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大败
毗加摩诃的身影重新缩回彩云之中,重重叠叠的目光收回其中,唯独那浩荡的声音浮出:“紫霈,你这算什么!”毗加摩诃落入现世时可是特地用彩光刷了这持弓人一下,这接应入法界的光彩怎么能是筑基能抵御的?早应该失了心志才对!若不是他看着这持弓人很是诱人,这一刷本该叫李玄锋灰飞烟灭,特地收了力,想着就算无缘收服,同样可以留给唐摄都成就怜愍后的缘法。种种顾虑安排,这才留下他一命,彩光也是掐算刚好,应让李玄锋感动泪流,在心中留下一颗种子,待到来日发芽。哪能想有如今这局面?李玄锋的状态与他推算验证中截然不同,毗加摩诃心中又惊又疑,思绪如潮般滚动,下一刻便反应过来,彩云漂浮着滚了滚。紫霈提前出手了?毗加摩诃毫不犹豫将这念头抛出脑海,紫府修士之间虽有差距,紫霈真人修行的也是仙府秘法,赐下的灵器一等一,可这些东西通通是正面斗法的,比起算计度测,三个紫霈加起来都不如自己…只要紫霈出手护了李玄锋、或是暗暗相助,怎样都是绕不开他的眼睛,更不可能像先前那般怎样算都是李玄锋昏迷不得出手的结果。他的念头在太虚之跳动一瞬,于是一切都昭然若揭了:“是【堇莲】和【遮卢】!”能将一切遮掩的这样完美,让他这位摩诃上当,唯有另一位摩诃出手,而与他一同南下的【堇莲】和【遮卢】合力,足以让他度算出错!毗加摩诃的目光沉在云中,心中的线索飞速理清,紫霈看似死之将近而玩笑般的动作不过是一层把戏,这位女修无需言语,正与两位摩诃暗中达成默契,算计起他了…至于这两位出手比他都要慢,又是如何提前影响,毗加摩诃也不难猜到,无非是至今没有露面的元修、秋水所为。【堇莲】和【遮卢】先前有多卖力与他争夺唐摄都,如今就有多不愿意唐摄都落进手中,毗加摩诃对此并不意外,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紫霈真人的态度。“元素也好元修也罢,乃至于秋水、天垌,这几个真人一向自命清高,不愿意与我等妥协…竟然肯与【堇莲】和【遮卢】默契起来了!”“我只漏错了一事…【祁望玄天听】比本尊想的要重要得多!【堇莲】和【遮卢】也是后知后觉,已经不能反悔了…”而毗加摩诃语气中并无怒意,反倒是略微冰冷,在空中默默回荡:“诸位道友费尽心机、这般算计我,无非还是【祁望玄天听】足够重要…真不愧是紫金魔道,这东西丢在我手中,百年来装成毫不在意的模样,倒也是显尽了魔道风范。”紫霈真人柳叶眉微挑,冷冷地开口,只吐出几个字:“秃驴。”“你是自己送过来,还是本真人亲自去取?”毗加摩诃声音变得有些虚幻飘荡,在空中震动,洒落在青雨中:“真人自便。”空中的彩云滚滚退去,一点一点地遁入太虚之中消失不见,天空中的青雨随之慢慢变得虚幻起来,李玄锋两眼朦朦胧胧终于能视物,望着两道彩光落下。“恭喜紫霈真人。”太虚之中一明一暗,元修板着那张老脸浮现出来,衣冠一如往常的平整规矩,青色流淌在衣物之上,这真人明明最年轻,却从不驻颜,看起来反而更老。另外一人自然是金羽宗的秋水真人了,这女修挥袖洒下一阵金光,将李玄锋的伤势遏制住,这才开口:“【祁望玄天听】…总算是没起太多波折。”紫霈真人点头,对张秋水还有些好脸色,轻声道:“【毗加】毕竟年轻,与【堇莲】和【遮卢】那两老秃驴相比还欠缺了些火候,出其不意,还是好算计的。”元修真人招了招手,李玄锋的金弓赫然飞起,落入这真人手中,他轻轻一勾,一道彩光从金弓之中跳出,落回他手中。“顺势而为罢了。”元修有些厌恶地甩了甩手,挥手就将这枚彩光抽爆,收回手金弓便自行落入李玄锋手中,不曾重一分,也不曾轻一分,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李玄锋心中了然,他出关之时,这金弓刚刚修复完成,正是迟炙烟交到他手中的,想必早已经动过手脚,用来设计这摩诃。“唐摄都…早已被算透,不过是枚棋子罢了…”三位真人交谈之间,青光已经尽数缩回那印中,脚底下的天池也淡去,重新浮现出魔气森森的称水陵。李玄锋用刚刚稳下来的的法力驾风站定,便见脚底下一片泽地,都是清亮亮的雨水,魔气在空中滚动,已经不见青池诸修。“李玄锋!”他正望向远方,寻找几位族人的踪迹,一声阴森森的喝声叫起,黑沉的魔气席卷而来,黑漆漆一片魔光。慕容恩从脚底下的称水陵中飞出,方才两人在印中搏斗,慕容恩自然杀向青池诸修,以他的实力自然是打得众修溃败,正威风凛凛,得意非常。他看着李玄锋身上铠甲黯淡,气息微弱、面色苍白,法力十不存一的模样,登时发出笑声:“现在你又待如何!”慕容恩虽然不知道印中发生了什么,可毗加摩诃的彩光刚刚退走,唐摄都十有八九已经入法界,李玄锋既然逃得一命,想必已经是自己人了。慕容恩虽然自己有了推断,可还算谨慎,只驾风而起,远远地望着,李玄锋见他好像看不见身前的三位真人,微微垂首不答,明白这魔头已经完了。‘毗加摩诃既然答应交出【祁望玄天听】,慕容恩一定是弃子了。’果然,元修真人觑了他一眼,点头道:“【祁望玄天听】。”秋水真人微微一笑,轻轻开口:“我来罢!”她面上盈盈欲笑,红唇微动,好像只是随口招呼着一位自家的下人,声音清脆柔和:“那魔头,你过来。”李玄锋看得仔细,慕容恩好像猛然间听见了什么,作出侧耳细听的模样,脑后跳起一片红灰之光。这魔头已经化作人形,浓眉一挑,两眼瞪得滚圆,双唇抿得紧紧,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面前。三位真人静静都注视着,慕容恩郑重其事地掀起袍、行了大礼,并手为刀,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两下,一手探入其中,摸索两下,扯出一枚黑黝黝的心来。“奉尊真人仙谕!”这心还滚滚地喷着魔气,慕容恩用力捏着,仿佛扯出来的不是自己的心,赶忙从腰间扯出刀来,一手持心,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持刀在那心上用力地捅了一下。“嗤…”霎时间空中刮起一阵灰风来,沙沙作响,李玄锋心中轻轻一跳,遥遥望见这灰风自东而来,脚底下残存的草木纷纷伏下腰,明白是陨落的异象。慕容恩轻描淡写、仿佛理所当然地自裁了。慕容恩剖了心,还有些意识在身上,抓紧时间,伸出两指,从那心中摸索出一颗珍珠大小的碧蓝珠子,将上面的魔气擦干净了,恭敬跪拜着双手奉上。紫霈轻轻一勾手,那【祁望玄天听】便落入她手中,这真人举起来仔细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容恩已经魔躯崩溃,满脸恭敬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身体中冒出滚滚如同瀑布的黑气,不断从空中落下。“【祁望玄天听】…时隔百年,总算是重回手中了。”三位真人没有一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任由飘散的魔气从他们的羽衣、玉靴下飞过,将整片称水陵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轰隆!”天空中雷霆乍惊,照得四下里亮堂堂,魔云之上静静立着三道彩光,一刻钟以前还猖獗不可一世的魔修死得像一条狗,悄无声息,没有掀起半点波涛。李玄锋垂着眉,一言不发,天空中落起暴雨来,脚底下的称水陵在紫霈真人动用【辛酉渌泽印】时已经化为泽地,在暴雨中汪洋一片,暗光涌动。天空中雷霆大作,他看着这三道彩光在白色雷光之中时隐时现,慕容恩的魔气一直爬上他的灵靴,雷霆轰然而作,他忽而听闻元修真人沉沉地道:“落下的是【大宁宫】。”……称水陵的地脉变动不休,水脉喷涌,黑暗的渊壁洞府中皆是水珠,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又拼了命的涌进来,落尽黑沉沉的地底。李清虹服下丹药,调息一阵,面色好看许多,李曦治与李泉涛状态都不太好,于羽威这老人面色也很难看此处在称水陵的边角处,李清虹在魔气中一路杀出,一直逃到这处地渊,这才微微缓和。她早些年曾在此处寻过雷,在这处的家族租借了洞府,便是在此处地渊,一行人一路逃至此处,便寻了这处洞府出来落脚。“清虹道友…这下麻烦了…”于羽威的声音很是沙哑,其实不须他说,几人心中都明白。唐摄都的背叛兴许在几位紫府算计中,不知损失如何,可却给诸修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唐摄都给了魔修部下分布,十几位筑基被逐一击破,几乎全军覆没,支援而来的魔修将邻谷兰映、庄成几人团团围住。李玄锋与唐摄都在空中不知胜负如何,慕容恩却驾着魔风下来了,本就勉力支撑的几人哪里吃得住他的偷袭,顿时吃了大亏,一溃千里,各自逃命去了。“尚不知有几人能活…”李清虹闭上眼睛,空衡是古法释修,虽然攻敌手段不强,可在一片混乱中保住性命应该不是问题,李乌梢则勉强得多,不知能不能逃出去。她并不相信唐摄都会斗得过李玄锋,反而担心李玄锋打杀此人之后还留在那处,受了群魔围攻,可如今不说有没有状态,就算回去救援恐怕也就多死几人罢了。李清虹前去救援李曦治,故而不在魔修的包围之中,也没有撞上慕容恩,如今带着几人杀出重围已经是有几分侥幸,哪还能回去呢?她正思虑着,却见于羽威沉声道:“几位可见过余肃带人马过来?”在青池的计划中,李玄锋与唐摄都合围将魔修击溃,余肃则从称水陵唯一余下的南下之路北上,正好能截住溃兵,支援两人。而诸修一路南逃,四处都是魔修,越打敌人越多,不得不先在此处落脚躲避,到头来一个余肃的人也没见到…却听李曦治缓缓睁眼,低声道:“可还记得慕容家应有两人?却只见了一位慕容恩?另外一位又去了何处?”他心中冰凉,只低声道:“恐怕唐摄都泄密,余肃早就在路上遭了埋伏,或是干脆一同投了敌…总之这一支人马,多半是溃散了。”“若是如此,燕山关就要出事了。”李曦治指了指南方,于羽威站起身来,到了洞府门前,瞥见远方的燕山关同样升起滚滚的魔烟,挥袖重新进来,苍声道:“曦治猜得正准。”李泉涛心中终于明白过来迟迟不见踪迹的另一位慕容家魔修去了哪里,默然一阵,猛然间发觉南方的路已经是四处魔土,低声道:“倘若燕山关告急,我等向南岂不是死路?若是燕山关被占据,我等只有顺河穿行,一直绕到白乡谷…期间不知有多少魔修。”“白乡谷未必安全!”于羽威声音沙哑低沉,他这么一说,李泉涛低低的地道:“诸位真人如何想的…”“如何想的?”于羽威喉咙中发出深深的沉叹,老脸上又像是愤怒,又像是悲哀,沙哑地道:“这还用得着想吗?江南人死的多了,必定是紫府真人从释魔那处换取了足够多的利益来退步,兴许是什么灵器洞天,或者是什么功法神妙…”“你以为凭什么吃这样大的亏?几位紫府干看着不成?死来死去不死嫡系,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百年之后的紫府是诸位嫡系,紫府的又不是我们几人,最后不过一场灰,留着我们有什么用处?”这老人将近三百岁了,看了太多事情,一满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话,李泉涛静静地看着他,猛地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