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与东北
北京图书馆藏有王卓然编写的《中国教育一瞥录》一书,内容记载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教授孟禄于1920年至1930年间,多次到中国各地考察教育状况的实际调查记录。该书披露了鲜为人知的张作霖与孟禄的一篇谈话,时间在1921年12月5日,由王卓然亲录。
这篇谈话涉及到当时的国际形势、东北政冶、外交等方面的问题。张作霖谈话时的神态跃然纸上,如见其人.现将全文照抄如下。
1921年12月5日午后3时,往访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据说张平日少见宾客,对于教育界人士,更少接待。此次由我(即王卓然)先用电报报告奉天交涉署教育厅接待,交涉署长佟德一先禀明张,说明孟禄在美国怎样有名,又说他对于退还庚子赔款,是怎样尽力,张于是特别破例招待。我虽久住奉天,但与张接谈,这却是第一次。见张身材不高,面色红润,两目常下垂,发言时偶尔举目一视.虽对外宾表示礼貌,但其骄气凌人之态,时时显露.盂禄与他的谈话如下:
孟禄:满洲是中国天产最富的地方,强邻眈眈逐逐,得寸进寸,得尺进尺,历来受外患甚烈。美国人都因此知道满洲这个地方,每对此等不合公理的压迫,起无限的同情。我今天得亲身到满洲这个地方考察,觉得是非常欣幸。
张作霖:可惜近来所得华府会议(1)消息,日本人竟要求什么满蒙特权。满洲这个地方,竟有给人送礼的趋势,真是奇怪已极。满洲只有中国人是他的主人,送礼主人会送,何劳外人?美国素来对中国交情很好,我想绝对不正当如此,也绝不会如此。
孟禄:将军须知电传消息,或为仇视中国者的新闻政策,故意宣传此种恶消息以中伤中美两国人民的感情,他便可以从中收渔人之利。我确信美国人民对中国之友谊,必能始终如一,绝不至帮助日本人来压迫中国。我敢断定,纵有别的国家赞助日本人此种无理要求,美国人亦必据理力争。
张作霖:若美国人真能那样讲交情就好了,我信美国人也不会那样助强凌弱。
孟禄:满洲天产这样富,前途发展,不可限量。惟开辟这种富源,利用厚生,非有专门人材不可。用外国人来开辟,直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因为外国人只知自利,绝不会为中国人谋利,所以无论任用哪个外国人都是不可靠的。那么外国人才不可信,中国就得自己想法造就些人才。所以,贵处应当竭力注重专门教育,多造就些科学的人才,或每年多派送几名优秀的学生到外国去留学。然后,中国以自己人才,开发自己地利,满洲之将来不可限量。
张作霖:孟先生说的很对,凡是国家若想富强,哪有不注重教育与实业会能成功的呢我们现在这几天正讨论设立东北大学的问题,并且计划派遣留洋的学生。现在救急的法子,就是凡本省自费出洋的,都由省政府酌量予以救济,不使他们失学。近代中国在日本的留学生,有数千人,以本省公费断绝,流离失所,衣食不给。国家送出这些学生,到外国陷入这种穷苦的样子,成何体统?国家的颜面何存?我着实可怜这些呼救无门的学生!所以前几天我拿自己的钱,给他们汇去十万元,稍救他们目前之急。他们这些人,都是外省的,南北东西都有,我是不分畛域的对待。因为他们都是国家的人才,何必分什么你我?至于实业,我们现在正建设一个大规模纺纱厂,厂房正在建筑中,不日可开工.。
(附)至此凌冰正翻绎此段话给孟禄听时,我(即王卓然)插言向张巡阅使说,据孟禄一天向我说,他的儿子在欧洲大战时,到欧洲战场从军。他儿子所属的这一师,有2万8千人与德国人打仗,战死了1万8千人,但无一人见着德国人的踪影。这一点就是表示近代战争,完全是器械的战争,战械利害到这个样子,你说可怕不可怕?所以,将来战争完全是一种科学的战争,科学发达便可以制胜,否则难免于败亡。我们东三省逼近强邻,将来难免一战。敢请大帅于振兴教育,发展科学上,十分留意.。张作霖回答,欧洲战术,近来我们也稍稍研究。不用听他们吹,两军相见,还是拼命,豁得出死去,便可以制胜。
孟禄:我听将军的教育与实业计划,非常钦佩。他日我再来满洲时,我信必能见着惊人的进步。近来欧美人土对于中国一部交通事业,很有提倡"国际共管"的,未知将军意见如何
张作霖:凡食毛践土的中国人,没有一个人能赞成那办法的,你想想中国人还能有赞成那么办的吗
孟禄:所谓“国际共管”,只是把外国人在中国建的铁路置于国际管理之下,免去一个人专权垄断,有害中国,如中东铁路,南满铁路等等。
张作霖:若是那样办,我是十分赞成,唯恐外国人不干耳。你想,若不牵连全国的铁路在内,外国人能单独放弃自己的权利吗
盂禄:据我所知,就是那样,把外国人建的铁路真收归国际公共管理,免一国专断自私,与中国国有铁路,并无干涉。
张作霖:若是那样,我极赞成。再进一步吧,如能把南满铁路收归国际管理,中东铁路我也宁愿牺牲,交归国际管理。倘若是不然,只把一个中东路收归国际管理,我姓张的是极端反对,无论它是什么国家怎样决定的,我张作霖是绝不听那套的。我就知道中东铁路是中国人的铁路,应当归中国人管理。我自有办法,总之我是绝不放松的。
盂禄:将军爱国爱乡,良可钦佩。不知对于中国现在政治,有何意见,我也很乐闻教。
张作霖:我张作霖是毫无野心,我的惟一志向,就是把国家治理好好的,使能立于世界国家之林。乃外人不察,动谓我有什么什么野心,又说我要复辟,那全是报纸放屁。我张作霖在前清是个小小的武官,并没有受过什么样浩荡皇恩,我又何必复辟?而且就令使前清于我有恩,世界的潮流也不能不看一看。现在世界政冶的趋势,还允许由共和变为君主吗报纸上的浑诌胡扯,不可听信。
盂禄:将军的话很对。
张作霖:中国大病,在官胡子太多。大总统的家人,有一人兼十来个差的。总统是一国的表率,竟任家人这样,真真岂有此理!中国大多数官吏,都是这样吃干薪不作事,国家焉有不穷政治焉有不坏?这一些王八蛋,应当把他们都宰杀个干干净净!现在是上下争利,思之痛心,言之发指。作督军、省长或作什么总长的,哪一个不是作二三年官,便称几百万,几千万?他们哪来那个钱,还不是小民的!这些人都是官胡子,都该杀,连我也在内。但我的钱,每月东院一千六(指省长薪金),西院一千八(指督军薪金),这几年共积有五百万。全在官银号存储,分文未动。总而言之,要想把中国治好,非把这些官胡子弄净了不可。外边都传说我赞助靳内阁,说他是我的亲戚。全是胡说!我何尝赞成他?他把政治弄的一塌糊涂,我还赞成他吗不过,朝野没有一个好东西,把他推下去,再来一个,还是那样!我告诉你们说吧,中央政冶不久就得变动一下。外边人常常不问原由,责我们不服从中央命令,不知道像这样糟的中央政府,叫人怎样服从啊若是有个好好明白的中央政府,我也甘愿服从。这都是我们家里的话,你们(指王卓然,凌冰,陈鹤琴.汤茂如四人),就不必翻译给他听(他指孟禄,但凌冰仍为译其概要)。
孟禄;将军心地坦白,故能语言爽直诚恳,我是非常佩服。
张作霖:中国之坏,就是坏在官吏。办公事的人,只贪图私利。拿这条京奉铁路说,内中的弊病太多,说起来把人气死。外国人说中国穷,其实中国何尝穷?只不过钱都饱入官吏的私囊了。中国财政,只要有个好人整理,官吏都奉公守法,那一点外债算个什么?我初接奉天省事情的时候,奉天欠两千万外债。现在不到六年,我把这些外债都还干净了,另外还积了两千来万。拿奉天省作个比例,可见整理全中国的财政也是不难的。全国这点外债,东三省若发展起来,使使劲,只三省之力也可还清了。就现在说,只要我姓张的今天发一道命令,使人民每人摊多少公债还外债,不数日就可把钱凑齐。我不是吹,只要你对人民有信用,人民自然愿服从你。现在中国的纷乱,全是自私自利的官胡子闹的.你们看这国家,还成个国家样子吗总之,治理中国并不难,只要大家为公便行了。
孟禄;将军所说,都洽中肯要。这种纷乱现象是政治进步必经的阶段,欧美政治革进,中间也都是经若干年的纷乱才好的。
张作霖:再拿这次北京金融风潮说,国家银行,弄糟到这步田地,成何事体?倘若是有好人办理,亦何至生出这样危险?这次风潮,完全是洋人乘隙捣鬼。我看国家金融危险到这步田地,所以才拿奉天的省款,急忙筹出三百万去接济,国家银行才未至倒闭。不料这些混蛋报纸,又说我有什么野心,什么条件,真是放屁!我是干干净净无条件接济的,毫没有什么野心。又外间不察,说我的兵太多,他们哪知东三省处特别地位,与他省情形不同。东省是沃野千里,东有日本,北有俄国,地方辽阔,又得守护京奉、中东两条铁路,这几个兵倒算什么?哪足用啊!我张作霖没有别的能耐,但为国家守护这点土地,还有自信!日本人费那么大力气,要求二十一条,你问他在东三省得着什么了?他连一条也未实行得了啊不是我吹,你们可实地考察考察.
孟禄:只要将军照方才说的,能从教育与实业根本计划着手,效果大著,外间流言蜚语,自可免去。
张作霖:我们(对佟德一)没留吃饭吗
佟德一:今晚留在交涉署。
张作霖:明天可留在我这里。
佟德一:明天午刻是教育厅教育会留下了,晚间是施大夫(英国人)留下了。
张作霖:可告诉他们,就说留在我这里了。
孟禄:感谢将军盛情.我可向施大夫商酌,能否邀施允许,再奉告将军。
张作霖:好好,就那么的吧,我也邀请施大夫同来。
至此大家乃告别,共谈一小时四十分钟。
(1)华府会议:即1921年美国建议召开的华盛顿会议,会期是从1921年11月12日至翌年2月6日。有英、法、意、日、中国、葡萄牙、荷兰、比利时和美国代表出席。会议主要是讨论限制军备问题和处理一切有关太平洋以及远东问题。中国派出的首席全权代丧是顾维钧,第二全权代表是施肇基。中国代表盼望趁此机会彻底解决山东问题,要求国际上保证中国的独立与安全,承认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平等地位,废除不平等条约。当时主要是针对日本在中国推行领土圹张和经济渗透的侵略政策。
中国代表提出胶济铁路应归属中国,中国愿偿还铁路贷款2500万元。这个消息传到中国,得到各省长官和民众团体的赞成。由于北京政府拖延给代表团汇款,张作霖慷慨解囊,汇去1500元供代表团开销。从这里可以看出张作霖当时的政治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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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
1923年,奉天省教育厅指令驻日经理员蔡多祥,调查选择在日留学的女生,视情况给以奖励。奉天省黑山县女子周淑清伴黎元洪之女黎绍芬赴美留学,于1923年远隔重洋向张作霖条陈,“奉省于刷新百政之中,有遣派女生留学西洋之必要。”对于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女子的条陈,张作霖非常重视,当即批示:“仰教育厅查核办理具报。”
第一次直奉战争后,张作霖在整军经武的同时,在教育方面又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欣然采纳奉天省长王永江、教育厅长谢荫昌的建议——创办东北大学。他对王永江说:“我没读过书,知道肚子里没有墨水子的害处,所以可不能让全东北人没有上大学求深造的机会,岷源(王永江的字),一切事我都交给你了,开学越快越好。用钱告诉我,不管多少,我宁可少养五万陆军,但东北大学是非办不可。”
1923年4月26日,东北大学正式成立。购地款除外,东北大学的基建费用即达奉洋600万元。1925年,新校舍建成,其规模之大,功能之齐全,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除兴建校舍外,奉天省长公署还在北陵附近划拨官地200亩,拨款280万元,兴办大学工厂。这种大学设附属工厂,既顾及学生实习,又保障经费来源的模式,也是当时国内其他大学所未有。东北大学还另有植物园地100亩。这样,整个校园面积达900亩,是当时国内最大的校园。东北大学常年经费在全国各大学之中也是首屈一指。北京大学当时的常年经费是90万银元,南开大学40万,清华大学虽有庚子赔款补贴,也只有120万,而奉天省财政每年划拨给东北大学的经费高达160万,人均为奉洋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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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被误读的李顿报告
话说918后国联派出了一支调查团调查“满洲事变”的真相,调查团由以李顿伯爵为首的5人组成,他们分别来自英美法德意。尽管关东军费了一番心力掩盖事实真相,但是这并未能阻止后来的《李顿报告》得出不利于日本的结论,国联以42票赞成1票反对通过了《李顿报告》,这导致日本当即退出国联。满洲国的成立从观感上实为一出闹剧,把清逊帝溥仪搬出来拉大旗作虎皮随便谁都会感到不屑。我很纳闷关东军为什么会那么幼稚。
《李顿报告》否定了日本在满洲的军事行动属于自卫,并且否认了满洲国是一个由自发独立运动产生的国家,主张东北军与日军均撤出满洲,但是报告承认日本在满拥有特殊利益,主张在国联框架下对满洲实施区域自治和国际共管!报告主张“兹提议以外国教官之协助,组织特别宪警,为满洲境内之唯一武装力量。……故一旦组织完成,其他一切武装力量即应推出满洲境内。所谓其他一切武装力量,包括中日一切特别警备队或铁路守备队。……自治政府之行政长官得指派一定数额支外国顾问,其中日本人应占一定比例。……行政长官当从国际清理银行董事会所提出的名单之中,指派一外国人为满洲中央银行总顾问。”
《李顿报告》显然不认为张氏父子的僭主当局是满洲的合法统治者,南京政府就更没份儿了,当然,日本人独占满洲也是毫无道理的,满洲应当自制,并实施“机会均等”和“门户开放”政策。
这一报告一出,遭到了南京政府控制范围内的人民和学者的普遍反对。
胡适却撰文赞扬这个报告,说它是一个“代表世界公论的报告”;并称赞李顿调查团是“审慎的考查”,“公平的判断”,“为国际谋和平的热心”,“他们这七个月的辛勤工作,是值得我们的感谢和敬礼的”。对于“满洲自治”,胡适也全盘接受,说他“看不出有什么可以反对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