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擅断者未足谋
我重新收回了视线,望着尉文龙那落寞的眼神,心中再次升起了一丝愧疚,忍不住道:
“抱歉,文龙,我……”
“这已经是你第八次道歉了。”尉文龙没有看我,只是竖起了手指,淡淡地道,“不用继续说了。也许……死亡才是对小甜最大的保护。根据小甜的伤势和出血量,就算她不死,怕也是重伤……至少,经历了这种生死未卜的车祸,就不会有什么人会去针对性得害她了。短时间内,我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没想到尉文龙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层次。我深深吸了口气,陷入了沉默之中,不再多言。
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尉文龙对他的妹妹漠不关心,他只是给自己的内心构建了一个理性囚笼,最大限度地封锁了自己的感情。
尉文龙拉了拉兜帽,遮住了从窗外射出的多余阳光,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许久后,他那永远平静的自述声音缓缓地飘出来:
“……我出生在旮旯头。那是个小村子。整个村子的农户加起来不过廿亩地。”尉文龙缓缓地说道,“看过我记忆的你应该知道,我妈妈是我爸爸的女儿。”
我的心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我知道,你爸……对你妈……”
“对,那个男人强奸了我妈,也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尉文龙看着我说道,“我妈从小患有错构瘤,神经失常。通俗点说,就是……神经病,疯婆娘。”
说着,尉文龙自嘲一笑.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尉文龙的记忆,可是此刻,就如同发泄一般,尉文龙还是打开了闸门,滔滔不绝得讲述起了他的身世。
我没有打扰尉文龙,只是静静聆听,我知道此刻我只要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就够了。
“那个男人的祖屋在旮旯头最偏远山脚下,那是一座不算大,但是够破败的土木房,旁边还有一间规模要小的多,平日里根本无人问津的土坯房。”尉文龙微微转头,呈15度角斜望窗外着天空,斜阳只能找到他的兜帽,却照不到他的双目。
“在那间土坯房,他把他那个因年早逝的哑巴妻子生下的女儿,囚禁了十五年。不教她识字,不教她说话。就算是生病,找的也是村子里的瞎子土医。”
听着尉文龙波平如镜般的讲述,我的呼吸也难以自制地有些急促。
“我妈十五岁那年,有了我。我在一个猪圈里出生,大概这是我比一般人的嗅觉更敏锐的根源。两年后,在同一个地方,我妈生下了妹妹。她没有名字,我叫她小甜。”
“她就是现在的梦馨,对吧?”
“没错。”尉文龙缓缓道,然后用鹰爪点在距离双目一寸的地方,道,“这是她后来改的名字……四年前,她被人领养了。”尉文龙淡淡地说道。
我叹了口气。
尉文龙继续道:
“在我妈生下小甜后第二个月,我妈受不了折磨自杀了。那个男人带我到八岁。”尉文龙淡淡地道,“八岁那年,我用村里医馆里偷到的苏达,硝酸铵,梯恩梯,木粉、沥青和石蜡做了两瓶*,趁那个男人睡觉时,把他炸成了七片。”
我敛起眉,沉默地看着尉文龙。
虽然早就知道了尉文龙的记忆,但是,看文字和此刻听他的表述,所表达的情感,却是完全不同。
“材料是村改时工程队进村,我从一名督查的办事员落下的手册里看到的。”尉文龙淡淡地说道。“当然也有一部分材料是工程*剩下的。当时设备差,那天晚上下大雨,一部分工程*没及时处理搁置在道场上,被雨水浇湿废弃了。我从里面偷了一点梯恩梯。”
我的呼吸稍微平缓了几分。
“我杀那个男人,是因为,”尉文龙看着我道,“他想对小甜下手。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而且,他痛打我八年,大概是四千五百六十七次……从我会数数开始,我就一直记着。实际数目肯定不止。”
我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这种男人,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后来老村委发现了这件事。他当时痛打了我一顿,但是没有宣传出去,只当是小孩子恶作剧不懂事。本来,八岁小孩*的事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虽然他本人还是很怕我。后来被他用煤气爆炸掩盖过去了。自那之后老村委收养了我和小甜。”
“他供我和小甜上学。给我们提供生活费用。虽然他是个顽固的人,但是我很感激他。”尉文龙说道,“我在城北小学上学。八岁开始去图书馆。只要有机会,我就去图书馆。我在图书馆里睡觉、吃饭,藏在图书馆窗帘后面,一直藏到半夜,在那里过夜。一直到十三岁老村委死之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图书馆。我把那里的书啃了个遍。”
“你的内心很强大。文龙。”我道。
“十三岁那年,老村委死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家院子前的枣树,我忘不了我和小甜一起摘红枣的情景……老村委死后那棵树被砍了。我和小甜都成了孤儿,在孤儿院过了一年。”尉文龙淡淡地道。“我不喜欢说话,不与人交际,唯一能够说上话的是小甜。”
“别人说,社会是一面镜子,你对他笑,他对你笑。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镜子里的笑永远是虚伪的。我不会对虚伪的东西露出笑脸。”
尉文龙说了一句算不上哲学,但算得上人生哲理的话语后,继续说道:
“一年后,一位无锡市某暴发户的妻子来孤儿院,看到小甜长得漂亮,就笑着领走了她,说能给她良好的教育。”
我的心随着尉文龙的讲述,略显空洞。
“小甜被带走的那天,我印象非常深。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小甜哭了,但是我很平静,平静到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做他的哥哥,也给不了她她需要的幸福。她走,是最好的选择。”尉文龙斜视着落日,我注意到他的眼角似乎有一丝晶莹闪过。
“后来那孤儿院倒闭了吧?”
“倒闭了。投资孤儿院慈善基金的那位CIO因为非法敛财,行贿党政办的秘书和主任,被查出后封了公司,冻结了资产,判刑。”
尉文龙用像是背台词的平淡语气说着,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有人收养的孤儿被带走了。我知道我不会有人喜欢,所以我连夜逃跑了。”尉文龙淡淡地说道,“之后我找到了一位炒T+0、T+D黄金股市和做期货交易的暴发户老板。我用我学到的金融学领域的知识,帮他抄了一小笔钱,让原本要清仓的他笑赚了一笔。做了他一段时间的金融投资顾问。”
“后来……我警告他,根据06精英集会出台的报告,08年会发生金融危机。他听了我的话,提前抛售股票,保住了原始股。”
“到那为止,我已经有四十七万的私人存款。”
“不简单啊。”我感慨了一声。虽然尉文龙说的轻松,但是我知道事实肯定没有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再天才的人物,如果不是一定的时运和敢于铤而走险的胆魄以及几次小教训积累下来的经验,都不可能走得太远。
尉文龙看了我一眼说道:“后来我在清明桥附近租了一幢房子,一直到高中。然后……遇到她。”
尉文龙顿了顿,说道:
“梦馨。看到她,她就是小甜。我没想到我还会再见到她。”
我微微感慨着。尉文龙和梦馨之间的情感,也许是糅杂了爱情、亲情,和半生不熟的兄妹情的特殊情谊吧。
“那时候的她,已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毛躁,也有青春期初期荷尔蒙激素萌动女孩的躁动和中二病状,但是……终究可爱。”
尉文龙说道,“是我没有人生追求。如果用大理想和小理想的关系来说,给这个社会一点点变化是我的大理想,我的小理想,只是想看到梦馨上一所她理想的高中。所以,我才选择了留级,没有考大学。因为考大学这种事对我来说,太无聊,可有可无。”
沉默了良久,尉文龙斜着眼看我道:“管理学的X,Y,Z理论,你知道吧?”
“当然。”我点点头。简单来说,X,Y,Z理论是指管理学领域所认为的人的本质。X理论支持者认为人都是有惰性的,很多事都会用减法的思维去思考,避重就轻,偷工减料,减少自己的负担。Y理论则是正好相反,此理论支持者认为人是有理想的,认为的人的存在在于理想。此外,Z理论支持者则认为人的性格和行为是受到环境的浸染和影响,算是调和了前两种理论、
“我觉得我更像X人群。”尉文龙笑了笑,道。“但是有时候,我会很Y。”
“你对自己的定位真是清楚。”我接口道。
尉文龙微微颔首,道:
“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社会角色……所以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能够造成的社会影响和别人对我的眼光。对于梦馨……我只是想看到她大多数的高中女孩一样无忧无虑地上学,能笑的时候就尽量笑,不能笑的时候也别大哭大闹。就像个普通的女孩那样,能够快快乐乐。看到她快乐,我会觉得,自己的某个愿望实现了吧。”
尉文龙沉默了很久后,他又把脸埋进了手中,道:
“小甜她吃了很多苦。后来我才知道,之前收养她的那个养父带走她,纯粹是为了把她当做玩物而已……玩了没有多久,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就玩腻了她,把她抛弃了,转给了一个想收养女孩的店主。所以,小甜才会变成今天的梦馨。”
在此之后,尉文龙和我都陷入到了悠长的沉默之中,只有身旁某个天塌不惊的女人依然悠闲自得地细细品尝着手里那我特地绕了原路从某个新疆小贩里买到的边境美食。
直到一分钟后,尉文龙才缓缓转过了头来,他那张无精打采、病怏怏的清瘦脸颊上,是一双隐含着怒意的眼睛。
“因为小甜,我很想杀了你,王一生。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能体会我心情的人,也只有你。”尉文龙淡淡地道。
我缓缓低下了头,把脸埋进了手掌之中,道:
“我的确能体会你的心情……文龙。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上帝……我会改变一切……不单单是历史……我会创造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的劣等基因太多了。我要让全人类都更自律,更理性,更聪明,人人都成为智者……”
说到了这里,我缓缓地抬起了头,和尉文龙四目相对,然后一字一句地道:
“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为了上帝,我要创造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否合格的检验标准之一,就是:全世界女人都不会再为了生存压力而出卖自己肉体。这是我的理想。”
“呵。”身旁传来了狐仙那轻描淡写,也不知道是讥是嘲的浅笑声,我回头,却看到狐仙正目似瞑,一脸惬意地撩拨着耳侧那如同长蛇般的黑发,嘴角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
我只是轻轻瞥了狐仙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和这个女人说。
尉文龙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淡淡地道:
“感性是生命进化的残留。但是对于现代社会,其包含的大量陋习已经越来越不适应这个社会了……全人类的升智和理性化……如果你真做得到,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铺路。”
“呵,卢医不自治,理不顺人意。”狐仙懒洋洋地道。
“你似乎有什么别样的想法?”我的目光终于还是落在了狐仙的身上,这个有着世界上最美脸蛋却完全不知道摆出端庄淑娴优雅瑰丽姿态的女人只是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道:
“擅断者未足谋,多谋而少决者,云屯雾集。王一生,你要学的,可还多着呢。”
落下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狐仙便闭上了她的五香嘴,也合上了她那一瞬间足以震慑人灵魂的黑亮眸子,然后靠着车窗,细细转动着叠落在肩头的细发,不再说话。
就在狐仙闭目不语后的第三分钟,车进入了前往苏南飞机场的直道。而在十分钟之后,车在苏南机场外的环道上停止,我打开了车门,没有解开司机身上的勾魂术,就直接下车而去。尉文龙背上背着沉重的包袱,而狐仙和宋道明则是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走着。下车时,我事先戴上了从道具店弄到的银黑色覆面式骑士面具,装入到了我的行动手提袋后,向着机场大厅走去。可是,才刚进入大厅大门时,周围却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车鸣笛声。
听到这急骤的警车鸣笛声,我心头一紧。早在前来的路上,我就已经特地注意了机场周围的环境,一直确认了没有事先埋伏的警车之后才让车进入机场附近的车道停泊。可是,现在的警车声却又从何而来?我抬起了头,望向了机场大厅顶部的广播,很显然,警车声是从里面传出的。
“王一生!尉文龙!宋道明!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你们手里的物件!否则会产生不必要的伤亡!”
随着扩音器传出了摄人心魂的声音,机场大厅的门口也出现了一排密密麻麻的人影,这些人并不是从警车里出来的,而是从一些私家车和机场大厅附近徘徊的出租车以及路人之中鱼贯而出。为了避免被我和尉文龙看出路人之中有着便衣警察,警方甚至没有提前疏散这里的路人乘客,甚至也没有让便衣警察特地隐藏在路人之中。以我和尉文龙的观察力,如果路人之中有便衣警察,我们一眼就足以发现。
“是警察。”尉文龙淡淡地道,“从机场附近的停靠点位置和数量来判断,至少出动了四十名警察。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怀疑,警察事先代替了出租车司机隐藏在了车内,甚至亲自冒充司机接送路人,出租车的布置也极其零散化避免了规律性引起我们的戒备。能短时间做到这一点,布局者不是简单人物,深懂反侦查技术。应该是掌握了我们情报的队友之中的某一个。”
“真是没想到啊。”我眯了眯眼睛,苦笑了起来,“看来这出一趟省,还真是不容易。”
就在我话音落下之际,机场大厅正上方用来播放城市广告的大屏幕开始抖动了起来,而堵在门口的那些警察也和我们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接近,而且每一个警察都戴着覆面式的头盔,手里持着手枪,大有我和尉文龙稍微动一步,就把我们射成筛子的态势。
荧幕的画面最终定格,而一张算是在我预料之中的秀气脸庞,则是浮现了出来。
挺直的鼻梁,分布极其匀称的五官,秀气的面容,自信满满的笑容,赫然正是司伏见。
此刻,司伏见的脸孔正面带微笑地浮现在大屏幕地中央,然后他向我抖了抖手里的镣铐,道:
“作为我的共犯,王一生,就这么离开无锡市,似乎不太好吧?”
我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屏幕上方的人脸,然后看了一眼后方的狐仙,道:
“这个处理可真干净啊。交给警察就可以一了百了了?看来你们对警察的工作效率信任度可真高。”
狐仙觑着眼,懒洋洋地叉开了话题,道:
“看你的了,王一生。”
司伏见微笑着看着我,道:
“知道为什么我能够这么确定你会来到机场么?因为你太急了,王一生。你在银乐迪所犯下如此残暴的罪行,足以说明你已经开始不需要浪费时间隐瞒你的身份,你已经不畏惧警方会对你展开的追捕,因此,我可以确定你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采取大动作,想办法从上层入手。苏州只有一个机场,拥有控制银乐迪内的人互相残杀的能力的你,想要在最短时间内达到目标,自然会来机场,为前往中央得到最大权力而铺路。所以,很抱歉,我已经看穿了你的一切,王一生。我知道你身旁那位狐仙的所有的能力以及你们的目的。这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到此为止了。”
早在一开始,我就知道司伏见是一个极其棘手的对头。因为关心我的那几个妹妹,把他送进公安局暂且关押是一个比较妥协的选择,但是没想到,他的反击竟来得如此迅速。这样的结果,既在我的预料之中,也出乎我的预料。
到了这一步,乘坐飞机前去北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以司伏见的能力,他显然已经预测到了我和尉文龙操之过急的行为举止所想要采取的行动。甚至,别说是苏南机场,就是江苏省内几个大市的机场都必然已经被警察所团团包围,以司伏见的智力,不至于计算不到这个水平。
除此之外,很显然,司伏见也已经算到了狐仙之前的定身术以及从银乐迪事件和警察失踪事件里推测出了我拥有勾魂术的事。他既然已经能够把我的路线追踪到如此清楚的地步,那么张国华身上的勾魂术名额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剩下的勾魂术名额,还有五个。
我的目光落在了眼前将机场大厅团团堵塞的四十多名警察身上,他们和我的平均距离是十米,而且头上都戴着头盔,这应该是畏惧我使用勾魂术的一种尝试性防御。但是在知道狐仙拥有定身术的情况之下,司伏见不至于蠢到让警察和我保持这么近的距离。
“投降吧,王一生。”司伏见的声音从大屏幕里传了出来,“当初你离开井底时,只控制了三名警察,而没有把所有前来的警察都控制,这说明你那种能够控制人的‘催眠术’的控制人员是有上限的,是吧?你就放弃控制在场所有人的心思吧。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警方已经安排了远距离狙击手,至少十个狙击手对准了你,如果你敢轻举妄动,那么,很抱歉,你只能血溅当场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司伏见抖露了关于上帝游戏的多少信息。如果他将我和上帝游戏的信息大幅度抖露,那么,就算我和尉文龙劫机成功前去北京也没有任何的记忆,在到达北京下机的第一时间我们就会被警察团团包围……甚至,在进入北京空域时就会被*击落,虽然这种可能性相对较低。
以宋道明和狐仙的能力,放倒眼前四十多名警察不成问题,但是面对暗处所在的狙击手,却相对来说更为麻烦。当然,司伏见必然也考虑到了我身上藏有世界之书以及我是队长的身份,他不可能让警察杀死我,只会让警方将我活捉,或者利用麻醉弹和电击器击晕。之后我必然会被长期注射*剂,或者被五花大绑嘴里塞布避免一切自杀的可能性。如果我现在落网,就等于一切玩完。以此为前提,能够得到的结论有两个:
一、 司伏见已经抖露了上帝游戏的事,并且说出了我是队长的事并且表明了世界之书的重要性,因此警方不会杀我。
二、 司伏见并没有抖露上帝游戏的事,但是他透露给了警方其他的虚假信息,比如说,我身上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等,以此让警方不敢直接将我击杀。
从警方让我和尉文龙放下身上的物品的话来判断,这两种可能性都无法排除。而且,考虑到御镜堂、一剪梅和眼镜男同时被抓,如果他们是被隔离审讯的话,前一种情况的可能性要高得多。
“在推理我和警方交待的内容是吗?”画面里的司伏见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作为警方的名誉顾问,我和江苏省公安厅厅长有过不浅的交情。如此重大的案件,我已经把能够交代的都向厅长徐志鸿交代了,上帝游戏的事,警方高层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做好了心理准备。劫机之类的念头,你就可以放弃了,王一生。除非你希望你的飞机在高空被炮兵部队的*击落。”
徐志鸿?司伏见说了一大堆的话,但是真正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却是他报出的这个名字,在他报出了名字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了司伏见的真正目的。
“好一步棋。”一旁的尉文龙淡漠地道。
“是啊,”我轻轻地叹息道,“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一步棋可以走了。把队员权限给司伏见所说的这位厅长,同时,把司伏见救出来。这是司伏见用来从监狱里逃脱的一步棋啊。他是利用我来证实上帝游戏和妖术的真实性让警方亲眼目睹。如果成功……政府的确会开始做世界大战的准备,但是我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被限制住行动,甚至沦为人彘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准交头接耳,立刻放下手里的所有道具,抱头蹲下!”前方的警方再一次用扩音器喊道。
我轻轻地瞥了瞥这些警察,然后又瞥了一旁的尉文龙一眼,道:
“准备项圈吧。”
“已经准备好了。”尉文龙淡淡地道,目光依然直视着前方。他的左手自始至终都插在上衣口袋里。除了尉文龙自己手腕上的项圈和我妈身上的项圈,他身上还藏着两个预先准备应对不测的项圈。
警方的错误在于为了让我们放松戒备没有撤离机场内的普通乘客,在警方不敢杀死我们的前提下,如果利用项圈制造爆炸产生的混乱然后将在场的民众作为人质,那么,即便存在着狙击手,警方也将无济于事。这样一来,至少有了谈判的价码,狙击手就算有远程麻醉弹,也难以奏效,借着这个机会冲出机场并不成问题,至于之后的布局是按照司伏见的节奏走,还是按照我和尉文龙的节奏走下去,那就不一定了。
至于宋道明和狐仙这个女人,自保完全不成问题。
一滴汗水顺着我的脖颈缓缓滑落了下来,此刻的局面,虽然不至于完全失控,但是多少有点赌博的意味,如果不能把握住一刹那的时机,那么,局面就会沦为被动。
就在我的视线渐渐转移到了后方时,一辆蓝皮卡车突然间冲破了机场的大厅,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撞翻了在场的一大批的警察后,猛地在我和尉文龙的前方停了下来。
整个过程是如此的迅速,完全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甚至都来不及做准备。
下一刻,一道矮小的身影推开了,这道小小的身影手里持着一把手枪,没走两步就把手里的枪械对准了我的额头,然后他狠狠地唾了一口,对着周围惊慌失措的警察道:
“都别动,敢动一下,老子可就开枪崩了这小子的脑袋,知道不?”
懒洋洋的口气,大大咧咧的嗓门,一头乱蓬蓬的鸡窝头,还有那矮小的身躯,这个人,赫然正是御镜堂!
“御镜堂?”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御镜堂,用几乎从咽喉里挤压出的声音询问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御镜堂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然后道:
“怎么逃出来的?呵,不过是和那个娘们合作一把而已。老子在嘴里含了一口屎,喷了那个狱警一脸,那个爱下毒的婆娘趁着狱警发飙时拿到了钥匙顺便把他当做人质劫了一辆警车罢了。公安局这种破地方,还能关得住小爷我?”
语毕,矮子又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我看到他吐出来的口水都是黄的。
御镜堂的回答让我稍稍心惊。我早就知道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但是很显然,他的心狠手辣程度,却还并不单单只在我对他过去的认知范围内。
面对御镜堂的枪口,我的视线落在了御镜堂冲撞而入的蓝皮卡车内,卡车的车厢很快打开了,我看到了六个手持着手枪的男子从中跳了出来,纷纷把手里的枪械对准了我。
很显然,这些男子都是御镜堂的手下。
“看来还带了不少人来啊。”我淡淡地道。
御镜堂用手臂擦了擦唇角,道:
“老子在无锡市地下潜伏了那么多年,手下还是有不少的。反正老子被逮捕了,他们也难逃一死,不如跟老子一起赌一把,是吧?”
我笑了笑,看着御镜堂那狠厉的目光,我也没有急着使用勾魂术。勾魂术的名额极其有限,而现在御镜堂的手下人数却超过了名额,再加上周围的警察,我还不能贸然使用勾魂术的名额。
更何况,我现在的目标和御镜堂是一样的,我们都想着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暂时配合他,倒也没有什么。
我瞥了一旁的尉文龙、宋道明和狐仙一眼,然后看着御镜堂,道:
“我的身上有和他们心跳捆绑的*,如果你杀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我也会死。”
语毕,一旁的尉文龙猛地从衣袋里取出了项圈,然后狠狠地朝着头顶上方丢了上去!
轰!!
项圈被丢到机场大厅高空的那一刹那,发生了惊天的爆炸,恐怖的热浪和碎片瞬间冲散开来,巨大的音响让大厅内的乘客瞬间慌了神,一个个都尖叫着开始向着出口的方向奔逃而去,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起来。
“不许动!”听到头顶上的爆炸声,周围的警察惊慌失措地拿着枪对准了我们。
望着周围混乱不堪的人群,我心念一动,将队员权限送给了司伏见之前提到的那位姓徐的厅长。没过几天,我就看到前方的警察中队队长的通讯器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别开枪。司伏见的证词是真的,不能杀死王一生。”
听到警察警用通讯器里传出的声音,警察中队队长谨慎地对着周围的一些警察道:
“都听我的指令,先别开枪!”
“不错,不错。看来,警方已经知道上帝游戏的秘密了。”在整个过程里,矮子一边面露笑意,一边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脸颊,手臂极其稳定,丝毫没有动摇。
他舔了舔嘴唇,凶神恶煞地看着我,道:
“行啊,不错的小计俩,用*来威胁老子不能杀人,不错,不错。不过……不能杀人,可不意味着不能伤人啊……”
语毕,御镜堂的眼神突然一凛,他猛地挥了挥手,然后他的一个手下猛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喷油桶,冲着我的脸颊喷射而来!
我心知不妙,急忙后退,但是却为时已晚,一股浓重的金龙油味弥漫上了我的鼻腔,我瞬间明白了御镜堂这个疯子想要做些什么,可是一切却为时已晚,就在下一秒,御镜堂猛地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火后朝着我的脸颊丢了过来!
轰!!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防住了脸颊,可是仅仅只是一瞬间,火焰就顺着我的手臂蔓延上了我的脸颊,我的视野瞬间被渲染成了金色!
滚烫、灼烧、炽热、剧痛的感觉弥漫上了我的整张脸,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金色,被熊熊的火焰所占据!
恐怖的灼烧感占据了我的整张脸,我急忙用双手前去抹擦脸上的火焰,但是御镜堂朝我喷洒的油液可燃性极强,我一时间竟然擦拭不去,我急忙将外套迅速撩起,罩在了脸颊上,通过迅速降低封闭空间内的氧气含量将燃烧的火焰止住。那一刹那,我的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黑暗,而就在下一刻,我听到了两道震耳欲聋的枪声,与此同时,我的双膝传来了几乎让我崩溃的剧痛声。我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像个失去了支架的稻草人一般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御镜堂!!”我愤怒地咆哮着,发出了如同野兽呜咽般的嘶吼。“你这是自寻死路!”
但是御镜堂那冷漠而惬意的声音却传入到了我的耳中:
“自寻死路?不要以为你那点小计俩嫩唬到老子,为了逮到你这只兔子,老子可是连屎都吃了,不偿还点你什么,老子能咽下这口气?给老子听好了,我御镜堂是一个疯子,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你以为靠自杀、撕书能威胁到老子?不好意思,大不了老子跟这个世界一起陪葬,老子他娘的压根不在乎!有本事你就试试看啊?”
下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头发狠狠地被人给揪住了,我被三个人从地上掐着胳膊和脖子狠狠抬了起来,但是因为我的头上罩上了用来灭火的外套,此刻我的视野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我只知道我的脸已经彻底毁容了,我也知道我的双腿已经彻底碎裂,沿着身体内各条神经游走而来的剧痛让我几乎晕厥过去。
下一刻,我听到了御镜堂威胁警察们的懒洋洋的声音:
“好了,都给老子让开。现在这小子在我的手里,不想他死的,就给老子让出道来,让我们乖乖离开,老子心情好了,到时候自然会跟你们谈判!不然……就让这个世界跟老子一起陪葬吧!哈哈哈!”
在矮子的狂笑声中,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我不知道尉文龙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不知道狐仙和宋道明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那一刻,我只清楚一件事。
在御镜堂这个突如其来的疯子面前,我的一切布局都已经被打乱了。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已经将我铺好的棋局彻底打乱……将一切,都如同暴风过境一般,摧残撕裂……
十秒后,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破布袋一样被抬了起来,狠狠地丢入到了一个比地狱更安静的冰冷空间中。三秒后,卡车启动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车厢关闭上锁的声音和卡车掉头时带来的惯性阻背感,我感觉到我的生命就像是远处奔驰的车声一般,在迅速地流逝……
“对不起,阿雪……对不起……烟烟……”那一刻,我蜷缩在无尽的黑暗里,所能够发出的,只能是受伤野兽一般的无力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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