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八 气剑
你道那人是谁?正是那日陆冰自末山辞别之后,又奉乔鹏之命,于半途追上陆冰,赠送砚台之人。陆冰恍然心道:“原来姓周的已通了末山剑派,难怪他如此胆大妄为无所忌惮.却不知这二人密会在这荒山野岭有何图谋?”。只见周方儒身子前倾,嘴唇一动,神态恭敬又谨慎地说道:“萧先生,这三年来你每年均如约而至传我此功,在下感激无比。只不知这套神功还剩多少才能授毕。不如一次全传了我,我自加习练,免得先生每年劳顿”。萧先生微微一笑,说道:“我早料你有此疑问,你必当我吝技不舍,故意吊你胃口?”。周方儒尴尬笑了笑道:“那倒不是。我得传神功三年,剑术大进,我蒙乔掌门如此大恩,却寸功未立,岂敢得寸进尺?适才某心急所言,实在冒昧,萧先生勿怪!”。萧先生爽朗大笑,说道:“周兄这是多心了,乔掌门爱惜后生,提携后辈,人尽皆知,他历来敬你是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才,所以才令我将这套神功传你,助你增进剑术。乔掌门顶天立地一条汉子,岂会扭扭捏捏?我花三年时间传你此功,而不是一次全传了你,实在另有原因。此节事关重大,你不提我也会告诉你,今日你既然问起,便须听入耳去”。周方儒正色道:“萧先生指教!”。萧先生道:“乔掌门闲暇之时,也常常与我论剑。你们华山三剑,名震一方。但历数华山派历任掌门,剑术虽也不俗,却难称得上出类拔萃”。陆冰听他论起华山剑道,不禁听得更是留神,只听萧先生继续说道:“久闻你们华山三剑,晦涩难学,练到三四分之时,还算通透,再到六七分时,便觉处处掣肘,局促生硬。我料其间并无什么玄机,只不过你们华山三剑,本是气剑,而非纯剑之故!”。雷秉听得一惊,周方儒却是眼睛一亮,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有过此想。只是我们华山虽然练气,都只作为强筋健骨,习练轻功所用,从来不以气御剑,历代掌门对此莫不常加强调,讳莫如深,以至于华山派连内功修炼的法门也大大的荒废了。但至于为什么不能以气御剑,却从来无人说明白过”。萧先生笑了笑道:“我料这要么是谬传,要么是你们创派祖师费剑客有意为之。但凡是可造之才,练到别扭堵塞之处,自然有诸多疑问,要谋出路,岂会循规蹈矩,裹足不前?若是寻常资质,连六七分也练不到,纵然练气,也是平庸之辈”。周方儒面色大慰,陡然站起,说道:“萧先生此言令我茅塞顿开,所以我向先生学习以气御剑,并非取巧,也并非违背我派门训”。萧先生点头道:“非但不违门训,反而是令华山剑法精髓重见天日,费剑客泉下有知,必然欣喜”。周方儒突又坐下,说道:“那先生分数年传我此功,又是为何?”。萧先生道:“你从未习过气剑,不知其中门道。但凡学气剑者,必须剑在先,气在后,剑为主,气相辅。若气盛于剑,剑反不为所控,反而事倍功半,甚至走火入魔。此各派气剑通病,倒也不需过虑。况我传你这套‘稻风功’,凌厉迸发之处,远胜其他内功。若一次全传授给你,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间剑法大进,必然难以克制,饥渴之下日夜用工,反而受其所害。所以乔掌门再三叮嘱我,不可因得教授不佳,毁了一位英才。他本令我用五年时间传你此功,耐不住你好学好问,只用了三年。如今你剑法已近大成,只需每月行一次静心的心法,一年之后,便可听之任之,再不须以此为念了”。周方儒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在下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当真羞愧难当!”,又微微思忖,说道:“乔掌门于我有此大恩,不知我如何方能报答?”。萧先生道:“乔掌门提携后辈,有什么须得报答?咱们以后或有为他效劳之处,到时再说,暂且不提。我且问你,你每年于此会我,莫掌门可有察觉?”。周方儒笑了笑,甚有志得意满的神色,说道:“实不相瞒,如今我虽非华山派掌门,行的却是掌门之事。我就算将你请入华山派中,当着他的面传我神功,他又能如何?”。萧先生笑道:“掌门之位,能者居之,莫道生执掌多年,毫无建树,本该早早退位让贤,只不过乔掌门留你尚有大用,暂且不宜抛头露面。等乔掌门除掉彭天戈这心腹大患,莫说是华山派这一隅之地的掌门,便将汉中,蜀地,荆湘三处武林门派尽数合并,让你做个‘大掌门’,也并非什么难事”,话锋突然一转,说道:“我知你们华山派有一位弟子,名叫陆冰,不知此人如何?”。陆冰听得他问起自己,更是留神,只听周方儒沉声道:“此人和我有仇,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乔掌门若要提携他,我倒也无妨,只莫让我和他相见!”。萧先生笑道:“何出此言?只不过此人的妻子是北方王老英雄的女儿,王老英雄一家和末山剑派大有渊源。所以只问上一问,略表关怀罢了”。周方儒恨恨地道:“此人原本蜀中浪儿,后来伙同丁松,闯入我华山派,伤我人命,烧我丹房,害我失宠不说,更令我青梅竹马的女子移情别恋。二师傅昏聩,一路追到北方,将丁松治罪,却反将这人收入华山,我至今心中一口恶气,恨未曾早早动手,如今悔之晚矣!”。萧先生愕然道:“他不在华山派了?”。周方儒道:“那厮是个淫贼,他奉命去看望一个师弟的病母,反和那女人勾搭成奸,杀了那女人的丈夫。如今已被逐出华山派去了,下落未明”。陆冰听得血气上头,想到:“顾彪那厮如何这般污蔑我?”,不禁气愤难当,急忙压住呼吸。又听萧先生说道:“原来竟是这般下作之人,真个辱没了王小姐”。之后二人便传授内功心法,雷秉屏气凝息许久,才听二人掌风收毕,再闲聊几句,各自分散。雷秉再呆半晌,方才偷偷溜回祖师洞,进了密室,坐在大石椅上发呆,心中琢磨道:“那萧先生说这华山三剑本是气剑,料来非假?否则周方儒不过短短数年,如何精进至斯?”。他又将历代掌门所着之书翻阅一遍,更觉索然无味,心中始终回味着萧先生的话,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