄好的地步。但就算是他们,也有‘禁止神权超越君权’的基本意识,似乎这就是某种血脉深处的本能。”

“这种环境,可就和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了啊。”她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