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条件随他开
李璋当晚无法回宫,就回了自己在京的私宅,对于他这样身份地位的太监来说,京城里都不止一个落脚之地。刚进院子,上下的人就忙碌起来,这里一群人都是给他一个人服务的,就算李璋平时很少过来,但每次回来都要享受不一样的待遇,好像如他这般伺候人出身的宦官,也最喜欢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折腾别人。武封带着一些调查结果来见他。李璋将自己宽大的大氅脱下来,交给武封,自己还在那嘀咕道:“都是虚惊一场,蔡国公本来就没打算让杨鹏接替咱家,只是让他去港口那边当什么内府主管,这权力倒也是不小。”武封道:“内府主管?这是……哪个职位和差事?”大内总管这种称谓,在眼下是没有的,或者说二十四监内也是各司其职,就算司礼监太监再牛逼,平时旁人见到再恭敬,平时也都是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李璋叹道:“大概的意思,以后内府的财物等事,就由他一人打理,尤其是关乎到京师周边官地和皇庄等事,都是他一人做主。还有……就是蔡国公所修造的港口,财源滚滚啊。”说到这里,李璋不由带着艳羡,“蔡国公随便增加出来的差事,那都是肥得流油,谁不想插一手呢?可惜啊。”武封急忙道:“那公公,既然蔡国公不是针对于您,那对于那位姓宁的夫人要如何对待?之前陈公公可是催问过,还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还让跟太医院那边打好照顾,这要是……”本来以为张周要对他李璋下手,让他李璋去西北当个镇守太监,李璋气愤不过才答应去跟陈宽合作。当然也有原因,是他根本不敢开罪陈宽。就算是要找张周的麻烦,也不敢直接去碰张周,而只是对一个女官宁彤下手,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李璋冷冷道:“咱家几时说是要为难他人?不过是正常查案而已,这本就是东厂的职责。再说了,那位姓宁的本就不是什么夫人,他不过是贤妃在宫外分娩时照顾在旁的人而已,以前也只是安边侯的夫人,现在什么都不是,她有何背景敢跟太医院对着干?”“是,是。”武封听到这里就放心了,反正你李璋心里有数就好,该提醒的也提醒了。如果真犯到张周手里,那也别说我们没好言相劝。“公公,这里是调查的结果,如果按照太医院所说的,这位宁氏女,的确是犯了众怒,也查过,先前她所用的药,都是来历不明的,不过也是因为太医院的人不认她的药方,以及有人故意刁难她。”武封开始讲调查的结果。李璋摆摆手道:“这种小事也需要咱家过问吗?”武封道:“就怕蔡国公那边提及,您不好回话。”“蔡国公,蔡国公,什么事都提蔡国公,在京中是不是有人打着蔡国公的名号,就能让咱家回避?咱家何等人,需要为这些猫猫狗狗的人和事费心费力?办不好,别回来见咱家!还想进御马监?看你是越混越回去了!”李璋平时就不是那种善茬,对待手下也非常刻薄,比之杨鹏有过之而无不及。武封哭丧着脸道:“公公,这事是挺棘手的。还有张永那边一直盯着,现在想出来做事都难,先前不还说要把屎盆子往张永身上扣吗?您……小的会去把事做好,您息怒,身子骨要紧啊。”李璋看到武封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一点都不觉得内疚,脸上带着一股狠辣的笑容道:“一个张永,就算提督了京营又如何?还敢跟咱家叫板!?不用理会这种人,早晚有一天,他会被咱家踩在脚下,他的职位,咱家会想办法给你。”“多谢公公提携。”武封当然知道李璋是在吹牛逼,不过这会也只能继续逢迎了。…………东宫。年底这段时间,朱佑樘因为生病基本没怎么理儿子,张皇后又忙着勾心斗角也没时间去理会儿子,以至于朱厚照最近算是被放飞理想了,中途还跑出宫两次,虽然都被人给拎回来,但他浑水摸鱼的水平更加高超。当他得知朱凤和崔元打了胜仗,心里还有些不屑。可当听说马仪和张锐带兵在西北也取得大捷,他开始有点坐不住了。“姓张的不来就算了,连刘瑾都给本宫派去西北了,伱们一个个都无能!就没谁能给本宫好好讲讲这场仗是怎么赢的吗?你们都是窝囊废吗?”朱厚照恨的并不是自己不能亲身上战场。他也知道以目前的条件还不允许。他恼恨的是,明明取得捷报,他却只能靠一些小道消息接受到一些传闻,对于战事的细节居然都无法去查清楚,最后只能为战场的事抓耳挠腮,他太希望有参与感了,可惜皇帝和张周都没给他这样的条件。高凤为难道:“殿下,如今蔡国公基本都不入宫,就算是去找人,也不知去何处找。要不您跟陛下说说,让蔡国公亲自来?”“他又没去战场,他知道很详细吗?本宫现在就想知道个详尽!怎么打的!为什么能取胜!本宫这是为了战场能取得更多的胜利,那是为自己吗?”朱厚照还显得理直气壮。一旁的丘聚过来,小声提醒道:“几位东宫讲官已在外等候了,殿下您该早些出去上课了!”“不去!本宫生病了,上不了课,让他们都回去!这么冷的天,每次上课手都冻僵了!告诉他们本宫今天得了风寒,课就不上了!”朱厚照说完,见丘聚没什么动作,皱眉道,“耳朵聋了?”丘聚道:“这话,怕是不顶事。”朱厚照冷笑道:“不顶事?他们还敢质疑不成?若他们不信,让他们去乾清宫找老的去问!小的好歹也是储君,储君不是君是吧?”丘聚听了一脸黑线,这要是传出去……大逆不道啊。“本宫要闭关修炼,要修那个……兵法!除非父皇找人来说,让我出关,否则谁来都不管用!滚出去!”朱厚照此时似乎也不知道什么叫仁爱,心里不爽就拿这群东宫太监出气,一股嚣张不讲理的气势。本来丘聚还想说什么,旁边的人赶紧将他拉出去,大概的意思是……就照着这位小主人的话,去跟外面那些当老师的去说,学生不愿意上课,人家地位还高,现在我们没人撑腰,还能不照着说不成?除非是想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锦衣卫北镇抚司内。谢迁一连几天都被提审,但在公堂上基本上不用说什么,就是例行公事一般,有时甚至是对着沉默,然后就把人送回去,来日再提审过来……如此往复。“本督要做的,就是让人知道,这位谢阁老的案子,我们是在用心审的,并不是置之不理等着上面宣判。如果有人问及,尤其是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问,就跟他们说,案子正在紧锣密鼓审讯中,也没有用刑,但现在案情已经基本水落石出了。”牟斌对此可说是煞费苦心。皇帝一直没对谢迁的案子定性,锦衣卫也只是大概知道这次谢迁的日子不会好过,而锦衣卫能做的配合,就是做出紧张审问的样子,既是彰显态度,也是给文臣施压。变相却等于是告诉刘健和李东阳,你们继续这么置之不理,那谢迁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不要以为当缩头乌龟,皇帝就会惦记当初的师生之情不予追究了。郭昂道:“昨日里,李公公派人来跟卑职说,北镇抚司的事,可以先交给旁人了!不知……是说卑职的差事调动已经定下来了吗?”“事没告诉你,你就不该问。”牟斌道。郭昂显得很焦急。让我在这里装样子审问谢迁,但其实我马上就要被调职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这么好的差事,上哪找去?牟斌叹口气道:“就是这么操之过急,也不瞒你,李公公提过,说是陛下准备调你去永平府配合杨公公,还是杨鹏杨公公亲自点的你的名字,仍旧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只不过职位上会有所调动。”“那北镇抚司……”郭昂急忙问询。在郭昂看来,北镇抚司才是真正的实权衙门,也是他一辈子都不想挪窝的地方。牟斌摇摇头道:“谁接替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孙上器,本来应该是他去永平府的,但你知道,这位孙千户可是深得蔡国公的信任,你觉得杨公公能压得住他吗?”郭昂好像听明白什么,惊讶道:“也就是说,本来可以是孙上器到永平府当我这职位,却是跟我对调,他来当北镇抚司镇抚使,让我去给杨公公跑腿?”牟斌道:“执迷不悟啊你,怎么是给杨公公,那是给杨公公跑腿吗?”郭昂随即明白过来,道:“那是给蔡国公做事,是的,是的。”“明白就好。”牟斌瞥了郭昂一眼道,“挺大个人,在这里效命久了,做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调你出去也是好事。这样永平府有什么情况,你也能及时带回来,换了旁人,还真不一定会跟东厂和锦衣卫联系这么深。”“是。”郭昂行礼。他心里已经失落至极。牟斌再道:“我还听说,本来陛下是打算调李公公去的,可最后决定是由杨公公去,你觉得是留在京师好,还是去到永平府更好?”郭昂叹道:“实不相瞒,卑职认为,永平府那地方到底还是太……荒芜了一些,这京师之地到底是富庶和繁华的,好过于去个小地方,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你错了。”牟斌道,“永平府才是高处!那是旁人想去都去不成的!你留在京师,也早换会被替换,可去到永平府,把事办漂亮了,让蔡国公心里痛快了,你以后的仕途将会无往不利!看看如今朝中那些新贵,哪个不是靠巴结蔡国公上来的?你比他们差?”郭昂道:“始终是去给打杂的,不是去治军的。”牟斌笑着,拍拍郭昂的肩膀道:“如果你能每年都给朝廷带来几百万两的收入,哪怕事不是由你主持的,你只是个跑腿的,那你也是大明的功臣。留在北镇抚司能有个仨瓜俩枣就不错了,到那边,你可是锦绣前程。回去收拾收拾,这两天或就会给你调令。”“唉!”郭昂重重叹口气。对他来说,没有选择的事情,大概也没资格推诿,眼下就只能是打碎牙和血吞,惦记着以后跟张周能混出点名堂了。…………内阁值房。西北奏捷的奏疏,正式奏到朝内,内阁拿到了第二手的资料,也不过是关白的一份文稿,这比皇帝所看的那份迟了两天。李东阳拿完看过,交给刘健,二人看完后都保持了沉默。程敏政出去了一趟,走过来道:“两位,刚得知个好消息,明日一早陛下就要上朝了,陛下的躬体应该是养好了,这可是件大喜事。看来西北的捷报,也是治病的良方啊。”“克勤。”李东阳唤了程敏政一声,也算是把人给叫住。“有事?”程敏政本也没指望眼前两位理会他,他就甘当小丑,混个脸熟之后就要进去拟定票拟。反正脏活累活都是他程敏政来干,谁让他程敏政在内阁是新人呢?李东阳道:“蔡国公那边,你还要去走一趟。”程敏政先看了看刘健,随后才问道:“说什么?”李东阳道:“就说,只要于乔没事,条件任由他来开,陛下不是有意让他进为吏部尚书吗?朝堂上,若是进行廷推的话,我等便主动提出来。还有就是论功的时候,以他为首功。”“有用吗?”程敏政倒也不藏掖。“若他还不满意,就让他自己提,哪怕是让我离开朝堂,陪于乔一起,我也认了!”李东阳突然上来一阵火气道。程敏政急忙解释道:“宾之你别多想,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想说,这位蔡国公口气也是不小的,他想要的……或跟诸位期待的有所不同,或就是与你们所想的……也不同,他要提出来,眼前你们看不出端倪,就怕不久的将来,你们才知道他所开的条件有多过分。”刘健道:“那就让他提,倒要看看他有多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