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假刀
雷秉在树后左躲右闪,顾彪一柄利剑又砍又削,逼迫甚紧,将树皮也刨得纷飞。雷秉逮住半个空当,突刺一剑,拔足往山上跑。顾彪叫道:“休逃”,飞扑而出,刺他大腿,雷秉强撑伤痛,一剑反刺,顾彪不敢大意,连忙回护,雷秉已拣起一块大石猛砸而下,乘着顾彪闪避,又往山上飞奔。
顾彪避开那块大石,拔剑又追,雷秉跑到山腰水井处,见得几个弟子正在大水,便叫道:“方师弟,魏师弟,卞师弟,快帮我挡一挡,我要见掌门!”。那几个弟子不明所以,见顾彪红着眼执剑而来,一时间也分不清状况,只得一哄而上,将路拦住,纷纷叫道:“顾师哥,你这是做什么?”。周方儒已然赶至,拔剑喝道:“那厮如今已是华山弃徒,掌门嘱我将他诛杀,快给我滚开!”。那几个弟子不敢挡他的驾,急忙闪开一旁。
周方儒猛追而上,照雷秉便刺,雷秉横剑一封,周方儒猛压而下,雷秉锐气尽失,抵不住他力大,直被迫倒在地,周方儒剑势不减往下猛切,雷秉急忙将头一偏,那利剑从耳旁直插入土中。雷秉往旁一翻,往道旁土堆一按,刚站起身来,周方儒一剑已奔小腹而来,雷秉不及出剑挡磕,索性右掌一卡,不顾利剑剌手,往前一冲,长剑便顶往周方儒胸膛。周方儒不料他竟有这垂死之争,当下也骇了一跳,左掌运上内劲,径直往那剑锋一拍,雷秉宝剑顿时掉落。周方儒哈哈大笑,一剑斜引,正要将他了结,突听一声断喝:“住手!”。
这来人正是陆玉玲,雷秉犹如抓到救命稻草,趁周方儒微怔,往前便扑,一把抱住她脚,叫道:“师叔救我!”。陆玉玲见他浑身是血,言辞卑微,甚为不忍,立刻吩咐两个弟子将他架了下去医治。周方儒待要追出,却又不敢,只道:“陆师叔,这家伙不愿自尽,我来帮他,你却如何向着这弃徒?”。陆玉玲忍道:“你先别来责难我,我问你,是谁让你擅作主张,来监督他自尽的?”。周方儒沉声道:“我知道这厮没种,不敢自杀谢罪,所以前来敦促,免得他逃出去为祸武林。我一心为着华山派着想,为着掌门,师叔们分忧。不知哪里错了,请陆师叔明示”。
陆玉玲冷笑道:“如何处置他,是我和掌门,你三师叔商定的事。轮得到你来操心?你难不成是怕咱们虑事不周,处事不当,辱了华山威名?“。周方儒忙道:”岂敢,弟子...“。陆玉玲不待他说完,又厉声道:”咱们华山派弟子入门之时便学的‘门内十戒’,你怕是好多年不习,忘得干干净净了吧?可要让掌门再重新教授你一次?”。周方儒被她锐利的目光一逼,微微心慌,忙道:“这十戒从未敢忘,是顾师弟来找我,说师叔们有命,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所以...”。
陆玉玲转向顾彪问道:“真是如此?”,顾彪垂头道:“弟子知道错了”。
陆玉玲摇头道:“你从前那样待雷秉,他从未记恨你,反倒待你不薄,你这次能回去省亲全靠他在掌门面前替你求情。你却不知悔改,不知恩图报,反倒要置他于死地?”。
顾彪甚执拗道:”有些事你晓得,有些事你却晓不得“。
陆玉玲冷笑道:”呵,什么事我晓不得?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顾彪面孔顿时涨得绯红,待要揭露雷秉恶行,终未能出口,只将脑袋扭过一旁。
陆玉玲道:”你假传师命,你不但差点害了你雷师哥姓名,更差点陷你周师哥于不义。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还不快去受罚!“。
那边雷秉被搀扶到浮光堂,阳照早替他处理了剑伤,陆玉玲走了进来,将他背上中那一剑看了看,不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一剑尤为凶狠,那是迫不及待要送你归西啦,好在我毕竟放心不下,下山来看你的动静,否则你今日必死无疑了“,面色又一沉,说道:”你毕竟不愿自尽,也算违抗师命,掌门和我怜你身世悲苦,也爱惜你剑上的天赋,也不作深究了,你伤好之后,自行离开华山吧“。雷秉大出了一口死里逃生的长气,说道:”陆师叔,我当时将那匕首一握,便知有些蹊跷“。
陆玉玲”哦“了一声,问道:”什么蹊跷?“。
雷秉有些顽皮地微微一笑,说道:”陆师叔,那匕首柄里中空,刺人之时匕锋便会钻入其中,根本伤不了人,对么?我自幼和三教九流,玩杂耍戏法的人混在一起,所以一握便知。你们只是考验我是否有悔改之心,并非想要杀我,也并非想逐我出门”。陆玉玲道:“你既然知道,便佯刺自己一刀,岂不是真相大白,皆大欢喜?”。
雷秉摇头道:“我不愿讨这巧,况且那时大师兄逼迫甚尽,纵使都明白了师叔们的用意,他也决不会放过我。陆师叔,我这次出去的确有些遭遇,或许有违门规,但并未给华山派蒙羞。我自此往后,必定深居简出,谨言慎行,再不各处生非,盼陆师叔念我一片赤诚之心,在掌门处求求情,容我继续在华山派学艺。我在外闯的祸事,我自己一一说来,半点不藏着”,说到激动处,便翻身要起。
陆玉玲将他按住,说道:“你在外之事,我们早已一清二楚。我问你,你办完事不和顾彪一起回山,为什么要在江湖上浪荡?“
雷秉沉默道:”我是想去找齐姑娘的,我。。。“。陆玉玲冷笑道:”你没找到齐姑娘,却把王姑娘找回来了“。雷秉羞惭无言,陆玉玲又道:”这个也罢了,你本已到了风陵渡口,离华山不过一日行程,为什么偏要去凑陆大颠他娘生日的热闹?你难不倒不知道那厮这些年一直收买人心,一心是要去押彭天戈的宝的?你是想害我华山派卷入这弥天大祸之中?“。
雷秉忙道:”我正是见那厮广宴请宾客,必有图谋,所以前去打探...“。陆玉玲喝斥道:”糊涂!他自图谋他的,与你何干?你去趟这浑水,谁不以为华山派也和他一伙?甚至觉得华山派才是幕后主使?好在你最后和他拔剑相向,划清了界限,否则,你便是十条命也不够杀的。我再问你,那大道会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也入了这邪教?那什么秋丹棱,何仙君之流,都是什么货色?“。
雷秉听出一声冷汗,暗想那日宾客之中,必有华山派的眼线,否则单凭打探或者江湖传闻,她如何连这些细节也知道?忙道:”我,我也不知道,陆师叔,我,我当时算是酒后逞能,见不得那厮在我华山派眼皮下豪横...“。
陆玉玲冷冷看着他的神色,又道:”你离开星月泊之后的行踪,我不甚清楚,但前日飞虹门陈掌门遣快马来书一封,信中说你又卷入龙鳞原一事之中,专门为你求情。哼,你好大的面子!你在龙鳞原干的什么事,你一字一句地说来!“。
雷秉听闻陈规生特地来信为他求情,心里甚是感动,当下便将自和顾彪分别之后,和王采乔相遇,被裴圣章追杀,再被冯萍波相救,其后到星月泊,去龙鳞原诸事一一说来。阳照听罢,不禁擦了擦额头,道了一声:”乖乖,会折腾!“。陆玉玲听得面色阴沉,扭过来对阳照道:”这小子守不得寂寞,若是留下,于我华山派也不知是福是祸“。阳照扶额道:”如今瞧来,这小子是以一人之力,把咱几十年恪守中庸之道的华山派强拉到末山剑派一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