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帝敕令

李周巍沉沉一吐气,答道:“我明白了。”龙属让他来列海不光光是让两人亲人团聚的,李清虹能说的话隐约也是龙属的意思,真炁的重要性如此之高,以至于备海龙王三番五次地提醒,让李清虹亲口与他说清…“这头明阳是一局,另一头真炁也是一局,多半是怕我李家牵扯其中,两边落子交互到一块,要影响龙属谋取真炁。”李周巍心中还是有数的:‘明阳之事难说多少旧情,更多的是不欲明阳被落霞得去,可一切与谋求真龙比起来都要靠边站…一旦涉及此事,莫说魏李后裔,哪怕是龙裔也是要杀即杀…这一趟…是龙属中备海、穆海一系的人在提醒我。’李清虹注意着他的神色,抿了茶,答道:“真炁不须碰,家中好好等到你突破即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话语在口边踌躇了半天,这才垂眉道:“可惜了承…”李周巍一下沉默起来,竟不知作何言语,良久才道:“我与叔父守江十年,夕惕若厉,常常自觉余路无多,我尚且好些,叔父枕戈待旦,只怕当时的巫山异象方显,便死期将至。”“那些日子都过去了…竟然折在这处。”承明字辈中李承与李清虹最为亲近,当年一同驻守宗泉修行,因为道统的缘故,李承也时常请教她,如今骤然陨落,李清虹应当是最难过的。李清虹缄默了一阵,道:“当年我想着他是承明辈里最有出息的,性格也最谨慎,应当能抗起大梁,他确实不负所望。”两人之间的气氛立刻沉郁起来,李周巍不欲多提,转移起话题,拱手道:“晚辈方才经过礁海,见着好热闹,两方修士打得不可开交,听雷岛、赤礁岛的人都来了,听闻礁海平日是没有多少修士的…这是…?”李清虹稍稍思索,答道:“应当是礁海龙王的事情,他破关而出,成为又一位紫府后期的龙王,兴许不久之后,要造筑龙宫,开一道庆宴…为了此事而来?”李周巍有些不解,却依旧点了头,道:“可我只见了这两家之人…兴许是他们消息灵通…”李清虹仔细想了想,突然若有所思地道:“你这让我想起一事,礁海龙王是黑龙祧,听雷岛曾经帮过黑龙祧…礁海龙王如若要庆寿,听雷岛兴师动众而来也算合理…至于赤礁岛…便不好说了。”李周巍立刻心里有了数,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家与白龙祧交好,恐怕不宜多接触这礁海,唯恐被人为难…毕竟是龙属,真要计较起来,我家也吃不消。”李清虹颔首:“虽是这个道理,可龙属目标明确,在这方面齐心协力不可动摇,如今也不会太过为难你,你少去碰礁海,不要叫他们难堪就好。”李周巍应了一声,那白衣女使已经快步入阁,恭声道:“禀池主,海底的滢首观看法器,禀了回复,此法器可以调和府水,以【和渊灵水】调炼,将其中的渌水转渌成合,再上一层齐金调和合府,可以炼成一枚蓝金葫芦,比如今大上一寸,持器之法也从掌持改为捧持、腰系…神妙之处多了两种,更能唤水压人…”这些海底的妖物描述甚是详细,李清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等她讲完了,这才瞥了眼李周巍,答道:“明煌看来…如何?”李周巍稍稍估计,这青葫芦本不如邓家的扇子,如今这么一改,有失有得,倒是拔高些许,虽然仍然不能与扇子相比,遂道:“已经是极好的了。”李清虹点头,转去看那鸢紫,开口道:“需要多少时日?”鸢紫行了礼,答道:“至少要六月…预计在半年与九月之间。”女子眸色转过来,李周巍倒是没什么安排,毕竟到了哪处都是修行,自己还有诸多秘法可以修行,便点头道:“并无大碍,我正巧寻一处闭关…不知列海是否方便?”李清虹思索了一阵,答道:“池中雷霆充沛霸道,自然是不适合明煌修行的,底下列海也没有什么修行之所,顶多一个海狢山,灵机还不如洲上…要委屈了周巍。”外海贫瘠,还不如东海,更别说和江南比了,李周巍自然知晓,说了两句客气话,李清虹便道:“这就让鸢紫送你下去。”李周巍行了礼,长出了一口气,答道:“如今见了大人,便可以给家中交代了…”李清虹微微一笑回礼,他便一同这白衣女使往外,先行往海中去,来时的车驾已经停在池边,四周还是空荡荡没什么人影,鸢紫恭敬请他上了车驾,没有多余的言语。李清虹的宫阙没有多少婢使,上下还真同她一般脾性,简洁大方,车驾往海上一沉,浮现海狢山也极为简单,山上虽然有寺有观,却屋舍俨然,建得都不高,前庭后院,几个道士焚香静祈,修行雷法。可这车驾从云层中破出,脚底下的宁静立刻被打破了,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山顶上的法坛下聚集起一片道士,遥遥望下,只见满地乌色葛巾晃动。“轰隆!”车驾在法坛上落下,顿时发出震雷般的轰鸣声,银色的光彩荡漾,底下一人领头,呼道:“霄云观率一十四道玄霄二雷之法道统恭迎上霄雷使,敬受雷霆骋命,上奉仙旨!”一众道士齐刷刷地拜下来,两旁似乎有人鼓吹法笛琴瑟,前头的鸢紫声音清澈:“未奉正诏,只受了谕命。”“明阳道的白麒麟来访雷池,往海狢山落脚休憩,我奉了命,陪大人择处修行,不须兴师动众,也万万怠慢不得。”“下修受命。”李周巍这才听见车驾颤动,鸢紫替他掀开帘子,恭敬道:“大人请!”李周巍迈步出去,脚底的法坛依旧是金属打造,呈现出银白色,脚底下的道士一个个低着头,唯有领头的一个老道士上来,隔着一阶拜了,道:“敬拜明阳之相,大人择此小山而践,生发道嗣,下修受宠若惊,感激之极。”鸢紫生怕他得罪了人,连忙跟紧,和声道:“禀大人,东海水降雷升,雷池降世,霄云一观是按着道统感应从北海追随而来,法统脱胎古修,若有言语冒犯之处,多有…”她嘴上打着圆场,心中却犯怵:‘姓吕的真是不要命了…这是白麟,虽说在雷池规规矩矩,可明阳显相是最重尊卑的,磕头也不磕,什么生发道嗣都来了…’李周巍却很感兴趣,扫了一眼,发觉霄云观大部分都是凡人,寥寥几个胎息,眼前的老道也就个练气,岂是一个凄惨了得!“请起罢。”他应了一句,挑眉道:“这些是古代的礼节…还是雷法的规矩。”老道士额头上立刻冒出汗来,恭声道:“禀大人,规矩传下来只一条,不知是礼法还是雷法…小山简陋,不能配齐,是下修之罪。”李周巍若有所思看了一眼,似乎这些古代的修行规矩与他想象中有所不同,当下驾起璀璨天光,从法坛上下去。虽然李周巍并非真白麟,可如今他的筑基修为配上命数,在这群凡人面前也真与白麟无异,一个个又惊又慕。鸢紫一同他入了观中,低声着补:“这些修士虽然修为不济,道统却与玄霄雷池、策雷泊云法道颇有渊源,北海还有个席家,派了弟子来霄云观修行,如今正闭关突破练气。”“我听说过。”李周巍也知道席家那位席子康,是个正直的人物,可惜多半一同陨落在了洞天之中…他只能微微叹息:‘策雷泊云法道…只听这个名字,就已经是龙属志在必得的东西了…策雷泊云者,本应是龙。’很快到了霄云观最深处的洞府,果然同李清虹所说,这一处不但灵气不如湖上,就连地界也是逼仄无比。若是海内的修士开辟洞府,再怎么样至少也要有个院落大小,这洞府似乎只有一间房屋大小,放了一桌一椅,一蒲团而已,老道士却很珍视,门前用软垫铺的整整齐齐。老道士在一旁低头拜下,鸢紫则为他开启阵法,恭敬道:“大人…请…等法器有了消息,我便来山上请大人。”李周巍点头入内,大门自动闭锁,洞府中的法灯同时亮起,把这逼仄的空间照得很明亮,他在原地坐了一阵,把这些消息整理了,心中渐渐明晰。眼下在蒲团上端坐了,沉吟冥思,九道浩如烟海、简练精干的秘法立刻从灵识中涌现而出——正是《明华煌元经》中的九道秘法!这秘法极为贵重,李周巍不用拓印带在身边研习,当年根据符种就有赐下,如今准备修行秘法,按着李曦明留下的经验记载,先将【阳元】抽出来读。“明阳之元,阳枢显相,举足皆中规矩,顾盼亦合容仪…鸣,协律吕之和;行,调尊卑之律;践,不踏无君之土;止,不栖诸侯之邦…”李周巍通读一遍,稍稍点头,暗忖道:‘还算浅显易懂…’他突然记起一事来,在储物袋中找了一圈,取出一份玉简,这东西是李曦明给他的,似乎是这份秘法的注解,只有注,并无原文。李周巍先是读了序,看了留款:【谷风真人】‘喔,真人取得好笔名,是从箓气上取的罢。’他遂细细将这大十万字读了,皱起眉来,摇头忖道:‘这东西啰里…咳…倒是不适合我,应当是为家中后辈准备的…我拿着却没有什么大用处…’‘不过这卷中猜测,并非每个人修炼难度都相同,虽然九道秘法逐级攀登,但根据各自性情天分不同,修炼各个秘法的难度有高低…’他只好把东西收起来,并未立刻开始修炼【阳元】,而是把其余八道的都一一读遍,花费时间都试了一试。便见气海之中金光逐一浮现,或白或金,时而为灯,时而为阶,又化为庞大宫殿,百万精兵,闪烁不定,时间便如流水般流逝。过了大半月,洞府之中的李周巍才缓缓睁开眼睛,吐出口白气来,尽管洞府中灯火明亮,那双眼睛依旧夺目,隐约有金色天光流淌。他的表情却并不平静,心中生疑,神色中却颇有惊诧之色。‘这九道秘法…竟然已经修了颇多了!’李周巍一连试了,以秘法催动仙基,观察仙基变化,仙基上敕纹浮现,若隐若现,时常有金纹白光流淌,明显是九道中【帝敕令】修成的表现!而这道【帝敕令】,几乎是九道秘法中最难的一道!‘必然不是功法影响了…真人突破之前炼了那么些年,从来是从头开始…那就多半是我的命数影响。’然而他把九道秘法一试过,还远不止于此,【阳元】【天灯】【宝阶】【大璺】【回折】【百兵府】【帝敕令】【金麟】与【红蝉】,其中【帝敕令】大成圆满、【大璺】修成了五成,【百兵府】也修成三成!李周巍心中且惊且喜,旋即涌上疑惑:“为何是这三种?”李周巍如今道行虽然不高,可命数加身,与龙属交谈获得了很多宝贵的消息,心中早有猜测:“枢阳生子,一为白麟,二为白蝉,可我降生之时,白麟衔子,白蝉震翅,二者显象皆有,恐怕介乎麟与蝉之间,至于与枢阳有多少关系,还要另行讨论…”枢阳毕竟是明阳的第一显相,李周巍不敢贸然自比,魏李数朝以来,对明阳果位施加了多少影响更难说…龙属认为是白麟,大体上是不会偏差太多的。“无论与这枢阳有没有关系,【帝敕令】…恐怕对应此命。”【帝敕令】修成尚可理解,可【大璺】修成了五成,【百兵府】也修成三成便叫人摸不着头脑了,倘若全都略有修为也就罢了,偏偏【阳元】几道半点痕迹也无…“怪哉…是何时修过这二术的…莫非是天生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