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北上入蜀
阁逻凤对李宓道:“这位制鞘大师性格古怪,同样的剑鞘只做一把,因此这铎鞘剑可说绝无仅有,世上再无第二把同样的宝剑,以此为信物,南诏人见此剑如见本王。”独孤湘奇道:“如见大王有什么用?难道请李都督去你们南诏当大王吗?”段俭魏摇头道:“我主之意是,以此剑为信物,南诏便无人敢害李将军。”独孤湘不可置信的道:“这不过是个会响的剑鞘,好玩倒是好玩,用它来当护身符当真管用吗?”阁逻凤道:“本王说到做到,南人重诺,不似汉人奸诈。”独孤湘还想反驳,李宓拦住她,还剑入鞘,向阁逻凤叉手道:“云南王,老夫承你的情,只是此刻两国还在交兵,还请你快些退出城去,否则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阁逻凤和段俭魏二人叉手下拜,缓缓退出土屋,孙仲等人几次想要上前拦截,却都被李宓以眼神制止。这时听到外面喧哗声大起,原来是方才驱虫之际浓烟大起,城内唐军戍卒见了以为是走水,起来救火,孙仲见来了帮手,忙带手下军卒追了出去,阁逻凤和段俭魏才走了没多久,但众人四处搜寻,却哪里还有二人的踪影?这支唐军领军的是一为刘姓通判,他闯进土屋见到李宓,纳头便拜,道:“不知都督在此,标下护卫不周,死罪,死罪!”看来李宓在剑南军镇颇孚人望,城中戍卒亦认得他。李宓忙伸手相搀道:“老夫刚从姚州来,无人知晓我的行踪,常言道,不知者无罪,你又何罪之有。”刘通判这才起身,李宓问了城中军队人数,城墙、武备如何,刘通判本就是司文通判,所答十分详细,李宓才知城中不过千余军士,大部份还都是南征惨败后逃回的散兵游勇,真正能作战的健儿,不过几百人而已。李宓自嘲笑道:“看来凤郎比我都要了解此间军中部署。”李宓吩咐孙仲道:“现命你为侍郎,去城中收拢残兵,重新编列,随老夫北上。”孙仲得令,带着手下几十人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前,他们还是军纪涣散的散兵,此刻虽然衣着仍然残破,却挺胸叠肚腰杆笔直,看起来就是一支士气昂扬的劲旅。刘通判忙问李宓要去何处,李宓据实相告道:“我们要去北面的雅州,堵死吐蕃人东进的通道。”刘通判问道:“李都督要带走多少人马?”李宓道:“长征健儿一个不留!”刘通判大惊道:“如此一来城中几乎无可用之兵了,若南诏大军攻来,如何是好?”李宓道:“放心,我料南诏不敢前来。”刘通判闻言却低头不语,似乎颇不服气,李宓道:“怎么,你不信?”刘通判叉手道:“非是小人不信,只是……只是……”说着他凑近李宓想要耳语。李宓一把将他推开道:“你这穷醋大,怎的如此磨叽,有什么话照实说么!在此间不用顾忌。”刘通判这才开口道:“只是……今日在城南以已经发现了南诏人,他们的营寨距城不过数里,站在城头就能看到。”李宓一惊,道:“速带我去看来。”江朔、独孤湘、李珠儿也随着李宓一同登城,站在城楼极目南望,只见山林中确实有木栅布帐,只是依稀看到人影在林间闪过,营帐竟在慢慢变少,这时见南方尘起,有骑马斥候回到城下,那人等不及开门,对着门楼高声禀报:“刘通判,奇事啊,奇事,南诏人营垒已拆了大半了,看来他们是要撤走了。城上戍卒面面相觑,都是既不可思议,又满心欢喜的表情,只有江朔他们知道是阁逻凤和段俭魏回到营中,命军队拔营撤退了。李珠儿冷哼一声道:“看来这阁逻凤是做了两手准备,若剑南留守不是李都督,此刻恐怕南诏人已经在攻城了。”江朔道:“珠儿姊姊,你不是说南诏不会攻城的么?”李珠儿叹了口气道:“是我小看阁逻凤了,此人绝非甘做傀儡木偶之人,和他父王皮逻阁一样,一心想着利用隐盟,利用吐蕃,当然也会利用大唐。”江朔道:“我还道他和李都督是多年好友,特来拜见他的。”李宓摇头道:“恐怕他也是进军途中才知道圣人封我为剑南留后,立刻改变了策略,却做得不留痕迹,此人心机不可谓不深。”独孤湘道:“李都督,为什么阁逻凤见是你执掌剑南军镇的兵权,便自离去了呢?你们交情这么好么?”李宓哈哈一笑,他站在城头,朔风刮来,只见他须发如戟张,虽然衣着简朴,却也自有一番威严气象在,只他解释道:“要说交情,我们还真不一般。”他眼望着城外,似乎在关心南诏军队收营,其实只是盯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遥想往事,李宓道:“我与皮逻阁、阁逻凤父子早就认识,南诏先王皮逻阁长我一岁,至于凤郎,我几乎是看着他长起来的。当年皮逻阁之所以能一统六诏,皆因他归附大唐,奏请合六诏为一,得了圣人的首肯,才能成事。”李珠儿冷冷地道:“想必当年李都督在姚州做都督时,没少帮皮逻阁的忙吧。”李宓道:“当时还是开元年间,我还不是都督,只是都督帐下属官,那日见南蛮打仗如同村童打架,既不懂战术,更不通阵法,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便笑出声来,皮逻阁问我何故发笑,我照实说了,他竟然大怒,要与我斗阵法……”说着他目忘远方停来下来,似在想什么心事。独孤湘却催到:“啊呀,李都督你就不要和我们弯弯绕啦,快接着说,你是赢是输?”李宓捻须笑道:“自然是赢了,我以最简单的阵法便能以一敌三,甚至以一敌五,便是用南诏人为兵,只需传授些许阵法,也能以一敌二。”李珠儿冷哼一声道:“后来南诏在统一六诏的战争中无往不利,就是因为李都督你的传授吧?”李宓捻须笑道:“你想说如今唐军兵败,都是因为我当年传授究南诏练兵、破阵之法吧?以今观之,却也不错。”李珠儿又哼了一声,对李宓的话不置可否。李宓接着道:“说也奇怪,我和皮逻阁同龄,却与小的阁逻凤颇为投机,同在姚州弄栋城时,我们出则同车,寝则同榻,可说是形影不离,之后皮逻阁打下了西洱河畔的太和城,举家搬去那边居住,我们可甚少见面了。”江朔和独孤湘实在看不出阁逻凤有什么好,居然让李宓和他结为忘年交,不过各花入各眼,恐怕阁逻凤少年时也有他的可爱之处吧。李宓道:“我曾随皮逻阁转战南诏各地,深知在云南群山之间难以战胜乌蛮白蛮各部,因此我为姚州都督时,采用的怀柔之策,与民休息,不与南诏龃龉,让皮逻阁阁逻凤父子去征讨西南各蛮部,这样既不费一兵一卒,还能保边境久安。”独孤湘道:“李都督你说的这么好,怎么没几年南诏就叛乱了?”江朔听到此处,忍不住李珠儿望去,却见李珠儿没事人一样,神态自若,面不改色。李宓道:“这和我卸任姚州都督有关,杨国忠当权以来,老是想立战功,不过东西二军压根没有会理他的,他本蜀中人氏,便扶持好战而不善战的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使,后者以奸邪糜烂的张虔陀为姚州都督。他们搞得民怨沸腾,其实就是想要逼反南诏,再歼灭之,杨国忠持剑南节度使的旌节,若云南奏凯,自然也有他的功劳。”江朔心道这和安禄山、高仙芝的某些所为有什么区别?只怕云南更尤有甚之,只不过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不一会儿又有斥候来报,南诏人已经拔营起寨,向南退却了。李宓立刻命刘通判派一支骑兵小队远远尾随南诏军队,看他们从何而来,有何特异之处。果然,南诏人一路向南,连头都没回一次。刘通判赞道:“李都督真神人也,怎能猜到南诏人会不战而退……”随即突然醒悟道:“想来是南诏人畏惧都督威名,才会如此顺利。”李宓笑道:“恭维话就不必说了,我观阁下思维缜密,办事井井有条,不如也随我去雅州做通判吧。”刘通判叉手道:“下官自然愿意,可是……若我们都去了雅州,一旦南诏人去而复,却如何是好?”李宓道:“阁逻凤依附吐蕃只是无奈之举,不出三年,必不见容于尺带珠丹,届时南诏必然来降,现在么,恐怕会趁着我唐军无暇南顾,又与吐蕃赞普约为兄弟之国的契机,进军南诏滇池以东的东爨、西爨等蛮族,趁机做到真正一统云南。”说话间又有斥候来报,南诏人从南方来,却往东方去了,果然剑指滇池以东。唐军此刻只要南诏不来打自己,南方烟瘴之地随你去占领,刘通判再无疑虑,对着李宓叉手拜道:“愿随都督左右,为君驱策。”李宓手指北方道:“北上!入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