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四 冤家

孩子们闻声,都高兴大叫起来:“川婆婆,川婆婆”。孙大娘笑道:“这真是巧了!”,赶紧起身将两人迎了进来。

后头跟着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仆妇,面相十分文静。前面的川婆婆是个六十模样的拄杖老妪,一双眼睛却甚是明亮,笑眯眯地朝着陆冰三人打量一番,问道:“哟,这几位是哪方来的贵客呢?”。陆冰听孙大娘说起这位川婆婆的故事,对她很是敬重,正要如实相告,孙静先抢道:“我们只是路过的客人,只落一落脚,不日便走,叨扰了你老人家的清净了”。川婆婆冷笑道:“路过的客人,嘿,佩刀带剑的,还有这一位.......”便朝陆冰一指,说道:“你这满脸的胡须,一张脸只见得两个眼睛,几月没理发剃须了?必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缘故,我看你几个八成是朝廷追缉的凶徒!”。

沙千秋闻言怒道:“你这老太婆好没道理,咱们在这里规矩本分,你如何血口喷人?”。川婆婆提杖一打,正击中沙千秋的额头,骂道:“我一把年纪,说你几句又如何?看你还敢还嘴!”。沙千秋额头起个大包,一时怒起,便要拔剑,孙静急忙将他抱住,使了个眼色。

川婆婆又对陆冰道:“看你是他们的头儿罢,平时多管教些!”。陆冰暗嫌这老太婆蛮横,一时也不便发作,只吞了一口闷气,道:“婆婆远来辛劳,坐下喝喝水,我们先告辞”,便带孙,沙二人回屋。

孙静道:“陆大侠,我看这川婆婆不是个寻常角色”。陆冰点头道:“是,她那一杖下来飞快,力度却控制得刚好打出个包,她若是加点劲,沙兄弟性命不保”。沙千秋不服气道:“谁知道她会把式呢?我若知道,必不会给她打中”。陆冰道:“或许,但这老婆婆来历不明,她见得咱们佩刀戴剑,不但不惧,反而出言不逊,必有点儿门道,咱们不知她的底细,又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但念在她年老的份上,且不和她一般见识”。

孙静思索道:“咱们先前在和风寺救走宁绍庭,末山剑派必早已得知此事,若说这人是末山剑派派来追杀咱们的也未可知,我看眼下不如一走了之!”。陆冰点头道:“孙兄弟说得不错,咱们现在就走!”。孙静道:“只不知陆大侠腿伤如何?能走得么?”。陆冰道:“说来也怪,几副药下去,不过这一日,已好了大半,就只怕将来还要复发”。孙静道:“必是那庸医少了几味药的缘故,以后还得寻个好郎中瞧一瞧”。

三人拾掇了行礼,陆冰将乔鹏当初所赠的金锭留了两锭,又摸到怀中玉钗,心想道:“如今我已知这是大义堡苏小姐所赠,再无心结。况且我如今已有妻子,留这物是何道理?不如做了善事,这段一厢情愿的故事便算终局”,便将玉钗也放在床上。

三人轻步绕过残垣,解了马来,朝西走出七八里地,此时天光微显,沙千秋突然一指,低声道:“前边有人!”。

只见前方密林中,一堆篝火余烬,透出些殆灭的暗光来,陆冰将马系住,低声道:“沙兄弟好眼里,咱们摸上去看看!”。三人握剑在手,依托地形潜到近处,只见三人卧在地上,陆冰认得清楚,正是华山派的方遂,鱼可同,还有上次放回去的孔彤。陆冰朝孙静,沙千秋使个眼色,伸手一指,令他们绕到东面,守住溪旁隘口,他自己再潜数步,提剑冲前。那方遂已经惊醒,握剑翻起道:“谁!”。陆冰不待他站起,一剑刺入心脏,将他了结。鱼可同,孔彤听见动静,转醒大叫一声,惊骇中见得陆冰,不敢恋战,齐齐虚晃一剑,往前奔逃。孙沙二人守株待兔,举剑就刺。那鱼可同,孔彤也非等闲之辈,仓促间一个急停,身子一弯,各自一剑反刺孙静,沙千秋。孙沙二人剑术大逊,反为所制,仓皇自保,眼见二人逃之夭夭,齐齐面有惭色道:“陆大侠,都怪我们功夫不济!”。

陆冰道:“无妨!”。大笑叫道:“孔彤!上次我不杀你,未料你还敢来!你们十二狗贼,我如今已杀其二,待我再杀你两个!”执剑猛追。鱼可同几次想要折返相抗,但孔彤犹记陆冰神威,不敢止步,鱼可同也只好一道奔逃。追出两里路,二人突然大叫道:“掌门,掌门!逆贼在此!”。

陆冰听得一惊,暗想道:“难不成姓周的也来了?还是他两个诈我?”,正惊疑之间,一黑一白两条身影闪出,正是陈桂生,周方儒。陆冰骇得一跳,当即勒步,青苔湿滑,差点跌一跤。只见周方儒一手按剑,一手指着自己,厉声道:“华山逆贼!本派掌门在此,还不与我束手就擒?”,言辞凛然,气派十足。陆冰自知非他敌手,更有陈桂生,鱼可同,孔彤助阵,如何有半点胜算?心中发怯,后退了半步,按剑道:“周掌门...”。周方儒听他以“周掌门”相称,神色大为得意。

陆冰道:“你如今得偿所愿,贵为一派之主,我不过小小一个人物,既已被你逐出华山派,也算了事,何劳你亲自远驾,定要逼我到死?”。陈桂生接过话来,怒道:“且不论你杀害师叔师弟之事,单就和风寺这一桩事,也够你死个七八回。我问你,你如何探得宁绍庭的所在?你为何要劫他走?你必是太行派同党对不对?我问你,和你一道劫寺的匪兄弟,听说还有两个女子,都在哪里?”。

陆冰摇头道:“陈掌门,我从未想过要做对不起末山剑派之事,和风寺之事非我本意,说来话长。若是乔掌门要二位来捉我,我束手就擒便了,只盼能让我见上乔掌门一面,我自将一番实情相告,要杀要刮全听他发落...”。

陈桂生呸地一口,神色嫌恶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见乔掌门。想你在洞庭邱家府上,对我讥诮嘲讽,贬斥诋毁,我念在你是小辈份儿上,未与你一般见识。今日乃是天大的公事,我剑上再饶不得你!你受死罢!”,一剑带着愤恨,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