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学武救不了安达卢西亚
聊完这些,太后也来了精神,当即邀请老海胆去外面切磋一下。
“十多年前的时候,我和一个摩尔人武士交手过,对他们的刀法颇有兴趣,可惜这么多年,没见过类似的高手了。”她说:“听老王说,你也是个高手?刚才听这孩子说的太投入,把正事都忘了。”
虽然郭康觉得,她把哪个是正事弄反了,但人家是太后,他也不好说什么。王大喇嘛和穆罕默德也只好跟着点头。
仔细算起来,伊丽莎白太后只在“十三人议会”中待过一年零几个月。那是她刚结婚的时候,为了表示对塞尔维亚地区的重视,安抚刚刚接受改编的当地人,巴西尔三世把她立为共治者,让她进入了忽里勒台元老院和十三人议会。
但太后当时就不太适应这些机构里的工作。其他元老例行公事地问个问题,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时间长了,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干不了,还总是在众人面前丢脸,连个花瓶都当不好,就坚决要求退出了。
巴西尔也没拦住她,只能顺从她的意思。之后,郭砥、李应麟、买买提尼库斯等人,包括巴西尔的儿子约翰·忙哥,都轮流当过他的共治者,而太后自此一直坚决拒绝这个职位。
当今的摆赛汗约翰九世即位后,太后也放弃了参与的机会,把巴塞丽莎的身份让给了儿媳妇。
但另一方面,太后也是有影响力的。约翰九世和安娜皇后很尊重她的意见。很多基层教士和民众,反而更喜欢她这种行事风格,让她在教会和平民中也有很高的威望。
虽然她没有投票权,但所谓投票,本来就是话语权的一种具体象征。如果能有足够的影响力,那实际上就有对应的权力了。
王大喇嘛专门来一趟,也是为了劝说她。通过她向摆赛汗、皇后和世侯们反应情况,可以取得更好的效果,也方便他自己反过来劝说教会高层们支持计划,保证教会的这一票。
对此,老海胆也不好拒绝。
“您乐意赏光,我非常荣幸,但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专门研习过武艺了。”他躬了躬身,礼貌地解释道:“如果表现的不好,还请太后陛下不要怪罪,也不要因此认为我们那里没有合格的战士。”
“这么客气干什么。”太后倒是不在意:“我见过的各路武学很多,不会妄下评论的。不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因为我一度觉得,舞刀弄剑的技巧,并不是我们最需要的。”穆罕默德无奈地说:“我们那边的武学确实一直在发展,也有自己的体系,但没法保卫家园的剑术,能有什么用?年轻时那段练武经历,只让我觉得,学武是救不了安达卢西亚的。”
“所以,后来我的老师推荐我去求学,我就立刻出发了。当时我想的也很简单,就是学习下历史经验,看看为什么我们总是打败仗。这事情,总得有个原因吧?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把刀剑当做主业过。”
“比起切磋武艺,我其实更想和你们的哲学家讨论历史问题。”他苦笑了下:“王牧首说,可以让我给哲学学生们开课,介绍伊本·路西德对亚里士多德学派的看法,我还是更向往这种生活啊……”
“那伱们的课堂,我可以去听听么?”狄奥多拉插嘴道:“不知道你们允许我这样的女子参与教学么?”
“那得看你们这里的规矩了。”穆罕默德说:“先师伊本·路西德认为,亚里士多德对于女性的态度是值得怀疑的,并不利于理想国的实现,所以他支持女性接受教育。”
“不过这个观点,很多人不太喜欢。在安达卢西亚,接受的人还是比较多的,但正如我之前所说,不同地区的天方教社会差别极大。在一些社会相对简单、贫穷的地方……反正当地埃米尔们不建议我们这么做。”
“所以,我个人是可以接受的,不过我还是优先遵从贵国的安排。”他说。
“我们这边,有一些学派对此持反对态度,不过元老院和教会,对此是不干预的态度。”王大喇嘛告诉他:“如果一个学派乐意,那他们就可以随意招生。当然,如果他们坚持认为,只有某些特定身份的人适合学习自己的学说,我们也不会干涉。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那就没问题了。”穆罕默德点点头:“伊本·路西德担任官员期间,在正式的法特瓦中做过解释。他认为,如果女人具有和男人相同的品质,那么所有这些女人,应当在每条规则和命令上都与男性平等。因此,规则并不禁止我们在女性中寻找战士、管理者和哲学家。”
“其实,按他的理解,女性担任伊玛目也是可以的。他引用柏拉图的观点,加以分析,认为虽然柏拉图没有明说,但在‘理想国’规划中,女性对于宗教的领导并非不可行。一些女性具有足够的智慧,可以担任男人的领导者,在仪式和宗教组织中担任管理角色。所以,你今后当学院和修会的主持者,其实都是可以的。”
“当然,这个问题,我们那边的反对者很多。”他补充道:“很多学者不能接受,还是认为女性担任伊玛目是违反圣训的。所以他的教令里,只能回避女性担任伊玛目这一条,只是说,从哲学角度看,女性有权力承担作为教派和国家管理者的义务。”
“毕竟,他是一名国家高级官员。官方文件里,也不能像我们这些在野学者一样随便说话了。”
“这些观点在那时候,确实太激进了吧。”郭康想了想,也问道:“他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
“其实和我放弃学武一样,也是形势所迫。”穆罕默德承认:“那个时代,安达卢西亚已经开始了衰落,而他研究之后,认为是社会的效率出现了问题。”
“他认为,女性与男性的关键差别,在于层次上的不同,双方的本质则是平等的。而之所以说层次不同,是因为男性在大部分行动中都比女性更有效率。但这样的话,如果女性也有可能以更高的效率从事某些活动,那就应该也有更高的层次了。”
“而当时的问题是,女性人口在社会中占有很大比例,却不被允许参与到社会中。比如,她们只能进行缝纫和刺绣之类的工作,但这些工作是无法养活自己的。”
“也就是说,他认为这种状态妨碍了他所说的社会效率?”郭康问。
“是啊。”穆罕默德点点头:“他曾经对学生们表示,自己对于天方教各国中,妇女的现实处境感到遗憾和忧虑。这种情况和理想状态差距太远,显然不利于社会效率和国家经济。”
“安达卢西亚的妇女中,并不缺乏具备智慧和力量的人,但她们却生活在近乎奴役的状态下,让人类灵魂中,追求更高能力和更完美层次的本能被抑制,破坏了她们处理大事的能力。”
“伊本·路西德对此很痛心。在笔记里,他描述说,这些妇人生活的像植物一样。正因为如此,我们已经看不到真正有美德的妇女了,这种环境又进而产生了遍布整个城市的苦难。如果不能让妇女参与到公共服务中,让她们用劳动获得生活必需品,那么这种情况恐怕也无法好转。”
“那他觉得要怎么改变?”狄奥多拉看起来很有兴趣。
“他主张,应该首先用哲学和音乐教育,增强妇女的勇气和心灵。”穆罕默德介绍道:“之后,还应该允许她们像古代哲学家一样,进行体育训练,以增强体魄。让她们拥有和男人一样的素质,从而履行战士、管理者和哲学家的职责。”
“当然,你也知道,我们其实也没办法对此进行改变,所以只能在理论论述时发发牢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