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孔雀
李乌梢一问,李玄宣立刻摇头,答道:“自然还没有着落…当初承淮的婚事也是治儿和宵儿回来省亲定下来的,眼下就这一个孩子,宗里没有消息传来…族里只能搁置……”“更何况,治儿今非昔比,是南海的大人物了,这事情更要谨慎……”李曦治当初与杨宵儿几次回家省亲,早些时候青杜峰的筑基大阵都没修建好,比不得如今紫府仙族的模样,更别说李曦治有如今这样的地位,老人说罢,李乌梢点头:“主人和主母说过,昔年只希望少主能平安长大,续接家中血脉,特地挑选了丁氏,如今周洛长大,婚姻大事尤为关键,几家几门,都有些意思,还有人拜访过主人,这几年公子当家,来得就更勤了……”李玄宣连连点头,他当然是希望李周洛有个好妻子,老人略委婉地道:“还要注意着两方情愿……到时候闹得不好看了,反倒得罪人。”“这是自然。”李乌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拱手道:“主人的意思是…周洛筑基之前就先去一次南海,在主人那里居住一段时间,和几个世家、门派的小姐都见一次面,培养一些感情,就在那一处完婚,等所有事情安排好了,突破了筑基,再看他的意愿回来。”玄宣听得咋舌,问道:“这…会不会太有架子了…到时候惹得几家都不愉快…”“哈哈!”李乌梢笑了一声,摇头道:“丝毫不为过!老大人不在南海,并不晓得…如今主人在南海到哪都是座上宾,周洛是堂堂紫府仙族一脉之主、真人侄孙、越国皇室血脉、究天阁主之孙,自己又是一等一的才俊,哪一家不赶着上来?”李玄宣心中有数,暗暗忖起来:‘曦明说了…当初那位杨天衙还在哪处角落阴着,那他还是杨家真人的血脉,确实…’李乌梢仍不停嘴,继续道:“除了这一事,还有撷气峰的事情,如今撷气峰峰主是林乌宁林峰主,听说我要前去湖上,三番五次来拜访,让我带了消息,说是青池有五道气都在湖上采,其中三道都是别处寻不来的,眼下妈的客气起来了,说什么希望能与望月仙族定一处场所,作为青池宗的落脚处,今后前来采气,也好有个章程可走。”他嘴角咧开了,笑道:“他青池也有今天,真是痛快。”李玄宣一琢磨就知道是【湖中金秋】一类的东西,大多是青池独有的,《月湖映秋诀》名声很大,自家手中有太阴月华,却又不敢用,很是纠结。他心中一动,问道:“这些采气的大多是什么人?恐怕不会派筑基来,都发了玄景灵誓……”“不错。”李乌梢在青池也历练出东西来了,闻弦歌而知雅意,拉着他入殿,低声道:“老大人,这撷气峰采气自然不派筑基,毕竟采气之道向来是重中之重,【湖中金秋】关键在于呼焯法,除非搜魂……”李玄宣倒是笑了一声,答道:“不急,让他们的人过来采气即可。”李乌梢沉沉点头,很快见全玉缎两人回来了,不过这两个青池弟子回来,有意避着另一边走,似乎并不想与紫烟的修士撞上,玩也玩的不尽兴,显得束手束脚。王渠绾也已经等在湖上,他只能带着李乌梢出去,全玉缎远远见了两人,笑道:“老前辈,我们这就过去了,等处理完事务,便回来见大人。”李玄宣颔首:“一切小心。”几人一同往北去,李玄宣送出湖外,天色又暗下来,湖上万籁俱寂,原本避在洲上不见的紫烟门修士也出来了,几道紫气穿入空中,轻飘飘地飞驰而去。……孔雀海。越往北部,孔雀海的海水越加瑰丽,到了最东北边的【大赐铜彩寺】,赐铜灵山下的海水已经呈现出五光十色的幻丽色彩,随着阳光反复变色,一片一片的珊瑚浮起,如同鱼蛇活物。从赐铜灵山往下望,还能看见几个黑点在海面蠕动,一步一磕头地往灵山靠近,自有珊瑚将他们托起,让他们在海面上如履平地。可满山孔雀东蹦西跳,撅着腚在灵山上打闹,几个凡人磕头到了山脚下,被孔雀们一通乱啄,这些人本就面黄肌瘦,哪里撑得住这些折磨,满身是血地掉到海里去了。这时,山上伺候孔雀的几个沙弥看得津津有味,反而笑起来:“心志不定,真是活该!一步一磕头养的是释心,若不能把自尊自爱、自思自想放了,如何称得上虔诚?如何求空?”。几人正笑着,听着平地一阵狂风,这几个沙弥本就没有什么大修为,立刻被这狂风卷起,连带着地上的一片凡人,通通落到一片五彩缤纷的羽毛地上,这几个沙弥还未落地,已经欣喜若狂的笑起来:“这是被福地选中了!”“【七彩语孔雀背】!是最高福地之一!”几个沙弥立刻在孔雀背上坐稳了,虔诚地念起经来,那十几个凡人面黄肌瘦,摔得断胳膊断腿,见了这模样也跟着念,竟然丝毫不疼了。这庞大孔雀则振翅而飞,一路往东,幽暗如同宝石的眼睛里流淌着华光,东海广阔,这孔雀着实飞得无聊,过了一阵叼起一人接引了,引得背上一阵欢呼。几个沙弥滋味最好,被留在后头,见了凡人先入福地,反而不服起来,按住嫉妒心不去想,使出吃奶的劲诵经。这孔雀一路飞驰,到了海角,零嘴也吃完了,幻化为一位披着五色衣的妇人,生得端庄慈祥,一路潜入海底,施展了法术,遁入地底,飞入溶洞之中,终于见到一片碧色潭水。她微微一笑,低声道:“见过步梓大真人!”这地底的潭水微微波动,浮现出一道虚弱的声音,显得很是沧桑:“羽色道友,此次多谢你了……你可把那血翠宝珠带来了?”羽色怜愍笑着点头,答道:“您是度过参紫的大修士,不必如此客气,能在此绝地帮到大真人,也是缘法所至,只望您养好伤势,再捉那大妖!”“只望…先看看那花。”这青潭波动了一阵,传来迟步梓的声音:“应有之理。”于是水波晃动,遂见一朵亮白花从潭面上浮现而出,羽色怜愍眼前一亮,笑道:“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太阴宝物!不愧是太阳道统……真是让我这穷乡僻壤的小修开眼了…”她仔细地看了一眼,听着耳边传来清朗带着笑意的声音:“好看罢?好看就对了!”羽色怜愍心中一惊,连忙回头,身后的大石上正坐着一位披发的青衣修士,满是笑意地看着她,她心中一寒,问道:“真人…这是……”她还未问出口,只觉得眼前飞起一片晶莹,浑身寒毛卓竖,手中掐起诀来,飞起层层彩光,将那晶莹一顶,却发觉眼前模糊,凉清清冰冷刺骨。脚底一片冰凉,传来水波的冰凉触感,竟然已经踏入青潭之中。『丑癸藏』!羽色怜愍是个才晋升的怜愍,斗起法绝不是迟步梓的对手,第一时间掐诀,开口急切道:“大真人!我的命数在善夏摩诃手中,杀我则结因果…还请审慎行事!”羽色怜愍根本没想过迟步梓会对她出手,善夏摩诃已然九世,迟步梓也不是什么仇释之人,杀她羽色怜愍完全没有益处!怜愍与摩诃都是证得不退转地比肩紫府的释修,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也在不退转地,摩诃的不退转地就在自己的摩诃位上,位形念三不退,除非被锁住真灵,等同不死。而怜愍的不退转地各自挂在对应的摩诃位之下,最高处就是金莲座下,也曾叫做莲花座下、大普刹帝下,形念皆不退,哪怕在外打得法身崩溃,回归释土照样能恢复回来。这一级的怜愍已经有了证摩诃的潜力,只是条件苛刻罢了。释修的体系极为奇妙,否则如何从仙魔乱世之中走出,趁乱占据整个北方?七道释修与北方凡人病态般迷恋释土并非没有原由,实在是比自求自性便捷安全太多了……而她羽色不退转地虽然还没有证在最高的金莲座下,却也到了次一级发慧座下,灵念不退,可以退回释土,更重要的是作为孔雀之后,她在慈悲道的地位不一般,身死可是有善夏摩诃亲自关注的!迟步梓杀她除了打碎她这法体、得罪九世善夏摩诃和整个孔雀一族不会有任何收益…否则她羽色怎么会去贸然接触迟步梓?!即使事实的发展远超她的想象,羽色依旧保持着冷静,一语点明利害,手中结印,却看着面前的青袍男人倚坐在石头上,笑道:“小孔雀,我不杀你!只不过困你一段时间罢了。”脚底的渌水荡漾,羽色面对太阳道统的迟步梓,已经去了大半心气,依旧想第一时间挪步跳出这青潭,法力运转,凭空踏出一步,却发现这青塘如影随形,跟在自己脚下。迟步梓抬眉看着,随口道:“到底是一只孔雀,妖物本就低人一等,你又修怜愍,连个神通都没有,自己又没学什么法术,这要是遇上了别人,两巴掌就被别人抽死了!”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坐在石上,手中却把玩着一枚小鼎,散发出青滢滢的光彩,强烈的凝滞感充斥着这精心布置过的洞穴,以至于弥漫起淡淡的青雾,显然已经蓄势待发。其实孔雀之后也是紫府血脉,虽然比不得龙鸾,却不比他人差了,只可惜她遇上了迟家三百年来的第一天才迟步梓,脚底青潭和空中的青雾配合着束缚得她无法遁入太虚,羽色勉强维持着礼貌:“不知真人有何要求,好好同晚辈说即可,何必这样咄咄逼人……”羽色是念不退不是三不退,这法躯与怜愍位却极为珍贵,深知对方杀不了、也没有动机杀她,终究舍不得动弹。迟步梓挑眉看了一眼,笑道:“我这几年修行一法术,要孔雀血、孔雀足、孔雀羽,这一次来,要借一借道友的法躯。”羽色立刻松了口气,毕竟这些东西再怎么样都比不上整个法躯,可若非被困在此处,她自然是不愿给的,顿觉合理,低声道:“我这……”“轰隆隆…”她还未说完,迟步梓手中的小鼎已经在她头顶浮现而出,浓烈的渌水之力沉下来,羽色迟疑的这一刹那,脚底下的青潭已经荡漾出复杂的阵纹。羽色心中骤然一寒,可迟步梓这鼎中威能已经积蓄了不知多久,这样盖下来,镇得她法力溃散,动弹不得。迟步梓依旧坐在石上,一动不动,眼神戏谑:‘上过一次当不够,还要再上一次…真够蠢的……释土养出来的都是这些蠢物……’纵使迟步梓是渡过参紫的大真人,羽色也不是他翻手能杀的,短时间内仅仅能将她震住,打回原形,困在青潭之上。羽色心中骤然惊骇,此刻已经是她动弹不得的虚弱之时,对方祭出什么灵器都可以轻易创伤自己,她心里仍然在犹豫:‘最多不过贪图我全部的法躯……还能找出法宝将我杀了不成?’就在这思忖的一瞬间,脚底的大阵已然亮起白光,羽色的身形骤然淡去,堂堂一位发慧座下怜愍就这样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旷的洞中彩光流转。迟步梓眼神幽暗,感受着慢慢袭来的失重之感,心中有数:‘竟然这样也能接引走羽色…明明不是祂出手…【天上】有复数位的真君大人…’‘灵器不能起到半点作用,我本人不在阵中也可以被捉进那洞天…恐怕到了天涯海角也躲避不得,【天上】不但比慈悲释土高得多,到底不在太虚,是在天外…’‘孔雀真是又蠢又笨…绕一圈说不准还能来这里捉一次,哎呦,倒是又要见那只话唠蠢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