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七 喜事

盖晦问他如何一回事,陆冰心想,今夜见闻有涉乔大哥私事,不便告诉旁人,又不愿胡诌欺骗盖晦,一时语噎,只道:”冯岛主只问了几句话,就让我走了“。盖晦暗想:”他先前对我讲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虽然甚是细致,但仍有几处语焉不详。也罢,他这么大一个人,必有些私隐之事,不必深究“,便不再问。其实陆冰先前未曾对他说起的,也不过是和乔鹏相遇结拜的一段。

二人一路扬帆往北,一路海阔天空,甚是顺利。一月后在广东登陆。二人久别中原,一朝踏上大陆,心旷神怡。在城中盘桓数日,数月的疲乏尽散。盖晦便道:”我明日便启程去华山,咱们先前说定了的,你在此地等我,两月我不回来,便是已遭不测。自此往后,你须隐忍蛰伏,苦练剑术,或十年,或二十年,三十年,必要以夺回我华山基业为念,不可因为道路艰辛而忘了初心!另外,你不习内功,大大的吃亏,我这有一本华山派内功基础心法,另有我许多自著的心得体会,你闲时多加习练,三五年后必有所小成“,言语间,已在交代后事。

盖晦要回华山为陆玉玲复仇之事,陆冰一路上琢磨了许久,早已打定了主意,当下说道:”师叔,你此去凶多吉少,我不会眼睁睁看你去丧命。这书我不要,你自己拿着“。盖晦怒道:”这事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又胡说个什么?“。陆冰道:”师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师叔之仇,非你一人之事。你每每让我隐忍,为什么到了自己,就不计后....”

盖晦怒道:“胡说!岂可混为一谈?兄弟之仇尚且不返兵,我身为华山派的长辈,弟子一辈作奸犯科,欺师灭祖,我岂有隐忍之理?我盖晦一生光明磊落,行事直来直往,若是因为惜命而放任门内奸邪,岂不闲名尽失,叫江湖人耻笑?”。陆冰坚定摇了摇头,说道:“师叔,我数年前家人尽丧,自此飘零江湖,孤独落魄,疲于奔命,无一人可说几句知心话,无一处可得半分慰藉。夜里每每回想起父母兄长惨死之状,又念及报仇之事渺茫无望,心中之痛,直欲拔剑自刎,一死了之,悲切激愤之心,并不逊于你现在。故而老天怜我,赐我良妻,贤师,另我不至自暴自弃,堕落沉沦。如今采乔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料来凶多吉少,你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绝不会眼看你去送死。而且自此往后,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必当保护我身边人的周全,使他们平平安安,不为奸邪所害。这之后,才是复仇,才是重夺华山派,才是江湖大义”。

盖晦听得一怔,沉默半晌,突冷笑道:“那咱们要做缩头乌龟?”。陆冰见他话语软和了下来,心中松了一松,点点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且避其锋芒无妨。师叔,先前我被周方儒驱逐,采乔也没了音信,你也不知所踪,我六神无主,气馁之下,全没了斗志。如今你我重逢,我心里就有了底气。咱们先站稳脚跟,从长计议,天辽地阔,大有可为,你说不是很好吗?何必就要急匆匆行事呢?”。

盖晦道:“你小子行啊,一个晚辈,倒安排起你师叔了。那你看咱们目前该当如何?”。陆冰咧嘴一笑,说道:“我可不敢。当前最要紧的,我要先找我的妻子。我料她若还平安,必是被陆师叔安排在华山附近“。盖晦叹了口气,点头道:”也罢,我这条老命,纵要舍身成仁,也先帮你找到你妻子再说“。陆冰大喜。

二人第二天便往北行,一路上盖晦授他内功心法,一月之后,陆冰已算初窥门径。这天二人已到了华山地界,只见许多江湖汉子,三三两两,挤满了各处茶楼,旅舍。陆冰大奇,探问之下,竟是周方儒大婚之喜,新娘子正是骆灵凤。

盖晦道:”这厮欺师灭祖,坏事做尽,对他师妹倒是一往情深“。陆冰道:”师叔,咱们作两手打算,你在外暗访打探,看能否查知我妻子下落,我要上华山一趟“。盖晦皱眉道:”你不许我去,却自己去犯险?“。陆冰悲道:”我料采乔很可能已被周方儒寻获,囚禁在华山,甚至已被杀害也大有可能。我身为人夫,到了眼前,岂有不一探究竟之理?周贼大喜之日,华山上必定人员繁杂,防备不严。你别担心,无论结果如何,我不和周方儒硬拼“。盖晦道:”也罢,你自己留神些,半月后咱们在风陵渡口汇合“。

第二日正是大喜当日,傍晚时分,陆冰乔装易容,循着人群登上山去,但见道旁张灯结彩,一直延伸到华山主殿,前来观礼的江湖人接踵摩肩,好不气派!陆冰对华山甚熟,探查各处隐秘之所,并不见王采乔的踪迹。此时群豪已聚在西厅之中,外面只有些巡查的华山弟子,陆冰怕被发现,也自闪入厅中,避在不显眼的角落,环顾四周,只见主宾席上,飞虹门陈桂生,雪山派左岭,青城派何冰,崆峒派云袖子,点苍派柳曲等人赫然在列。陆冰暗暗心惊,想到:”这么多末山剑派的麾下肱股也来捧他的场,周贼如今可谓如日中天,得意之极了!“,再四下一望,却见一个清瘦身影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和些不入流的人物一堆,形态甚是落魄,正是黄山派梅晚松。

陆冰心道:”梅掌门如今见疑于乔大哥,已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边缘人物。这样的场合他不能不来,来了又大不自在,真也难为了他“。

正思忖间,人群中突起一阵喧嚣,继而齐刷刷静了下来,只见厅中走出一人,正是华山派前任掌门莫道生。

周方儒得位不正,江湖中心知肚明。世人皆闻莫道生为人死板,刚直不阿,都以为他早已被囚,或已遭不测,却不料他突然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锦衣华冠,满面春风,哪有半分被迫之象?但先前周方儒杀贺忠之时,陆冰亲眼见到莫道生的无动于衷,便知他也不过是个懦弱无能,只求自保之徒,所以看到莫道生如此出现,也并不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