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女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蹒跚奔入一个老妪,头发如雪,形态佝偻,手执一根拄拐,正是陆大颠祖母,老寿星赵氏。赵氏举杖便朝陆大颠乱打,一边叫道:“你个不甘寂寞利欲熏心的东西,你唬骗得别人,唬骗得了我?彭掌门那檄文何曾发与你?”。陆大颠双手护头,在大厅中奔走,一遍叫道:“来人,来人!把这老东西带走!”。
顿时几个仆人赶上来要架走赵氏,赵氏挥手一杖,将一个仆人打翻在地,将拐杖猛戳地面,厉声道:“你们听他的,不听我的?我才是星月泊的主人,你们敢来拦我!”。那几个仆人不敢再阻挡,赵氏一拐杖将桌上酒菜打得满地都是,叫道:“大伙儿别听他的,彭掌门那檄文从未发给我星月泊,是这孙子在别处抄来,唬骗你们跟他一同去胡搞的!”。陆大颠满面通红,大骂道:“老不死的,你懂什么?”。
赵氏瞟他一眼,眼中满是失望之色,转过头道:“你们听听,他叫我什么!这不肖的孙子不好好学家传的武艺,成天只知道收买人心,要谋什么大事。这家伙为了把你们哄骗来,硬说我今天九十大寿,我哪里那么老,我今年才八十六,而且也是夏天的生日。这狗东西这些年到处结交,说是结交,无非是到处撒钱送礼,把我星月泊上几代人攒下来的产业钱财挥霍得一干二净。大伙儿万万别和他一道胡搞!”。她一口气说得急,咳嗽不止。
胡程式站起道:“陆舵主,若这檄文真个并未发给星月泊,你好好的日子不过,何须掺和这事?还为此害了九条无辜人命,该是不该?”。
陆大颠骂道:“这婆子老糊涂了,你岂能信她?”。
张如登站起来大声道:“陆舵主,此事疑云密布,在下一时分辨不得,况且兹事体大,须得我哥哥张琦善拍板,我做不得主!告辞!”,将手一挥,带领六个门人往后门走去,右手死死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七人径从后门而出,众人睁大了眼,正提心吊胆观察动静,突见那辛古柏嘿嘿一声冷笑,出剑握在手中,从前门窜出,隔不片刻,只听数声凄厉惨叫,张如登的声音大叫道:“我哥哥会,替我,报,仇!”,便归于死寂。
辛古柏返回屋中,弯腰提起长袍一角,将长剑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回剑插在腰间,又径自举箸饮酒,面不改色。
胡程式面色苍白,嘴唇颤动,待要说话,又颓然坐了下去。
此时何仙君缓缓站了起来,笑了笑说道:“陆舵主,令祖父当初乃是一方豪杰,令祖母年轻时也是颇负盛名的侠女,她德高望重,在江湖上的名声只在你之上,这么多朋友和你交结,小半是你乐善好施,仗义疏财,大半是瞧在你祖父母的名头上,她的话大伙儿可不能不信”。
陆大颠怒目而视道:“你信与不信,又待如何?”。何仙君仰天大笑道:“好,好,这是撕破脸皮啦。这檄文是你揽来的,这寿宴也是假的,你说这位雷少侠是你’义兄‘莫掌门派来的,料必也是不实之词了?”。
陆大颠冷笑道:“这位雷少侠千真万确是华山派弟子,在下岂会胡诌?”。
何仙君冷笑道:“华山派莫掌门是何等样人,岂会结交你这般人?”又对雷秉道:“这位少年,你扪着良心说,你真是华山派的弟子?”。
雷秉被这一问问得顿时噎住,说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对,他脑中一片空白,望着地上九具尸首,刹那间一股血气上涌,心里一横,右手往剑上一按,便要和盘托出,突然间那伦珠上人左手往他背后一伸,捏住了他的腰眼,笑道:”雷少侠自然是华山派的人,这还有假?“。雷秉身子一震,顿时冷汗涔涔,情知稍有异动便要死于他手,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在下确乃华山派弟子雷秉!“,话罢羞惭无比,侧过头去,心想道,我逞能而来,未料卷入这等事中,把个师门也连累进去,事后我有何颜面回华山派?我便不要脸回去,莫掌门又岂会饶我?突又惊想道:这陆大颠为了此事图谋已久,破釜沉舟,不惜当众杀掉不服之人,又岂会容我活着?顿时心中一沉。
陆大颠又大声道:”华山派掌门莫道生乃是我义兄,华山派当初虽蒙叶盟主特赦,没有入盟,但善恶当前,莫掌门岂能袖手旁观?实不相瞒,正是他碍于未入盟的身份,不能亲自出面,所以将此重担交代在我身上...“。
话未说完,赵氏已气得浑身发抖,叫道:”逆子!畜生!华山派何曾理睬过你?莫道生一方大豪,岂会与你结义?你还敢造谣胡说,妖言惑众,要一条道走到黑!太行派去讨伐乔鹏,无非是以此为借口夺回盟主高位,你无非是赶着烧彭天戈这热灶,到时候混个拥立之功”,突又话音一顿,抽泣起来,说道:“好孙儿,你要光耀门庭,和你爷爷一样风光,便该踏踏实实习武练功,而不是...“。
陆大颠听得双目发红,一声怒喝道:”够了!“,一记猛拳打在赵氏肚上,赵氏年迈,哪里吃得住这一记猛拳,顿时归西。
陆大颠面目狰狞,浑如癫狂,大叫道:”今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个不服我陆大颠,休想活着离开!“,怒目一睁,环顾四周。那番僧伦珠上人,剑客辛古柏,一锤归西贺拔齐齐站起,对众人怒目而视。底下虽有近千人之众,见陆大颠竟亲手击杀祖母,齐被慑住,竟无人胆敢出声。
陆大颠见无人出言悖逆,得意狂笑道:”妙哉,妙哉!看来不顾大义,不分是非的畜生尚算少数,大伙儿都是响当当的好汉。明个儿一早,都随我赶赴龙鳞原。咱们先歃血为盟,喝了这一碗忠义酒!“。当下将手一招,立刻涌出几十个仆人,肩上托着大酒缸,显然等待已久。
正当此时,突听一个女子声音断喝道:”谁是’大道会‘的人,都给我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