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明煌号
清晨。晨曦一节一节爬上石阶,将门前两尊石兽染得金黄,李家打造此象的工匠依着钩蛇李乌梢的模样打造而成,两尾蜿蜒,兽首高昂。李周巍从中殿出来,锦绒金靴在地面上踏出清脆的的响声,按着腰上的佩剑,他这几年成熟许多,与生俱来的气质收敛起来,不再让人望之生畏。那双眼睛的光彩竟然也慢慢收敛,转化为较为与众不同的黑褐色,似乎已经全然没有可怖的氛围了,轻巧地迈步上前,只有顾盼之间闪过的一点狡诈,举止之中偶然透露而出的矫健与敏捷让人错愕,只觉得不像十多岁的孩子。陈鸯身着黑甲,跟在身后,李周巍长了个头,两人已经差不多高,他表情并不明显,只默默跟着,等到了殿前,自觉等在殿外,让李周巍独自进去。李承辽正在上首读着书信,见了他上前,笑道:“巍儿来了。”李周巍如今十一岁,胎息四层修为,李家人并没有像一般嫡系般让他上山,而是在中殿修行,多多练习戟法,只怕修行太快,根基不稳。也不见他怎么修炼,前些日子闭关数日,更是突破胎息四层,修为一天天稳扎稳打地上来了。他披着狼裘,显得很是威风,问道:“如今眸子如何了?”李周巍稳稳坐着,答道:“孩儿若是不出手,不动怒,便显不出金色。”“好。”李承辽也理不清他如何做到的,并不多问,从案上取出一本功法来,轻声道:“你曦治叔公回了趟家,这本瞳术已经为你求来,你先看上一看。”李周巍大步向前,轻轻接过这功法,封上写的是:“《大璺金眸》”李承辽既然说先看上一看,他便在殿中轻轻翻动:“武明五年秋,访友玄兜,见幽阴司判杨金新,相谈甚欢,感明晦各殊,难睹真容,便研得些瞳法,随记其中……”这些介绍功法来历的前言,随后是洋洋洒洒万言,大抵是教导用法力在目中煅养,煅得一金瞳,古时只要二十年就能修成。最好能得一灵气,名叫【明夕肴气】,便能大大缩短修炼时间,再仔细一瞧,最后落款写的是崔彦。李周巍略略看了一眼,李承辽轻声道:“这崔彦我问过了,传闻是当年魏国昭元仙府的金丹修士,号称上曜真君,这瞳术应该是他早年所创,品级不高,只有三品,正好能遮掩你这眼睛。”李承辽一头说着,一边让李周巍坐下,继续道:“也就这洞天之中得来的功法来处记得这样详细,若是换成寻常的江南法诀,那里还会落款?早被失传得干干净净。”他见李周巍点头,从案上拿起一本书一枚玉简,轻声道:“至于这本,乃是玄锋老祖从海外得来的戟法,本来是记在这玉简之中,你还未诞生灵识,我已经替你抄录出来。”“一份拓本,一份原本,都在这个。”李周巍轻轻接过,回礼道:“多谢父亲。”他在这戟法封面上瞄了一眼,写的是:“《甲子魄炼戟兵术》”李周巍并不急着在这大殿之中翻动书本,而是换了个话题,开口道:“我了解些大魏之事,却都是些只言片语,不晓得到底几位真君?家中可有消息?”“家中这些年有所了解。”李承辽讶异他突然询问这事,答道:“上古之时,金丹显世,道胎行走,海内广阔数倍于如今,海外更是大过数十倍,魏国前后出过几位真君,崔姓有两位,其中之一便是上曜崔彦,李氏则是太祖与元帝……”“四位真君。”李周巍应声,李承辽闻言点头,轻声道:“魏灭之后的齐、梁、赵、燕,代代帝王修为愈低,最后的赵国唯有昭武帝一人是真君级数,至于如今,国朝已成地域划分,没有所谓仙国了。”李周巍听罢,轻轻点头,李承辽见他若有所思,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笑道:“我为你引见一人。”他这话音方落,殿旁升起一股灰气,席卷而来,在侧旁显出身形,乃是一灰衣男子,面容阴鸷,单膝下拜,沙声道:“乌梢见过世子。”李周巍点头回礼,李承辽道:“这是乌梢前辈,筑基中期修为,家中特地派来贴身保护。”李乌梢这些年在湖底修炼,渐渐培养了些亲信练气妖物替他看着湖底,倒也不必日日管束,偶尔露面便可,本跟在李月湘身边,如今李曦治来了趟接走了妹妹,李曦峻便将他派下山来了。李周巍让他起来,李乌梢干练地一拱手,不言不语,很快就沉进角落的阴影之中,这少年仔细看了两眼,抬头望向李承辽,出声问道:“看来家中有事务安排。”“不错。”李承辽道:“你年岁渐长,当年渊平叔公这个年岁时已经接过家中主位,你又是明阳血统,主脉少有人才,今后定然要持家的。”“我欲在山越处挑选一处,你带些兵马,正好可以修炼戟术,等时间到了,让你见一见血。”李家的族承一直如此,父子二人都没有异色,李周巍点头,把东西收进袖袍里,正准备下去,忽而被李承辽唤住了。这身披狼裘、眉宇间富有魅力的青年少主笑了笑,轻声道:“家中想了一阵,确定还是效仿古例,不以姓名称你,为你取了一道号……或是说封号。”李周巍饶有兴趣地抬眉,笑起来眼角多了狡猾,问道:“家中取了什么道号?”李承辽显得很是欣喜,爽朗地笑了两声,在案上仔细提了两字,轻轻拿起楮纸,答道:“明煌。”李周巍眯了眯眼,按着腰上的宝剑,下巴轻轻一低。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是种野兽逢见适合安寝的洞穴的安然。“嗯。”这少年震声笑了笑,眼中的色彩也跟着笑声明灭,大殿之中渐渐弥漫起芬芳的芍药香气,浮现出莎莎的振翅之声。“嗡嗡嗡……”石阶上的金色朝阳爬得更快了,蜿蜒如蛇迅速爬跳大殿,本就金灿的光彩更加明亮,刺得殿外的陈鸯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