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妙真巧局服蒋俊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卢江回到了茶棚，全然没了走时的一脸坚定和果断，像遭了霜的茄子，蔫头耷拉脑袋。他走到二人桌前，慢慢坐下。
“二位，我大哥说不便前往，栖云渡琐事繁多，我兄弟三人也都是乡野渔夫，没什么能耐，这忙帮不上，请二位另请高明。”卢江说完站起身抱拳作了个揖，这就要走。妙真急忙拦住了他。
“卢义士，先不急走，来来来，喝杯茶水。”说着递上一碗茶。妙真看得出来，卢江是真心想要出头去黑龙湖降服怪兽的，但不知为什么被蒋俊阻拦，他此时心里也憋着火。妙真盘算着，从卢江这里打开突破口，说服蒋俊三人一同前去，即便说不服蒋俊，，退而求其次，能说服卢江和顾童顺也比他和祝威水里能耐大，即便是顾童顺也说不动，说动卢江一人前去也多些胜算。
“卢义士，原本请您兄弟三人就是我们冒昧，既然蒋大爷不愿出手相助，我们这就回去了，我二人拼死也要与那怪兽一战，哪怕葬身湖底，也在所不惜。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以苍生为念。能结识卢义士这样的人中龙凤实属荣幸，卢义士保重，护这栖云渡周全，也是大义，黑龙湖百姓没有这等福分，听说还有人要献祭他们的子女给这怪兽，我们这就告辞了。”说完起身拉着祝威就走。祝威都懵了，这是什么意思？要献祭别人子女的不就是你吗？你说了半天又不叫这哥仨去了，那我们大老远跑来一趟干什么？祝威又气愤又疑惑。二人刚走出茶棚。身后卢江啪地一声将茶碗摔碎在了地上，两人吓了一跳。茶掌柜也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这边。
“大哥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平日里深明大义，我等甚是佩服，而如今，真遇上了普救众人的大义之事，他倒不干了，我看他也就是守着这渔船，当个渔帮老大，混个衣食无忧，人前显贵。谈不上什么英雄侠义。二位，卢江虽没有大能耐，但有一颗救人之心。你们等我，我这就上船取兵器、水具，随二位前去。”妙真伸手拉住了卢江。
“卢义士，您侠肝义胆，我们代表黑龙湖的百姓感激不尽。但与人为难，陷人于不义的事我们是断然不会做的。您已经因为我们的事与蒋义士不睦了，你兄弟三人想是一条心，既然大爷不同意，想必三爷也不支持，为帮他人与兄弟二人反目，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地把老三也带了进来，卢江年轻莽撞，此时气血上涌，想起大哥一脸冷漠，心中十分不悦，经妙真提醒，想起了老三。
“对啊，老三平日里与我情同手足，他要支持，能与我同去，事半功倍。”卢江自己念叨着。
“道爷，祝兄弟，二位再坐片刻，我去找我三弟，他水下功夫了得，善使奇毒，收服那怪兽，有他助阵，事半功倍啊。”说完转身就走。妙真一边在后面叫着，一面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祝威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卢江又走了，祝威懵了，妙真这话里有话，一字一句都带着心眼，祝威确实开了眼界。
顾童顺正坐在屋中，整理书籍，卢江推门就闯了进来，一把拉住顾童顺的手，转身就往外拽。
“老三，拿上兵器药箱跟二哥走！”顾童顺没头没脑地被拉着就往外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挣脱卢江。
“二哥，上哪呀？你倒是跟我说明白，我好做准备呀，你这啥也不说，拉着我就走，我哪知道要带啥呀？再说走几天？去哪里？我这家里还有事要交代不是？”
“哎…”卢江长叹一声蹲在了地上。
“二哥，你这是唱哪出啊？这是跟谁啊？”顾童顺又好气又好笑，他这个二哥能耐不小，为人仗义，但多少有点孩子气，平日做事风风火火，总是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今天这样想必又是跟谁生了气，找自己撒气来了。
“跟谁？跟蒋俊！”卢江一拍桌角站了起来。顾童顺愣了一下，大哥都不叫了，直呼其名。平日里卢江对蒋俊十分尊敬，可以说言听计从，兄弟三人也一直团结齐心，从没有红过脸，吵过架，更别说今日这般直呼其名，拍桌发怒。
“二哥，这么大火气，什么事儿啊？”顾童顺按住卢江让他坐下，递上一杯茶水。
“我原以为蒋俊是侠肝义胆，心怀天下的忠勇之人，今日所见，也不过是想要收买人心独霸一方的渔帮头子罢了。”卢江继续没头没脑地骂着。顾童顺听了个云里雾里，也不知道卢江究竟为什么这么骂大哥。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
“那祝威兄弟和妙真道长，星夜兼程，快马几十里狂奔到此，就为请我兄弟三人去那黑龙湖降服水底的怪兽，救村民于水火，人家都有救人之心，远道而来，我等岂能袖手旁观。我去找大哥，大哥说什么琐事繁多，无能为力，让我把他们打发了。你说说，这哪是大丈夫所为？”卢江越说越气，差点摔了顾童顺的茶碗。
“黑龙湖？怪兽？”顾童顺来了兴致，他自幼跟随爷爷采药配药，虽然精通的是配制毒药，但采药救人也不在话下。从小跟着爷爷上山见过不少毒蛇猛兽，也听爷爷讲过不少奇闻逸事，对民间的妖魔鬼怪非常感兴趣。听卢江说黑龙湖水下有怪兽，一下来了兴趣。走上前一把拉住卢江。
“二哥，你快跟我说说，那怪兽长什么样子？多大身量？”卢江哪里问了那么多，被顾童顺问得一愣，忘了刚才数落蒋俊来着。
“我也没细问啊。要不带你问问祝威兄弟他们？”卢江看顾童顺动了心思，心里高兴，急忙拉着他去见祝威、妙真。
茶棚里祝威和妙真坐着，这眼看下午了，太阳晒的两人烦躁，坐在凉棚下也感觉不到凉快。祝威有点不耐烦了。不时站起来来回踱步，张望着卢江走的方向。
“祝大侠，坐下吧，稍安勿躁。卢江会回来的。”妙真胸有成竹，虚着眼睛喝着茶，用另一只袖子扇着风。
“你咋知道？万一他三弟也不同意，我们不是白跑一趟还耽误了时辰？你说这蒋俊也是，都说他侠肝义胆，这造福一方，为民除害的事情怎么就不愿意帮忙呢？”祝威一肚子火没地方撒。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若要蒋俊出手相助，还得从他两个兄弟下手啊。”妙真慢悠悠地说。正看见远处卢江拽着一个瘦高个疾步走了过来。想必那就是茶掌柜说的三爷顾童顺了。妙真起身，两人已经来到了茶棚下。妙真打量了一遍跟在卢江身后这人，身长七尺左右，奇瘦无比，身上的一件红色外衣像是挂在木架上一样显得宽松肥大。头顶的头发扎起，别着一根木簪，后面的头发披在肩上，显得儒雅，一点都不像是行船打渔，常年在水面行走的。颧骨突出，丹凤眼、卧蚕眉，面色雪白，有点病容，鼻直口阔，长得十分英俊。
“祝兄弟，妙道爷，这是我三弟顾童顺，江湖人称江蝎子。水下能耐大极了，我们二人跟你们去黑龙湖。”卢江忙着跟二人说话，身后顾童顺满脸难色，不停拽卢江衣角。他确实很想去，一来为了黑龙湖百姓，责无旁贷，二来为了自己，想去看看那水下的怪兽。但他顾念大哥蒋俊，大哥一向侠肝义胆，乐于助人，远近乡里人尽皆知，这次突然拒绝，还跟二哥闹得如此不悦，这其中必有原因。
“老三，你拽我干什么？你去还是不去给句痛快话！你要是我好三弟，尽管跟我走一遭。你若贪生怕死，我不怪你，你留下当你的渔帮三当家，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互不相识。”卢江真急了，火爆的性子着实让顾童顺有苦难言。
“二哥，你先别发怒，我们要去也要有充分准备，保证马到功成，我先问问情况，就算要战那怪兽，也不急这一时三刻不是？妙道爷和祝兄弟远道而来，怎么着也得吃口饭，不能饿着肚子赶路不是？咱们就在此要些酒菜，我做东，咱们边吃边谈，问清楚情况，准备充分再去为时不晚，你说呢？”有理有节进退自如，顾童顺确实比卢江稳重细腻。妙真很是赞赏。
“那就却之不恭了，顾三爷破费了。”妙真一抱拳，施了个礼。这可急坏了卢江和祝威，二人都是暴脾气，又年轻气盛，雷厉风行，这救人的大事，怎么还坐下吃上喝上了。但是看着妙真和顾童顺，两人胸有成竹的样iiiii子，只得坐下来。茶掌柜从隔壁饭铺要了酒菜，不多时，就端了过来。渡口处也没什么好饭馆，就是鱼贩子和力工们平日光顾的饭摊，也就是一些家常菜。两斤酱牛肉，一只整烧鸡，炖鱼、焖茄子、炒青菜、还有一大盆炖肉、老板又端来一大摞烙饼，抱来一坛子自家酿的酒。四人客气了几句，说上了正事。
“祝兄，听你和妙道爷说的，这应该不是什么怪兽。”顾童顺听了两人说了怪兽的外貌，沉思了一下。
“哦？莫非三爷您识得这怪兽？”妙真放下酒杯。他没想到顾童顺对这些怪兽也有研究。
“哦，我也不能确定，小时候常听爷爷给我讲些奇闻逸事，家里还有一本记录这些珍禽异兽的书，里面绘着一些图，我喜欢看。根据二位刚才所说，这水下的应该是浪仓江里的一种大鱼，叫墨骨鱼，这鱼吃水中鱼虾度日，最大能长到八尺，浑身硬鳞，在水中没有天敌，所以能活得长久，长得巨大。它骨头发黑，坚硬无比，可以入药，也可以做兵器，身上的鳞片也可以做软甲。但要杀这墨骨鱼却难上加难，这家伙通体鳞片覆盖，几乎没什么软肋，一般的兵刃很难伤它。”说到这祝威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往怀里掏，取出了一一片鱼鳞，正是救妙真用龙鳞刀砍下来的那一片。他把鳞片递给顾童顺。
“顾兄弟看看，这就是我砍下的那家伙身上的鳞片。”顾童顺接过鳞片放在手里，仔细辨认了一番。
“没错，就是墨骨鱼了，鳞片颜色和形状都对的上，看这颜色和厚度，这条墨骨鱼少说该有三十多年了。”顾童顺看完鳞片又多了几分自信。
“三十年？那怎么偏偏现在出来祸害百姓呢？”祝威不解。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墨骨鱼一般生活在深水，不与人照面，更别说祸害渔民了。”顾童顺也纳闷，按照书上记载的墨骨鱼的习性这完全不像是墨骨鱼的样子。
“哎呀，你们好生啰嗦，赶快吃，吃了抓紧上路，到地方除了那畜生也就是了。”卢江不耐烦了。
“二哥，要论水性，你我不相上下，但要论水下打仗，恐怕你我绑在一起也赶不上大哥，那墨骨鱼虽然不伤人，但身型庞大，在水下更是力大无比，你我两人去难保万无一失。况且大哥不愿意去，总有他的道理，莫不如我们带上祝兄弟和道爷一起去，再跟大哥好生说说，我兄弟三人联手，一定能降住那墨骨鱼。”顾童顺还是考虑蒋俊，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一反常态，执意不肯去。
妙真暗暗高兴，原本就是来请兄弟三人的，况且蒋俊原本就是三人中最有本事的，请不到蒋俊，妙真心有不甘。
“三爷说的是，咱们快些吃完，一起去见见蒋大爷，不管最后成功与否，也算是尽力而为了。”妙真附和道。
酒足饭饱，四人起身朝蒋俊家走，顾童顺走在最前面，祝威和妙真跟着，卢江则跟在最后，心里老大不服气。想想今天蒋俊跟他的一番争执，认定蒋俊见死不救。
不多时四人来到了栖云山脚下，挨着山脚有一大排房子，有的是竹子搭建的，有的是砖土搭建的。蒋俊家就在这一排最西边。顾童顺走在最前面敲了敲门，不多时门打开，一个小孩子开的门。
“顾三叔！”孩子看见顾童顺亲热得不得了。
“呦，这不是流江嘛，你怎么跑蒋大叔家来了？”顾童顺认出了孩子，祝威也认出了他，这不是在茶棚抢他茶的那个孩子嘛。
“蒋大叔之前答应我做弹弓的，我来找他拿，他还做着呢。”流江仰着头看着顾童顺。然后又看见了身后的祝威。
“哎，好朋友，你也来找我蒋大叔。”流江不认生，一下就想起了祝威。祝威点点头。
“你蒋大叔呢？”顾童顺问。
“在后院给我削弹弓呢。你们别吵他，不然他就做不完了。”
“快带我们去见你蒋大叔，我们有重要事跟他说。”顾童顺摸了摸流江的脑袋。
“好吧，但是…但是蒋大叔说了，若是有卢二叔，就不见了，不让卢二叔进去。”卢江听着顿时不开心了。正要发作，顾童顺拍拍卢江的肩膀。
“二哥，就在这等我们，待我进去跟大哥谈谈再叫你，你我三人兄弟一场，不要为些小事伤了情谊。”说罢径直向里走去。
蒋俊家挺大，前门进来是一个小院，院里有四间房，正面一间，东面一间，西面两间，从东房和正房之间穿过，后面是一片菜园。此时蒋俊正坐在去菜园的过道上给流江做弹弓。
“蒋大叔，顾三叔和我的好朋友来了！”流江蹦蹦哒哒地跑了过去，看得出和蒋俊很是亲昵。
“大哥。”顾童顺打了个招呼。
“老三，你来了。”蒋俊抬头回了一句，目光却落在顾童顺身后的二人身上。
“蒋义士！”妙真打了个稽首。祝威没有说话，抱了抱拳，算是打了招呼。
“这二位是？”蒋俊问
“大哥，这就是祝威兄弟和妙真道长。”顾童顺试探着，故作轻松。
“他们是来…”顾童顺继续说。
“不必说了，我知道二弟来过了。”蒋俊打断了他的话。
“我说了，我力不能及，还请二位另请高明。”蒋俊态度很坚决。顾童顺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蒋义士。”妙真上前一步，走到了蒋俊面前。蒋俊也站了起来，身材高大，足有七尺，面白如玉，披着长发，眉分八彩，目若朗星，准头端正，上身穿着一个短褂，敞着衣襟，露出身上肌肉，结实健硕。真是个俊俏人物，妙真不由赞叹。
“蒋义士，不要误会，我俩已经知道蒋义士有所顾虑，不愿前往黑龙湖。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素闻蒋义士侠肝义胆，扶保一方安宁，我俩来冒然拜访一直敬重蒋义士，想要结交，二是来跟蒋义士辞行，我们这就启程回黑龙湖去了，势要与那墨骨鱼一决高下，救百姓于水火，纵本领不济，葬身湖底，也在所不惜。您的二位结义兄弟也愿与我们同去，我相信有他二人帮忙，收服那墨骨鱼也不在话下。现在，人我们也见了，这就告辞，蒋义士多保重，我们有缘再会。”妙真以退为进，把卢江和顾童顺搬出来，看你蒋俊为难不为难。说完一抱拳这就要走。
“大哥，那您多保重，我这就跟二哥启程随二位去一趟黑龙湖。倘若我俩有个马高蹬短，大哥替我照顾好家人。”顾童顺听懂了妙真的弦外之音，这叫绑架。陷蒋俊于两难之境，虽然他还是不知道大哥为什么执意不肯去黑龙湖，但他知道，大哥也并非铁石心肠。
“慢着！”蒋俊果然动了心，兄弟三人平时情同手足，听这几人的意思，黑龙湖下的怪兽凶险非常，他怎么能让两个兄弟孤身范险，自己却置身事外呢。另外卢江因为这事已经心有不满，他也想修复一下兄弟感情。
“给你！”蒋俊把一把磨好的弹弓递给流江。“我去拿点东西，你们等等我。”
“蒋大叔，你要去抓妖怪吗？带我去，带我去，我也看妖怪。”流江没太听懂他们说什么，只听有怪兽，还在水下。小孩子对这等稀奇古怪的事好奇不已。
“流江听话，你不能去，爹娘会担心的，我们去去就来，等我回来给你做一个新玩具。”蒋俊胡噜了一下流江的脑袋，打发他回家，流江不情愿地往门外挪。
“你们怎么来的？”蒋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妙真。
“我们骑马来的。”
“黑龙湖在下游，乘船顺流而下比较快，你们准备一下，撑我的船走。”蒋俊说道。
“好好好，听蒋大爷的。”妙真连忙答应。
祝威虽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蒋俊就答应去了，但确实佩服妙真的心思缜密。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说动了三人一起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