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 大宁宫
李乌梢很早被摄了性灵,交到李家人手中,后来李渊蛟身死来不及转接,放回了一缕联系。后来李曦峻再度用了【六堰配命殊法】,他的性灵先是在李曦峻手中,很快转到了李月湘手里。性灵与他之间本有联系,只要主人身亡,配命妖物即刻暴亡,当年在李渊蛟手中时,李渊蛟一有召唤,他常常一凭着这联系寻到李渊蛟身边。徐国混乱不定,这联系自然也是勾不上的,可性灵一灭,李乌梢必然暴亡,他一路过来安然无恙,也不见这性灵被释放回归,心中始终很安定,其实从未想过李月湘会出事。“应是提前把性灵转移了…我才察觉不出。”眼下的木符飘荡,李乌梢猝不及防地顿住了,上头的【候君多时】跳进眼睛里,让他龇牙咧嘴地嘶吼起来。这妖蛇结结实实地挥了挥袖子,将一片残石掀开,只看到一地灰炭,掩盖着几段纤细的骨头,他伸手去抹开这炭,脏了一手灰黑。明明天气寒冷,他觉得手心烫得可怕,翻了两周,用法力抖出些碎片来。这碎片呈现出陶瓷般质地,微微呈现红色,李乌梢吐了口气,法力推来转去,很快将这些碎片组合成原来的模样。这东西是一枚陶瓷红珠,满满都是裂纹,乃是李月湘贴身之物,叫作【晚红釉】。这东西是裘籍等魔修攻打李家时被李渊蛟缴获,李清虹起得名字,几经转折,最后落到李月湘手中,在练气期是不错的防御法器。他用法力将之凝聚起来,李乌梢是『府水』一系的仙基,晚红釉应当是某种火德法器,法力冲突下显得有些黯淡。老蛇把满是裂痕的【晚红釉】收进怀里,再取出玉盒把炭黑和骨头收纳进去,急切地收回储物袋,在原地盯着手站了两息。“蠢东西…”看着自己手心的黑色痕迹,李乌梢显得有些暴躁,蛇眼中满是阴郁,运起法力一点一点剥离下来,重新取出玉盒,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称水陵。湛蓝色的合水轻轻荡漾,倒映出天上的魔云,几道身影站在云上,或是一身金衣,或是黑袍飘飘,各有仙姿。三位真人在前低声交谈,李玄锋则持弓立着,司伯休身旁的云气呈现出青色,飘渺地顺着他的衣摆往上飞,李玄锋只觉得一股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体内亏损的法力慢慢恢复圆满。李玄锋在称水陵上等了几日,几位真人都闭眼冥思,几日时光对筑基来说都是弹指即过,更何况几位紫府,不过是一睁一闭,明暗交替,立刻就过去了。等到眼前几位开始说话,李玄锋估摸着时间将近,司伯休的云气也早将他的法力回满,空中嗡嗡作响,太虚中飞出一朵金云来。这金云上站着一真人,两眼微眯,气质有些阴沉,两手负在背后,云中站着几个年轻小辈,身上流光溢彩。“天元道友。”常昀真人唤了一声,张天元落在身前,向着秋水真人颔首,此人正是金羽宗天元真人,司伯休轻声道:“麻烦道友了。”便有三人从他云中下来,站在李玄峰身旁,一中年两青年,都穿着青池服饰,没有什么骄纵之色,向着李玄锋略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金羽宗的地盘已经从越国延伸到吴国中部,如今的实力已经超出青池太多了…’李玄锋心中暗动。金羽宗实力正盛,秋水、天元两位时常外出,处处布局不说,宗内还有两位真人,一人道号天霍,不过两百岁,时常闭关,另外一人道号天炔,性格暴戾,在吴国镇守。宗内筑基颇多,更有筑基时名声赫赫的张允闭关突破,显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反观青池宗经过迟尉折腾近百年,这几十年恶果凸显,实力大损,先是折了迟尉,迟步梓失踪,元乌元素先后陨落,几十年间竟然少了四位紫府!从压着金羽一头沦落到了仙门一级的地步。他思绪稍歇,见着那常昀真人抬眉道:“竟是齐地高家先至。”随着他的话音消散,面前的太虚破开,现出一男子来,这男子身上的衣着颇为繁复,上身雪白干练,下身是明红色的袍摆,两肩披着黑色的大氅,肩膀极其宽厚,鼻梁高挺,两眼暗红。他身后还站着一男子,身着暗红黑底的大袍,手中拿着马槊,正是先前的那位高方景,想必身前就是以真火练就神通的勃烈王高服了。“见过勃烈王!”元修几人对待他还算客气,一一打了招呼,这勃烈王高服颇为郑重点了头,行了很是考究的北礼,沉声道:“本王高服,见过几位真人。”他这人美髯浓眉,胸膛又宽厚有力,服饰颇为威严,涌动的真火压抑在两眼之中,不像是北边的胡王,倒像是以火德闻名的古周朝的某位诸侯。秋水真人与常昀真人微微点头,这勃烈王抚须仔细看了一眼李玄锋,微微偏头,身后跟着的高方景嘴唇嗡动。勃烈王高服前脚方至,从太虚浮现出数道身影,大多数呈现惟妙惟肖的金像模样,或是三头六臂,或是五目七足,密密麻麻都是眼睛,庄严肃穆,放出温热的金光。李玄锋与邻谷饶都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小修,同时低下头,不去看那满天的金光,嗡嗡的经书之声被司伯休的云气挡在外头,听着一声笑:“诸位都来齐了?”“白马寺退走了…其余都到齐了。”两道声音交谈了一阵,那修行『真火』的勃烈王高服迈步而出,抚须道:“早听闻秋水真人修行铅汞『全丹』一性,此道物性之变,我等不能及,还请真人出手一试?”“好。”一旁的秋水真人轻轻点头,伸手向前,掌心向上,腾出两抹淡金色的光彩,一点往上升化为金迸迸的色彩,另外一点往下降,化为朱红色,她轻声道:“苍碧混一,照作合水,清明皎洁,可接残垣。”她一指向前伸,另一只指头轻轻搭在其上,另外三指虚拢,指向底下藏蓝色的合水,恭声道:“请见所抱太一之熙。”称水陵已经被合水淹没,此处地势尤为低一些,已经见不到任何露出水面的东西,脚底下宛如一面小湖,合水又不透光,藏蓝色如同宝石。如今受了真人这么一指,水面上倒映着的滚滚黑云竟然有了变化,李玄锋仔细一瞧,水里竟然倒映着一片断裂山崖,其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滚滚的白色云气来回飘荡。这倒影越来越明亮,脚底下的合水赫然已经化作一面镜子,照出那一片并不广阔的天地,秋水真人收了手,轻声道:“诸位遣人入水罢!”“好神通…”秋水真人这一手可谓是举重若轻,半点压力也没有,收了手以后那倒影还是稳稳的固定在水面上,看得几位怜愍默不作声,唯有勃烈王高服赞了一句:“好巧妙的神通。”司伯休静静看着,偏了偏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符来,不过两指宽,密密麻麻都是皎洁的纹路,他将这东西交到李玄锋手中,声音肃穆:“这枚是【请君执金符】,可以召出金气加持杀敌,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在这境中兴许没有那么厉害,你斟酌着用。”他转过身去,看一下身后三人,一一指出:“这是司元礼,这两人是迟天星、迟符举。”司元礼便是那中年人,修为已至筑基后期,另外两人都是青年模样,迟天星面容沉稳,很是客气的点了点头,迟符举同样规规矩矩,脸色很好看。“入了水中,还须你二人看护。”元修沉沉地道了一声,邻谷饶和李玄锋接着话,齐声道:“尊真人仙谕!”元修挥了衣袖,几人齐齐从云端落入水中,李玄锋只觉眼前一暗一亮,底下空空。运起法力驾风,脚底下已然是涌动不息的云雾,天空中无日无月,白茫茫一片,黑云、合水、怜愍、真人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广阔的天空和扑面而来的冷风。抬起目向远方看去,一座山崖正拔地而起,直直地指向空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宁国尚苍色,喜好琉璃珠宝,这些建筑往往采用黑青深青之色,又点缀琉璃,望去一片富丽堂皇。李玄锋稍稍驻足,转目一看,身旁唯有司元礼罢了。这中年人正驾风观察,身上的青袍在风中飘动,手中已经浮现出一把碧绿色的长剑,见着李玄锋望来,拱手道:“麻烦道友了!”‘元修也有私心呐!’李玄锋不需多想,邻谷饶定然是与迟家两人在一块,落入境中便分别不知踪迹,偏偏又是自己与司元礼在一块,若说不是司伯休有意为之,李玄锋是不太愿相信的。当下回了礼,两人一同往云中落下,李玄锋观察一阵,觉得此处洞天不像洞天,却又不像隔离起来的现界,有些奇异,轻声问道:“道友可知这是何处?”“此处是【大宁宫】。”司元礼此后还要倚重他,自然态度温和,回答得很详细:“与那些真君的洞天不能比较,名字却很复杂,有宫有殿、有洞有堂,仙府曾经有专门的制度,用以规定这一类洞府。”他顿了顿,眼看落下去还有一段路程,轻声道:“真要算起来,是紫府修士的居所,古代灵机充沛,天地完善,我家真人说是【闰余皆全】,遍地是宝,真君、真人远超如今,神通大成者不在少数,大小势力,真人称制,往往不止一位。”“这些人神通交互,便可在法器、灵物上开辟居所,或大或小,虽然与隐匿太虚的洞天无法比较,却有些妙用。”“【大宁宫】便是其一。”李玄锋望着脚底的山峦,有些沉吟之色,问道:“竟然如此之大?!恐怕不对罢…”眼前的天地一眼望不到边,倒是叫李玄锋起疑,若是紫府都有这能力,青池宗金羽宗不知道有多少这类洞府了,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元素更是提都不提,他察觉出些不对来,两眼沉沉望过去。‘好敏锐…’司元礼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面上满是笑容,答道:“道友说的是…天变之后,紫府修士以神通构建洞府的难度大得惊人,古代兴许三五个便可构建出一小仙宫,如今恐怕要两位数的紫府,纵观南北,除了王谢落霞几家,谁还有这个实力呢?”“更何况听闻如今构建出来的仙宫仙殿狭小,没什么紫府愿意花代价…”“至于眼前的【大宁宫】…”司元礼轻声道:“本是古代构建,是借助了【安淮天】之力,算是挂在洞天上的,不是在什么法器和灵物上寄存,又有真君出手,这才有如此广阔的地界。”“然而此次被开启,与现世沟通,不出数月就要慢慢崩塌,消失不见了…”两人一同落到底下,脚底下却是浅蓝一片的湖水,一眼便能望见底下青黑色的石头,左右都是浅浅的湖水,一派好风景。“几位真人如此谋算,也是想找一找【安淮天】的踪迹…虽说江南北的洞天颇多,更有响彻一时的元府【洞华天】,这【安淮天】的富庶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司元礼的性格倒是与他家真人不像,反倒有些温和善谈,笑道:“我兄长叫做司元白,当年乃是剑仙师尊,与贵族结缘不浅…”“原来如此!”李玄锋微微点头应和他,飞了一阵,每隔着一里地便有一尊飞鱼吐水的青石之像,潺潺吐着水,越过了数十里,这才见到湖上一条长长规整的玉路,外黑内白,浑然一体,一直伸向远方。“倒是好风光。”李玄锋自家就在望月湖上,如今也将要成为湖上唯一、掌控一域的世家,看着眼前的宁国仙宫,不由暗暗点头。一旁的司元礼却有些迫不及待了,提速顺着这路一直往前,青衣飘飘,笑道:“玄锋道友!宁国以『真炁』一道闻名,更有嘉江李氏辅国,此地定然宝物众多,还需速速向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