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反击
唐固将囊中灌满湖水,却又倒出了大半,另伴见底的一袋子干粮抛了上来,说道:”小子,这只管得你们一日之用,不是长久之计。你狠一狠心,把那婆娘给我,你自回你的华山派,咱们皆大欢喜!“。雷秉忍不住先咂了一口水,道:”我也正左右为难,我若把她送给你,你必不杀我?“。唐固一拍胸脯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雷秉摇头道:”我不信,你发个毒誓“。唐固道:”我若不守承诺,我爹死于非命,我娘入窑子作娼。我若生儿,都永世为奴,生女均卖与人家作通房丫头“。雷秉道:”你这誓毒倒是挺毒,只是都报应在别人头上,自己倒相安无事。你却说你自己如何?“。
唐固道:”我自己,我自己...“,却说不下去。雷秉接过话道:”你自己千刀万剐,身首异处,死后牛踏马践,永世不得翻身“。唐固吞口唾道:”成,就这么着“。雷秉略一思忖,说道:”你且莫急,我想个稳妥的法子,必将她送你“。唐固道:”有什么稳妥的法子,你一拳打晕了她,难不成还和她商量?“。雷秉不理,缩回头来,只听唐固仍在外大叫道:”犹犹豫豫,岂是大丈夫!“。
唐固心事满怀,自回篝火落脚之处,童壳冷笑道:”你当真为了那女人,要放那小子一条生路?“。唐固道:”没这样的事,我先把那女人骗过来再收拾他“。童壳道:”你发那些毒誓呢?“。唐固道:”随口一说,老天爷岂会当真?我也不信这些玩意儿“。童壳道:”你不怕他拿女人作饵来使诈?“。唐固道:”我自有防备,他又斗不过我,如何使诈?“。童壳骂道:”你这**,迟早死在女人身上“。唐固冷笑道:”这是咱泰山派的家风,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虽纵欲,好歹也只找女人!“。童壳大惊,不禁左右一望,低声道:”大逆不道,你管好自己那张死嘴!“。
接下来的两天里,唐固数次在石窗外呼唤雷秉,均不得半点回应,他心急如焚,欲火更炽,大骂道:”小子,你这是铁了心饿死渴死啦!“。
是夜乌云蔽月,倏尔狂风大作,天色甚是灰暗,二人砍来树枝搭了棚子。唐固惦记着石屋中的美人,是否已被饥渴消殒了风韵?稍起淫念,顿成泛滥,不知不觉又起了身,童壳翻过身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又去找你五姑娘罢?“。唐固不理,径往熟处去,正行到一半,突听雷秉在门口叫道:”你过来,我把她给你“。唐固又欣喜又警惕道:”她愿意?“。雷秉怒道:”谁愿给你这畜生糟蹋?我劝了她两天,她死活不愿,我只好一拳打晕了她。我这就扛她下来!盼你只泄兽欲,莫害人命!“。
唐固犹是狐疑,退开数步,右手按上剑柄,说道:”你若使诈,我一剑刺死你“。雷秉怒道:”我功夫赶你差得远,又有伤在身,两手空空,肩头还抗着个女人,如何使诈?“。唐固道:”好,你一步一步慢慢下来!“。雷秉便将王采乔一抗,下了两步陡峭的台阶,问道:”你在江边备好马没有?“。唐固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转头看看“。雷秉一瞧,果见马在南岸,便道:”好,我待会把她抛给你,你接在手上,这么缓你一缓,我转身跑往南岸骑马过河。我料你必不守信用来追,那我也听天由命,看你跑得快还是我跑得快“。唐固摇头道:”不成,你把她放在地上就成,不要抛过来,你二人若是串通好了,她手握匕首,给我一刀,我岂非一命呜...“。话未说完,雷秉已将王采乔一抛而出。唐固大吃一惊,他倒也不是犹豫不决之人,立刻手头一晃,顷刻出剑,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又快又狠,事发突然,剑客本能使然,刺的正是胸口要害。奈何这剑穿透之后,触感空若无物,哪似刺入人体?唐固暗叫不妙,已知那不过是一个假人,这一剑刺空,差点一个踉跄,急忙稳住身形,拔剑等待雷秉偷袭。谁知那假人衣衫一吹,一坨黑糊糊的物事飞扑而出,正是那只巨鹰。
唐固一心只防雷秉,哪还将那假人放在心上?那巨鹰犹记斩翅之仇,狠狠一嘴啄在唐固右眼。唐固凄厉一声惨叫,双手捂眼,狂呼不止。那鹰见一击已中,在低空盘旋一圈,又往唐固天灵盖啄去。此时童壳拔剑赶到,大叫道:”死畜生!死畜生!唐师弟!唐师弟!“,一剑横过,那鹰冲势极猛,收势不及,一只带伤左爪被硬生生斩落在地。那鹰吃痛之极,砸在地上扑腾乱翻。童壳怒极道:”死畜生,我将你碎尸万段“。
这当儿雷秉却也未闲着,接过王采乔抛下来的长剑,照童壳便刺,童壳不及杀鹰,转身和雷秉交手。雷秉大叫:”鹰兄,能飞么?“。童壳大骂道:”今日要么你三个死,要么我两个死!“,一剑剑带着怒火猛刺,雷秉腋下伤口发痛,不敢和他硬接,且战且退,绕到落鹰之处,突然冒险一剑长刺,将童壳逼退数步,俯身用把巨鹰用右臂捞起,往崖上石门掼去。王采乔双手一捧,将鹰抱入屋中,叫道:”快上来,莫和他死拼!“。雷秉将长剑掷出,转身往石阶上登去。童壳侧身避开,举剑追来。王采乔早拾起两块石头,往童壳猛砸,童壳只得闪避。眼见雷秉将要攀入石屋,童壳叫道:”这剑还你!“,将雷秉长剑掷出,没入雷秉左腿。雷秉狂叫一声,正待跌落,王采乔已一把将他拉入屋中。
雷秉失血极多,面色惨白,额头冷汗如流,说道:”姐姐,你先替鹰兄弟把断腿裹了,我先自己按着穴道“。王采乔一言不发,将他长裤褪下,敷药包扎,这才替那鹰包了伤口。又将卧室里的干草破棉絮拿来铺在地上,一人一鹰伤势均甚重,齐齐躺上。
那外间唐固已不再惨叫,改为嚎啕大哭,闻之令人动容。童壳举剑来回踱步,口中骂声不断。王采乔蜷腿坐在一旁发着呆,前几天为了做假人,她一头秀发齐根削断,身上脱得只剩贴身一层单衣,再听着这些惨哭谩骂,时而便发一阵抖。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雷秉突发起高烧,唇干舌焦,迷糊道:”我要喝水“。王采乔一夜无眠,心想早已断水两日,哪还有水?一时间不知如何,只拿手抚他滚烫的额头,眼泪一颗颗滴了下来,几滴泪水滴到雷秉唇上。雷秉也尝不出咸甜,便咂抿润唇。王采乔心念一动,面颊微微一红。
再过一日,情势更糟。她为了防止童壳来登,一直不敢离开石门附近,每隔得半炷香的时间,便去查看雷秉一遍,只见他面色越发惨白,气息渐弱,连一个”水“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喉咙嗡嗡有声,嘴唇干裂如酷暑旱田。她再看那鹰,脑袋耸拉在翅膀下,若不是眼帘偶尔闪动一下,仿佛已死了一般。她心中一动,将匕首一握,左手便按往那鹰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