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采佩什、计划

漆黑的星空下，迪安审视着莫妮卡，“采佩什怎么强迫你们？”“它给我们打上了蝇王印记，能随时控制我们虚弱、死亡。”莫妮卡转身露出后脖子下方，一块丝绸般光滑的皮肤上雕刻着一个类似于苍蝇和骷髅组合的印记。迪安仔细看去，这枚印记好似鲜活的万花筒，徐徐转动，反射着亮丽绚烂的光泽，展示出极其丰富和精妙的细节，上帝视角下阿特蒙斯和彼得身上镶嵌着同样的印记。迪安眼中的杀机稍敛，“采佩什能通过你们的五官感知事物？”“不能。”莫妮卡松了一口气，这位猎魔人还是和以往一样可以交流，“他只能远程折磨我们，向我们发号施令。”迪安点头，“那你和彼得是什么时候被采佩什抓住的？”“我们俩开着大货车，顺着印第安纳州霍金斯镇一路往北，不时停在一些沿途的小镇补给、表演魔术挣点路费，训练彼得适应新的身体，过了三个月平静生活，在此期间从没有违反对你的承诺，伤害过无辜者。”“只是彼得稍微有点叛逆和冲动，对于鲜血的渴望与日俱增。”“三个月后，我们在魁北克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镇扎营表演魔术，不巧撞到了正在行动的采佩什团队。”“它抓住了我们，强迫我们杀死熟睡中的人们、制造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莫妮卡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无奈，痛苦地垂下头，“我不想那么做，但反抗不了，昧着心多次违反对你的承诺，我该受罚。”“你很不情愿，但你的同伴乐在其中，他是一个天生的猎食者。”迪安看向彼得，这张年轻的脸冰冻般惨白，张了张嘴唇说不出话来，“请原谅他。”莫妮卡摆正身躯，慌忙解释，“他转化没多久，按照人类的计算方式，只相当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思想和自我意识不够强大，抵抗不了采佩什的胁迫和引导。”“就算是你们是被迫，双手仍然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我愿意将功赎罪，帮伱终结采佩什的恶行。”“背叛采佩什，不怕他发动蝇王印记杀了你？”“让他来吧！”莫妮卡表情柔弱，梦幻般的双眸却燃起了大火，“他就是一个藏着无数秘密的暴君和魔鬼，再这么滥杀迟早把我们的族群推进深渊，害死所有吸血鬼，害死彼得！”女吸血鬼声音一顿，红唇间愤怒地挤出獠牙，“在此之前，不如我先解决他！”“要么我死在他手下！”她这番坚决的表态惹得一边的彼得和阿特蒙斯面露惊恐。迪安再次从血液记忆中确认了一遍，这位女吸血鬼和自己的理念有点相似，与采佩什则冰炭不相容，值得信任，“可你们不是找不到他？”“我有个办法或许能引出他。”迪安点头，解除了对方的束缚，把身后黑暗中的肖恩叫了过来，“现在换个地方再说话。”迪安留下浅滩继续监视加纳诺镇，念力一卷，带着一群人飞回验尸官家，放到二楼卧室周围。“我还有几个疑问。”迪安目光转向床上酣睡的验尸官，“凭你们强大的催眠和魅惑能力轻轻松松就能控制所有镇民，再一次性杀个精光，何必拉拢莫米尔·戴恩这么一个凡人加入计划，一个接一个慢吞吞地消灭镇民，不嫌拖沓费事？”“行动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否则会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坐在墙角的莫妮卡摇头，窗外投入的月光为她丰腴的曲线镀上一层白纱，“我还有另一种推断，我认为这些拖沓繁琐的步骤有特殊意义。”“莫米尔·戴恩曾是耶稣基督最虔诚的信徒，甚至担任过教堂的职位。但这么多年间，他见到富丽堂皇的基督教堂屹立在小镇中心接受镇民的朝圣、礼拜，却漠视小镇不断地衰落、消亡。”“他看透耶稣基督的虚伪面目，所以才在我们简单的蛊惑下投入苍蝇之主别西卜的怀抱。”迪安陷入沉默，小镇的没落跟耶稣基督有任何关系？难道不是因为资源枯竭和人性的贪婪吗？莫妮卡继续分析，“而且不只是加纳诺镇，在魁北克那次，以前的每一次，这个团队同样会先从镇民里挑选出一位代理人，再借由代理人帮助消灭整个基督的小镇。”“代理人？”“也就是那些最开始虔诚地信奉基督，又被引诱着背叛基督的人类，就像验尸官莫米尔·戴恩。”“基督所抛弃的信徒，亲手葬送它神圣的‘身体’，这是对基督极致的否定和践踏，如此才能取悦苍蝇之主。”……事件进度跳到了百分之八十。迪安颔首，如此看来别西卜也和地狱领主、兽之主一样痛恨基督，这几个世纪以来持续不断的小镇破灭行动，大概率是某种古老的亵渎仪式。“那如何引出采佩什？”莫妮卡双手环住颤巍巍的胸膛，微微扬起了光洁的下巴，语气低沉，“他每摧毁一座基督的城镇之前，会要求携带蝇王印记的成员杀死镇里至少一半的人口作为献祭，死亡人数不达标就会失败，就是在欺骗和亵渎苍蝇之主。”“现在加纳诺才死三十几位镇民，距离完成目标很远。如果我们在白天，提前把镇民转移到别的地方，采佩什的计划将失败，愤怒会引燃他，他会报复我们！”迪安质疑道，“他有这么冲动，主动往陷阱里跳？”“采佩什非常谨慎，不相信任何人，但有个致命的缺陷——对别西卜狂热崇拜，他绝不容忍信仰的失败，从几个世纪前到现在，他的行动从没失败过一次。”从无失败？迪安心头一沉，悄然提高了对采佩什的实力评价，“你已经计划好久了吧？”莫妮卡摇摇晃晃地用刚刚愈合好的长腿支撑起身体，双眼闪烁疯狂地冷光，就像是一头护崽的母兽，“采佩什一直在引导彼得滥杀无辜，放纵本能，他在不断把我的孩子推向火坑，我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做，不惜任何代价。”跪在地上的彼得涨红了脸想反驳，但羞愧和感激交织的复杂心情又让他讪讪地闭嘴。“在反抗首领之前，你们最好先摆脱它的控制。”迪安看了眼古董书桌边的肖恩，“你掌握的瑟伦特符文能封印神明与眷属的联系，理应能切断蝇王印记对他们的影响，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先拿它练手？”迪安随手一招把卧室最右边衣柜下的阿特蒙斯掀到了肖恩脚下，阿特蒙斯拼命地摇头，光滑英俊的面孔隆起密集沟壑，就像在烈日下暴晒了三年。“交给我吧，正好独自训练看不出进展。”肖恩竖瞳中锐利的光就像饿狼在打量绵羊，令贵族般的吸血鬼浑身发抖，紧接着就被抓住脖子拖到了隔壁的卧室，粗糙地仰面推翻。肖恩咬破了右手食指，嘴里低声念叨起晦涩不明的祈祷词，用暗红色的指尖在阿特蒙斯的胸膛蝇王印记的位置描绘出一片羽毛。第一笔落下，空气震动，冥冥之中一股波动在房间中扩散，后者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动弹不得，望着天花板，眼球瞪得凸出眼眶，好像看到某种极端恐惧的事物。莫妮卡纤长的手指拂了拂额头的汗珠，犹豫地说，“猎魔人阁下，蝇王印记来自于神明的力量，怎么可能封印？”“这你不需要管，接下来好好想想采佩什有什么弱点？”“他没什么弱点。”彼得鼓起勇气开口了，却只敢低头看着地面，避开对方太阳般灼眼的目光，“米娜和阿特蒙斯曾见采佩什在阳光底下行走，阳光不能杀死他，只能让他稍微虚弱。”“他能操纵有形和无形的能量，以及生物的思维意识、体内的血液。”莫妮卡补充，“他飞得比声音还快，力大无穷，更拥有别西卜赐予的某种可怕能力，跟疾病和痛苦有关。我们这个团队里的人从没见过采佩什认真出手，他们说见过的都死光了。”迪安脸色凝重地听着两人的讲述，大脑高速运转，分析着各种可能的冲突情况。莫妮卡又恳求，“我把知道的都说完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成功消灭采佩什，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迪安镜子似的双眸扫视着紧靠在墙角的莫妮卡和跪在地上的彼得，那目光就像是法官在审视庭上的犯人，即将定罪判刑。莫妮卡抿了抿嘴唇，“只要饶彼得一命，我往后的生命都将用来回报你的仁慈，我向上帝、撒旦、蝇王别西卜…神明和恶魔发誓。”“不，我做的选择，不需要你来承担责任！”彼得扶着床沿支撑起膝盖，想站起身，但紧接着一股力量让他更重地跪倒在地，膝盖骨几乎断开，“猎魔人，莫妮卡比许多人类还善良、软弱，她不该死！”“那不叫软弱，那叫原则。都怪我没有引导好，你才如此叛逆、冲动，我会为你错误买账。”莫妮卡眼神温柔却有力，做着，“没我在身边，你以后得自己慢慢成长。”“不！”“都闭嘴！我先留你们一条命，解决了采佩什再做决定。现在给事件收个尾。”迪安终止了这个纠结混乱的争论，冲着床铺上的老人打了个响指。莫米尔·戴恩好似听到一道惊雷，浑身一颤，直挺挺地坐起，浑浊的眼眸一扫卧室里三张陌生的面孔，先是有一些疑惑和惊讶，随即变成喜悦和虔诚，“你们是苍蝇之主派来的使者吗？”老人掀开被子，激动地跳下床，跪倒在迪安面前抱住了他的膝盖，仰视着他，就像朝神明下跪的信徒。“是苍蝇之主派你来带走我吗？”“是的，莫米尔·戴恩，”迪安微笑着冲他点头，抚摸他稀疏的白发，“你把加纳诺镇的几十位老朋友们都送进了永恒的平静，现在轮到你接受奖赏。”老人激动得胡须颤抖，“我该做些什么，我该怎么迎接这份恩赐？”“闭上眼睛，跟着我引导走…看到了吗？人生尽头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迪安语气缥缈地描述着，右手在半空中摊开，“里面充斥着纯粹的黑暗、安静、空，比黑洞更死寂，没有温度，也没有日月星辰，人类或者动物，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剩下虚无。”莫米尔皱巴巴脸颊上的狂喜冷却下来，露出一丝迷惑和恐惧。“你的前方什么都没了。”话音落，迪安合拢了五指，念力瞬间将这具垂老、瘦削的身躯向内压缩成一枚拳头大小血球，在旋转中燃起火焰。一秒间，肉体连带着灵魂都被焚成灰烬，从指缝间消失。世上再没有莫米尔·戴恩的存在痕迹。“无论这位‘代理人’究竟是出于好心还是私欲，要送走镇里的老人，他们都在永恒中团聚了。”迪安看向面前两个心惊胆战到脸颊抽筋的吸血鬼，“接下来，该你们了。”迪安目光转向隔壁。卧室外传来尖锐的砰声，就像是用榔头把铁钉敲进坚硬的橡木里，穿透了众人的意识。沉重的脚步声里，满头大汗的肖恩拖着死气沉沉的阿特蒙斯从隔壁走了过来，就像屠夫拖着一具被开膛破肚的牲畜。阿特蒙斯比女人还光滑的胸口上露出一片乱糟糟的暗红色的血迹，俨然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变成一具尸体，“很抱歉，我的瑟伦特符文还不太熟练，所以下手重了点，不仅封印这头吸血鬼身上的蝇王印记，也磨灭了他的灵魂，但我有实践的经验了，下次保证成功，至少把印记封印一天时间。”“实验失败很正常，看来‘傲慢’的力量比暴食更胜一筹。”迪安勉励地拍了拍肖恩的肩膀，一抬手将阿特蒙斯的尸体捏成粉末，目光转向彼得，“现在轮到你，去解除印记。”彼得浑身一震，只感觉身体束缚被解除，但双脚却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磨磨蹭蹭不愿动弹。万一解除封印失败，自己是不是要像阿特蒙斯一样死去？“我先来吧。”莫妮卡看出了他的担心，主动起身跟着肖恩离开。接下来算是有惊无险，房间里的仅剩的两名吸血鬼身上的蝇王之印全被肖恩用瑟伦特符文封印。莫妮卡伸了个懒腰，长发披在肩上轻轻舞动，双眸中流露出妩媚无邪的笑容。“自由了，终于摆脱那该死的枷锁，我再也不要在睡梦中杀人了。”彼得打量着自己的双手，跃跃欲试，“我们现在就这么逃跑到天涯海角，谁也抓不到了吧？”“你可以试一试逃跑。”迪安露出邀请的笑意，看得后者胆寒地低下头，谦卑地弯腰。“开个玩笑，猎魔人阁下，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听从你指挥。”“接下来该想办法转移小镇剩下的居民，引出采佩什。”迪安说，莫妮卡说，“还剩532人，要在短时间内带走不容易。”“怎么安排？”肖恩抹了抹额头前的刘海发，沉吟道，“我到最近的大城市渥太华，去租几辆旅行大巴车，以免费旅游的名义把老人们骗出小镇？”迪安诧异地看了肖恩一眼，忽然感觉这家伙是后世穿越来的，“主意不错，但用不着那么麻烦，等天快亮的时候，你们把所有镇民聚集到镇广场上，我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