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艾华斯与阿莱斯特

艾华斯怔怔注视着14号——而与此同时，他此刻那错愕、奇妙、激动的复杂表情，也通过14号的视线传入自己的脑海之中。

黑色的长发，朱红的双眼，如人偶般精致的小小脸庞……

与梦中的“血奴14号”那种柔弱、瑟缩的无助气质完全不同——此刻带着第四能级的超越道途力量被分割出去的“艾华斯的阴面”，身上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感与邪气。

她明明穿着没有任何装饰的纯白色蕾丝连衣裙，却给人一种大小姐的既视感。挺胸抬头，矜持、平淡而傲慢的看向比自己高出许多的艾华斯。嘴角没有任何表情，同时给人以“面无表情的冷肃”与“似笑非笑的轻蔑”两种感觉。

——恍惚之间，艾华斯终于回忆起了这种气质来自何方。

正是小时候的影魔贝亚德！

或许是因为当初封印夜魔时、得到了一部分贝亚德记忆的缘故……艾华斯对她小时候的样子印象非常深。如今的14号眉眼之间都有些像是贝亚德。

那是假如与贝亚德同时出现，就会被轻而易举认成是母女的那种程度。

此刻，艾华斯的右手，14号的左手……他们两人的手心彼此接触着。

14号那纤长而白皙的中指，也就只到艾华斯中指不到一半的位置。原本艾华斯已经能算是纤细修长的手指，被14号这么一比便仿佛凭空粗了不少，有了一种坚实而有力的感觉。

艾华斯能清晰感受到14号那冰冷而滑腻的皮肤的奇异质感——像是从衣服最外面放了很久、又突然塞到衣服里面的玉坠。

而同时，14号也能感受到艾华斯那灼热如火的掌心。

如同在冬日外面吹了许久寒风，突然进入了温暖的房间；或是洗过澡之后滴着水走了许久，被烤到温暖又干燥的浴巾包围……她止不住打了个寒噤，感受着热气单方面侵入自己的身体。

但共同之处则是，两人在与对方亲密接触之时、大脑深处那种灵魂被切割时的剧痛便立刻得到了抚慰。

减轻的程度，就像是发烧头痛时，有没有吃止痛药的区别……是能让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安静下来、默默忍受的程度。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五指相对的沉默了许久，艾华斯才突然开口道：“真是，好奇妙的感觉……”

“要说是左手画圆右手画方也不太对，”14号则跟着吐槽道，“倒像是一边看剧一边聊天……大脑居然能毫无阻碍的并行使用的。”

一旁的莉莉顿时睁大了眼睛：“这么快……？！”

虽然“卵月密续”与“两仪之隙”是完全不同的道途分割之法，可她当初甚至一两天都没完全适应这种割裂又粘合的感觉——这还是建立在莉莉与塞勒涅的性格完全不同的情况下。

而从艾华斯与14号的表情看起来，他们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冲突。完全可以将这两具躯体认同是同一个意识。

“我和你的情况可不一样，莉莉。”

14号开口轻笑道，那稚嫩却略带沙哑的声音像是在晚风中吟诗：“你是要与塞勒涅尽可能的分离、永久的分裂。你们之间的微弱联系，只不过是尚未切断的黏连……如同截肢之后，仍旧还会产生幻痛。仿佛肢体仍旧存在。

“但我与艾华斯的情况不同——我们虽然阴阳分离，可终究是还要回到一起的。而在那之前，我们却要专心致志的向着各自的方向努力前行。”

“阴阳分离……听着像是你要死了一样。”

艾华斯吐槽道：“别死好吗？注意安全啊，记得别太‘超越’了。”

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与14号之间那种紧密的联系性正在逐渐变淡。就仿佛原本是一边看剧一边聊天，但不知何时那剧中的声音就变成了一种被下意识忽略的白噪音。

而两人相连的掌心处，那种感觉更加清晰。

原本就像是左手碰右手一样的熟悉，可那种触感共鸣的体验愈发平淡。原本一碰就疼的敏感的皮肉在多次触碰之后也逐渐适应。

——这是“溶解之魂”正在发生作用。

将固体与液体分成两半，创面的愈合速度自是截然不同的。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自我切割之法居然如此盛行……甚至能算是主流了。”

艾华斯感叹道：“卵月之创生，两仪之隙……再加上环天司的断尾之法。肯定还有其他的分割方式，真是邪乎。”

“毕竟道途杂糅的影响，等级越高就很严重……但这个世界又没洗点水。”

14号紧跟着吐槽道：“前期加错了的点，到后期都得还回来。你就当是斩三尸了嘛……这么想是不是就变得很正统了？”

莉莉看着艾华斯与14号自顾自的聊了起来，顿时感觉这世界真是变了——自己都能和自己聊天了？

倒是塞勒涅看着，颇有兴趣的拉着莉莉：“我们也聊聊吧？”

“……你想聊啥？还是算了吧。”

莉莉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她对自己的爱之道途的一面相当抗拒，至今都没有接受另一個自我。

“你不觉得我们完全不聊天也是一种聊天吗？”

“我不觉得。”

被塞勒涅抱住胳膊，莉莉也只是冷淡的回应着，试图把胳膊抽出来。结果她抽到一半，塞勒涅就呲着牙想要咬她的手，顿时被莉莉手疾眼快的伸手一把掐住了嘴。

艾华斯回头看着一旁莉莉与塞勒涅打闹着，也是心中一动。

他刚想伸手捏一下14号的脸颊，他的手就突然动了起来——14号伸出手来，抓住艾华斯的手、随后笑眯眯的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放了上去。

艾华斯与14号对视一笑，开口道：“得给你起个名字……”

“阿莱斯特，如何？”

14号开口道：“从此，我来背负这个名字——让贝亚德就只成为贝亚德吧。”

原本只是一个随口虚构的身份，是艾华斯玩的谐音梗。

但在层层加码之下，阿莱斯特却在星锑人的顺水推舟之下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而如今，这个真实存在的身份里面、却多了同样一个真实存在的皮囊，并且还真能继承阿莱斯特小姐的所有外界身份与刻板印象——这就是命运的奇妙。

“也好。”

艾华斯原本想的就是这个答案，因此自然是欣然点头：“阿莱斯特·克劳利……我还记得我们在克劳利家族还有个宣称呢。”

“是呢……得利用起来才行。”

新生的阿莱斯特小姐笑眯眯的说着：“星锑人既然敢撒这种谎，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坏女人。”

“伱也是个坏东西，我尊贵的教皇陛下……”

阿莱斯特轻声呢喃着。

这也是一种无比奇妙的体验……自己提出问题，自己给出确认，自己给予解答。原本也是自己思考、自己决定的事，可只是说出口来又被认同——哪怕认同的那个人本质上还是自己，却也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感觉……就像是多了一只眼睛。”

艾华斯斟酌着用语：“对很多事物突然就有空间感。”

“比一只眼睛看的要更加精确了，是吧。”

阿莱斯特小姐轻笑道：“连扫地机器人都用的双眼结构，我们用用怎么了？”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一旁的莉莉与塞勒涅静止下来，面面相觑。

明明是在阳光之下，教皇与小女孩的亲密接触的温馨画面。

可不知为何，却有一种阴谋正在发生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