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送信

雷秉甚是心急,一连打马北上数日,这一日突心想:“我只顾往王老英雄处走,可她一个大活人,谁知眼下又到了哪里?或许她又回到了神山帮?不,那绝无可能。对啦!大半她早料到我有一天要回心转意,又怕我找不到她,那她该在哪里等我?对啦,大半是泸州城那颗大槐树下!我们小时候常在这槐树上搭棚子玩耍。反正我若是要等她来找我,必选那颗槐树下等她。我和她很多时候可说是心灵相通,我既然这么想的,她大半也是这么想的!”,如此一想,脑袋一热,也不顾夜色将至,当即调转马头,又往西南走,不出半个时辰,天色已然大黑,只得往一家偏僻小店住了。

店内冷清,雷秉喝着热酒,和店主闲聊东西南北,甚觉温馨。突然传来两声马嘶,店门吱呀一开,两个风尘仆仆佩剑男子急匆匆闯了进来。二人要了饮食,一顿狼吞虎咽,似在急着赶路。其中一人一边吮着面条,一边忧心忡忡道:“廖师兄,那娘们拿着那封信做威胁,咱们纵然再追上她一百次,也是投鼠忌器,奈何她不得!此地离末山已不远,等她赶到了末山剑派,咱们只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那廖师兄是个有点驼背的矮个子,面色黑黄,显得有几分老成,说道:“这封信事关重大,咱们必须拿到手,否则也没脸回泰山派见师父了。咱们追她这一路,她已是惊弓之鸟,只盯着后头,绝不会防备前头,咱们连夜赶路,奔到她前头,再换身行头装扮,只要能伺机和她接近,将她制服不难”。另一人连连称是,二人狼吞虎咽,扔了一串铜钱,奔出门去。

雷秉听得仔细,心想:这二人原来是泰山派的,却不知要做什么恶事,反正顺路,我且跟去瞧瞧!等那两个泰山派的弟子走了小半个时辰,也自登马赶出。这时节秋高气爽,月色撩人,夜行并无不便。雷秉追出一个时辰,此时山峦消减,前方一马平川,更显得天辽地阔,只见前方原野上两骑飞驰,正是那泰山派两人了,雷秉不敢迫得太近,便收缰勒马,缓了下来。再赶出七八里地,转马过了小桥,正再寻那二人踪迹,坐骑倏尔受惊嘶鸣,两骑突从树林冲出,拔剑朝雷秉就刺。

雷秉未料早已暴露行踪,一时大惊,加之他骑术不精,被受惊的马儿一颠,差一点坠地。仓惶间把身子一仰,那二人来剑均砍在马背之上。雷秉心疼那马,大骂一声,拔剑朝那廖师兄刺去,那廖师兄剑法不低,骑术也精湛,雷秉又以一敌二,甚是凶险,数个回合之后便勒马奔逃,那廖师兄叫道:“休遁!留个万儿来!”,和那师弟齐齐追来。

恰这时天上乌云骤起,大地顿时昏暗,雷秉这坐骑虽非千里良驹,却颇具夜性,脚上丝毫不缓,不消半个时辰,已将泰山派二人甩出视线。雷秉再奔驰一阵,天光微露,稀沥沥下起一阵小雨,只见前方几间孤零零的茅草屋。雷秉不敢久留,只待去讨点饮食水便走,刚跨入石板坝子,却见牛圈里一匹骏马,神君非凡;屋前一根竹竿,上面晾着几间女子衣衫,红绸青衫,甚为华丽,岂是寻常农家所有?雷秉暗想,这八成便是泰山派追的那女子,她真也糊涂,连行踪也不知道藏匿。这般江湖雏儿岂会是奸恶之人?况且师叔们提起泰山派,均多有戏谑,不以为然之意,再瞧瞧那两个獐头鼠目的泰山派弟子,料必这泰山派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然而此事与我无关,我也只需提点提点这女子,也算尽了心了,却不必过多牵扯其中。

这么计较已定,便走到屋后,挨个儿探窗去寻那女子卧房,不禁心想:惭愧,若是被人抓个现行,我百口莫辩了,我只需走到她窗外,轻唤一声:“喂,追你的人来了!”,给她提个醒,立刻就走。

他踱步到第一个窗口,朝里一瞧,却是个脏兮兮的厨房,又走到第二个窗户,昏暗间正见里头一个女子在穿戴内衣。那女子见有人偷窥,惊呼一声,抓起剑来,一剑破窗扎来,雷秉急忙侧开,叫道:“喂,我是好心,追你的人来了!”。那女子哪里肯信,一边衣不蔽体往外冲,一边只哭道:“你们别进来,我将这信撕啦!”,却是一口北方口音。雷秉将这声儿一听,甚是熟悉,顿时吃了一惊,叫道:“你,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如惊弓之鸟,哪容作答?已冲出房门,抄过竹竿上的衣衫,跨上了马背,急着催马,却忘了先解缰绳,那马得令猛冲,却被缰绳扯倒,那女子扑通跌下来,摔得极为狼狈。此时天光已开,雷秉瞧得真切,只见那女子不是王采乔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