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剑

血炼道场外,河神庙前。墨画睁开双眼。他的灵力和神识都已经消耗殆尽,但他神识根基太过深厚,所以这片刻时间,已经缓了过来。反倒是灵力,回复得比较慢。墨画服下了几枚丹药,调养灵力,而后打坐冥想,休养神识。识海之中,还残留些许刺痛。这是适才强行以天机诡算推演,分化多重诡念,从而对识海造成的损伤。神识分化三道诡念,四重神识布阵,速度快了数倍。但与此同时,神识消耗也加剧了数倍,只一转瞬间,就将自己的神识,消耗一空。明明自己仅仅筑基初期,就有十六纹质变神识,比同境界修士,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但墨画还是生出一种,“神识远远不够用”的感觉。墨画叹了口气。若是神识足够强的话,自己真的有可能将阵法当法术用,一念化百千,多重诡道并算,瞬间布成杀阵。危机时刻,足以力挽狂澜。就是要花费不少灵墨和灵石,有点“烧钱”罢了。而且好像神念质变,对“诡念分化”同样有用。诡念分化,等同于强行分裂神识,进行多端诡算,对识海的负荷,是极大的。原本自己,只能分出一道诡念。适才他拼尽全力,才多分出了一道。最后若不是因为近期吞噬了“神髓”,神识进一步质变,根基牢固,也无法在极限之上,再分出一道诡念。一共三重诡念。自己的天机诡算,比之前强了两重。就是不知师伯的这门“天机诡算”,是不是以神识分化诡念的数量,来衡量境界的。“师伯也没告诉过我……”墨画心里嘀咕,随后不由又想。自己能分出三道诡念,那师伯呢?若是全力出手,又能分化出多少诡念?当初师伯对自己道心种魔,出现在自己识海,替自己解谜天大阵时,幻化万千诡影的场景又浮现在墨画脑海。万千诡影……墨画心中震惊。这么一看,师伯他可太强了!自己这区区三道诡念,跟师伯“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的诡影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不愧是师伯!”墨画心中点头道。但随即他又生出一个疑惑。自己是吃了神髓,神识质变,才能忍受诡算分神之苦,承受得住识海的负荷,勉强分了三道诡念。那师伯他,又是通过什么手段,来分出那么多,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诡念的呢?莫非师伯的神识,也进行过某种“质变”,或者是某类“转化”?还是说,天机诡算有着更高深的“诡道分神”之法,师伯没教给自己?不,不对……师伯本来也没打算教自己,怎么能怪师伯呢?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够聪明,没能从师伯身上学到诡道的精髓。墨画叹了口气。吾生也有涯,而“道”也无涯。看来自己还要再努力。墨画收拾好心情,准备继续冥想,恢复神识,但最后忍不住,又有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神念分化……”墨画皱眉。他记得黄山君说过,强大的神明可以分化万千。邪神也是如此,大荒邪神的神骸,也就是那个金色邪眸,就说过“大荒无尽,万千神骸”这种话,意味着大荒之主,已然分化了无数“神骸”……神明可以分化。诡道也能分化……墨画心中一颤。那这天机诡算,诡念分化之法,不会就是模拟神明分化之道,才创造而出的神念之法吧……神明的神念分化神骸,修士的神识分化诡念。那这诡念,也可以视为是一种“神骸”?自己分化诡念,其实就是在分化“神骸”?墨画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分化“诡念”,和分化“神骸”,应该还是不同的,毕竟一个是修士的手段,一个是神明的天赋。但其本质,墨画却越想越觉得像。只是没办法求证。他总不能跑到师伯,或是大荒邪神面前,问他们诡念和神骸的异同吧。只怕一个会立马杀了自己,还会把自己做成“小傀儡”。另一个会立马吃了自己,再把自己炼成“小神仆”。墨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墨画将这个念头,藏在心底,想着以后再慢慢琢磨,或者有空,再去问问老朋友黄山君。不过现在机缘巧合下,墨画还是靠着自己,又摸索出了一些神念进阶的门道。那就是神髓吃得越多,神识质变越深,能分化的诡念越多,天机诡算越强。而神识越充沛,支撑诡算的根基越深厚。衍算也好,布阵也好,法术也好,速度也就越快。天下法术,唯快不破。阵法和其他法门,似乎也是如此。只要够快,就能先发制人,抢占先机。若是快到极致,就能不给敌人丝毫喘息的时机,万般法门,攻势不断,一直是自己的回合!“神髓……”墨画抬头,看了眼眼前的河神庙,又习惯性地舔了舔嘴唇。之后他便平复下心情,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安心打坐冥想,将自己的状态,恢复到最佳。其他人也全都在打坐调息,服药疗伤。此次从妖魔道场突围,凶险万分,但好在大家虽受了点伤,但都平安无事,算是有惊无险。那两个用来当做“祭品”的黑衣人,倒是遍体鳞伤,但这种人贩子作恶多端,手里不知沾了多少血腥,留一口气就行,也没人在意他们。众人休整好后,墨画的神识和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众人便动身,向河神庙的方向走去。未到庙前,墨画一怔,神色微变。“剑意?”他放眼看去,就见河神庙前,剑痕斑驳,似乎当年有剑修在此全力一战。地面道道剑痕交错,庙前的一些石柱,也有被剑气截断的痕迹。尽管过了数百年,仍有剑意残留。可知此剑修,剑法造诣必然卓绝。而能孤身一人一剑,杀到这邪神的庙宇之前,神念也绝对十分强大。墨画眼睛一亮,一道道剑痕看去,神识微动,悉心体悟剑中的意蕴。只可惜这些剑意似乎被什么污染腐蚀过,留下的剑意并不纯粹。墨画这个半吊子剑修,根本悟不透。更别说能学到个一招半式了。墨画有些遗憾,又有些不甘。“要不算一下?”墨画心里默默道,而后便现学现卖,再次以天机诡算增幅天机衍算。他的眼眸漆黑,神念化身之上,开始分化诡影。诡影宛如墨影道袍,披在墨画身上。一重,两重……墨画想分出三重,但分到两重时,发现识海又开始痛了,似乎刚才的伤势还没好,便只能分出两重诡念,凑合凑合。两重诡念加持,天机衍算之下。墨画的眼前光芒一闪,因果骤现,交错浮沉。这次的因果,比之前都更加清晰。一缕缕纯白色的因果线,自满地的剑痕之上浮现,齐齐飘向河神庙中。墨画心中一颤。这意味着,剑意的法门,就藏在河神庙里?墨画不再犹豫,径直向河神庙走去,进庙之前,墨画想了下,回头叮嘱道:“那个老杂毛,应该也在庙里,大家小心。”众人点头。河神庙前,有两根黑底漆金门柱,柱上写着“风调雨顺”,“江泽平安”之类的漆字。但柱上多剑气划痕,字迹不清。抬头是块匾额,上书“河神庙”三个大字。墨画神识扫过一遍,眉头微蹙,而后迈步进入了庙中。进庙即见大殿。大殿空旷,四周空无一物,仅在远处正中,摆着一张供桌,上方立着一尊河神像。河神像鱼脸人身,身穿云绣海浪纹路的道袍,双手合拢,放于胸前,口如血盆,牙齿森白,高高端坐,目光威严而可怖。河神像下方,浸着一池血水。血水粘稠,泡着一个人影,正是那个奢大师。他现在的模样,十分怪异,一半妖魔一半修士。血池中的血水,不断修复着他的肉身。众人神色一凛,纷纷皱眉。奢大师泡着血水,听闻动静,睁开双眼,见到众人后神色惊诧,声音嘶哑道:“你们竟能到这里来?”奢大师阴冷一笑,缓缓从血池中走出。他身上的伤势,受血水滋养,已经完好如初,与此同时,他的身躯也逐渐拔高,肌肉隆起,重又化作了妖魔。“我的伤势已经复原,接下来,我要你们……”墨画挥了挥手。顾安几人立马冲上前去,刀剑拳脚齐加,不下数十回合,就将奢大师又打趴下了,并用缚灵锁捆得结结实实,按倒在了地上。墨画撇了撇嘴。这个老杂毛,又不是火佛陀,学了点魔化的手段而已,装什么大尾巴狼……“祭品我带来了,两个孩子也在,你不是说要向河神祷告,交换祭品么?”墨画居高临下道:“快点换!”于大河也神情紧张起来。奢大师被几个顾家大汉,按倒在地,退了一身妖魔皮囊,冷笑道:“晚了,没救了,等死吧。”墨画淡淡道:“小安哥,把这老杂毛宰了。”顾安迟疑片刻,征询地看了墨画一眼。墨画点头,“宰了!”顾安不再犹豫,屠刀举起,对着奢大师的脖子便砍,刀刃下去一半,破开皮肉,鲜血直流。奢大师这才面无人色,对着墨画惊叫道:“你认真的?”墨画不搭理他。顾安还在发力,刀刃向他脖子里砍。奢大师瞪大双眼,叫道:“能救!能救!我开坛!那两个孩子,开坛就能救回来!”墨画挑了挑眉毛,“真的?”“真的!真的!”奢大师不住点头。墨画给了顾安一个眼色,顾安这才停手,拔出刀,带出血。奢大师捂着脖子,心里暗恨。这个小兔崽子,心是真他娘的狠,说下杀手就下杀手。“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墨画神情一冷。奢大师吓得一颤,连忙摇头,“没有!没有!”“给他一粒止血的丹药,”墨画道,而后目光冰冷地看着奢大师,“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赶紧开坛,去求你的河神大人,把那两个孩子的神魂换回来,不然我就让人把你剁了,尸体丢去喂给外面的妖魔……”奢大师迟疑道:“一炷香时间不够……”墨画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奢大师苦笑,“真不够,又要开坛,又要祭祀,又要求神,一炷香根本来不及……”“那要多久?”“至少……”奢大师低声道,“半个时辰。”“行。”墨画点头,“我给伱半个时辰。”奢大师这才松了口气。“我的储物袋……”奢大师又看了眼墨画,见墨画神色不善,连忙解释道,“开坛祭祀的东西,都在储物袋里。”墨画想了想,便对顾安道:“小安哥,储物袋先给他。”顾安点头,将奢大师的储物袋换暂时还给了他。但是里面一些魔道丹药,功法,邪器之类的东西,还是全部收缴了。奢大师接过储物袋,开始布坛。鱼妖的头颅,带血的蜡烛,人的手骨,血迹斑斑的黄布……全是一些邪异古怪的东西。奢大师一边往供桌上摆,一边用余光瞥着墨画,心里暗骂:妈的,看走眼了。还以为这小鬼,只是个嚣张跋扈,来混功绩的世家小草包。却没想到,是个心狠手辣的小阎王。脖子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奢大师眼中的阴毒一闪而过,而后一边忍着疼痛,一边继续准备开坛。墨画则用这段时间,开始打量着整个河神庙。这个河神庙,看着空旷,威严,但又透着简陋。从庙里看,普普通通,全没有外面那种血雾滔天的可怕景象,仿佛适才所见的血腥征兆,只是假象。而且,没有祭坛。墨画看了半天,都没发现真正的,能够让他心生“渴望”的祭坛。就像璧山魔殿最深处的那座,未建成的祭坛一样。只有一尊神像。但是这尊神像,看着也就是寻常的神像,不像是河神的本命神像,更不像是邪神的布道神像。唯一奇怪的是,这尊神像,竟然浸在血池之中。墨画低头看了眼血池,发现血池之中,血液粘稠,而且还有肢体和溶解的血肉。只看一眼,墨画就觉得异常恶心。“这个浸着神像的血池,是用来做什么用的?”用血肉污染河神,使其堕化?墨画有些困惑。他又抬头,环顾四周,将整个河神庙扫视一圈,隐约之中有种错觉,似乎有人在这里上了一把锁。河神庙的真正秘密,都被锁了起来,不让自己看到。墨画默默看了眼奢大师。他有种直觉,锁住河神殿秘密的钥匙,很可能就藏在奢大师身上。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神念化剑。几百年前,那位精通神念剑法的剑修,孤身来此,似乎与邪神有过一战,留下了庙外满地的剑痕。而那些剑痕中的因果,全都聚拢于河神庙。可这庙中,虽然破旧简陋,但并没有交战过的迹象,也没有神念剑法残留的剑意。“神念化剑的因果,又藏在哪里?”墨画背着手,贴着墙角,将这个河神庙逛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线索,不由把目光放在了奢大师身上。奢大师被墨画那深邃又捉摸不透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小……小公子,可有……什么不妥?”奢大师勉强笑着问道。墨画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这庙里,有剑么?”奢大师心中震惊至极,但很快平复了心绪,面上不露声色,疑惑道:“小公子说的……是什么剑?”但他这点细微的情绪波动,根本瞒不过墨画。“你知道。”奢大师瞳孔一颤。不待奢大师回答,墨画就目光明亮,自顾自寻思道:“你知道这把剑……”“那你就是见过……”“剑在庙里,藏在一个你知道,而我没去过的地方……”墨画目光一扫,瞬间明了。“血池!”“整座河神庙,只有血池里,是你进去过,而我没去过的地方……”“我们进门的时候,你就待在血池里。”“所以有剑,在血池里!”墨画条理清晰,目光锐利。奢大师心底一寒。多智近妖。这小鬼,怎么跟个心有七窍,机敏多疑的老妖怪一样……墨画命令道:“你去血池里,把剑给我捞出来。”奢大师嘴皮颤动,刚想说话,便听墨画以清脆但冰冷的声音道:“我不听借口。”奢大师头皮微麻,“我还要献祭,救那……”“血池不深,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墨画道。奢大师见敷衍不了,只能叹道:“血池底部,的确是镇着一把什么剑,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取出……”墨画摇头道:“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奢大师还想说什么,墨画的眼眸,已经透露出一些锐利的锋芒。奢大师如芒在背,只好叹了口气,迈步走向血池。顾安和顾全持刀,死死盯着他。血池之中,不知融了什么血肉和肢体,血腥污秽。寻常修士进去,既有可能被腐蚀肉身,也有可能被污染灵力,乃至堕化神识。但奢大师入了邪道,不怕这些。奢大师心里又暗暗骂了墨画几句,而后走到浸着神像的血池边,纵身跳下,沉入血池底。血池翻涌,气息震动。过了一会,奢大师才不情不愿地从血池之中出来,将一柄血迹斑斑的剑,丢在了地上。顾全取出绸布,擦干血迹,将剑递给墨画。墨画定睛一看,瞳孔一缩。这是一柄断剑,只残留了小半的剑尖,剑身已被血迹腐蚀,没了光泽,但其材质非凡。墨画尽管不精通炼器,但对炼器材料,也略有所知。锻造此剑所用的金铁,至少三品以上。也就是说,这是一柄断裂的……金丹境本命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