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退敌

陈玉玲一把将雷秉拉住,怒道:“你来作甚?还不快滚!”。雷秉心中愤恨,不管不顾,甩开陆玉玲的手,踏入厅中。

陈桂生一望,只见这人二十出头,气宇轩昂,面色坦荡,毫无惧色,不禁微微一愣,说道:“你便是那叫什么雷冰的?”。

雷秉仰头道:“不是冰,是秉承的秉,在下正是蜀人雷秉,你千里迢迢来找我,所为何事?”。

陈桂生阴笑道:“你小子派头倒也不小,竟敢这般和老夫说话,你既是雷秉,岂不知我找你作甚?”。

雷秉点头道:“好,我也不和你装糊涂打哑谜。你来找我,料必不过是为两年多前你两个外甥断臂一事。我和你两个外甥的恩怨,事实清楚,是非分明,你也不是傻子,自己理亏理直难道不知?你偏要罔顾事实,作贱是非,偏袒你两个外甥,我倒也不愿多费唇舌。今日我站在这里,你且说你待将我如何?”。

陈桂生冷笑道:“好个讨巧的小子,刚才藏着不出,现在看华山派人多势众,便跳出来撂狠话?”。

雷秉眼神一凝,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你这话将人瞧小了。我幸蒙华山派不计前嫌,将我收入派中,我已经感激不尽,又岂有脸于此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累旁人?今日之事止于你我之间,和旁人无涉!”。

陈玉玲怒道:“雷秉!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众位长辈在此,岂容你逞强显能,长袖善舞?你再不退下,我可要家法从事了!”。

雷秉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断然说道:“陆师叔,你话说得狠,却是为我好,我是知道的。只是我雷秉自踏入江湖以来,一直仇怨不断,疲于奔命,窝囊之极,若一直寻庇他人,必将举步维艰,实难心安”,又朝陈桂生道:“陈掌门!此事如何交代,你且划出道来!”。

陈桂生面露赞许之色道:“嗯,你小子忒也算有种!我原打算将你带回云南剁手枭足,我念你算条汉子,便网开一面,只剁你一条右臂,便算将恩怨结清如何?”。

雷秉摇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恕我不能自戕,你要我一条手臂,自己来取罢”,话罢缓缓将长剑出鞘,紧捏在手中。

陈桂生摇头叹道:“谅你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能有几分本事?不过狭路相逢之下,你敢慨而拔剑,面无惧色,倒另老夫刮目相看!老夫敬你刚烈,只攻你十剑,你若能挡住,老夫便罢兵而去,你若挡不住,这条手臂是少不了要给老夫的,如此怎样?”。

雷秉道:“在入华山之前,我另有师承,已习得一套剑术,挡你一二十招怕也不算太难,只是如今我既入华山派,以前的剑法不能再使,我便以我这数月间学习的华山剑法来挡你十剑罢”。

陈桂生蔑视冷笑,只道:“你只学过几个月,挡我一招怕也困难,不过你既然要托大逞英雄,我便成全你”,长剑斜指地面,凝势待发。

陆玉玲见阻止雷秉不得,又急又怒,大骂道:“雷秉!你要逞能作死,那也无妨,但此事传了出去,岂不叫世人骂我华山派无能,保护不了弟子周全?”。

雷秉目不斜视,只摇头淡淡道:“弟子生死就在眼前,实在顾虑不了这么多,请各位师叔同门原谅!”,左手长剑竖起,右掌辅握剑柄,左腿朝后斜踏半步,正是华山派基础剑法中的一招起手:“道童托瓶”。

陈桂生一声冷笑,身形先动,长剑在地上一拖,火花迸射,但见剑光骤然高起,往雷秉当头罩下,雷秉跨步侧方,长剑兜转,只听叮地一声,双剑相交之下,雷秉吃力不轻,直退出两丈开外,方站稳了脚跟,叫道:“陈掌门,这是第一招!”。

陈桂生笑道:“咦,还算要得!”,身形一旋,已迫至眼前,雷秉欺他冲势仍大,陡然低身一翻,未及落地,便突起一剑,刺他脚踝,陈桂生左足一滑,身子顷刻扭转,陡然间反手一剑,斜插而下,雷秉立足未稳,但见剑光闪电般奔天灵盖而来,骇然之下,只能不顾体面就地一滚,长剑在石缝间一戳,借力翻起,正自庆幸,突见对方长剑又已奔至前胸,雷秉仓惶间强自一扭,那剑扑哧一声,切入胸前皮肤,剑锋过处,衣衫尽数剖裂,鲜血淋漓。雷秉毛骨悚然,暗想他若再横切一剑,我命归西也!

这当头陆玉玲大叫一声:“这是两招,总共已是第三招了!”。陈桂生收剑而立,说道:“小子,你靠这粗浅剑法能堪堪挡我三招,也算难能可贵,我刚才若一剑横过,你项上人头安在?大丈夫无戏言,你选条手臂伸出来!”。

雷秉哪愿将手臂拱手让人?只摇头道:“你若真个横切,我自有应对之招!”。陈桂生怒道:“我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耿直人,对你还敬上几分,你却嘴硬不认账?既然如此,剩下的七招,老夫当下杀手,绝不留情!”。

雷秉闻言心惊,暗自寻思:“我刚才一时激愤,夸下海口不用’飞砂剑‘,这厮若要杀我,我一味的防守,绝无幸免之理,不如主动出击,或有一线生机”,趁对方闲暇,疾刺一剑。陈桂生挥剑磕挡,雷秉立刻叫道:“第四剑!”。其实陈桂生这一剑乃是防守,并非进攻,但雷秉喊声一出,陈桂生也不便驳斥,只吃了个闷亏。雷秉话音未落,手腕早已一斜,长剑借着磕碰之力,顺势前刺陈桂生咽喉,正是一招“踏阶献玉”。

众华山派弟子轰然叫“好!”,陈桂生心中有气,并不闪避,只挽个极快的剑花,长剑突然间如烈日穿透乌云,暴射而出,正是无量剑中的一招“金乌分光”。

这一剑势道极大,且后发先至,极为凶险,陆玉玲瞧得真切,大叫道:“青!”。这电光火石之间,她来不及说完,雷秉已知她是在指点自己以一招“青松迎客”对敌。

这刹那生死之间,时光似也已静止不动,雷秉心中反如明镜般铮亮,脑中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心想:“当初贺师兄传授我这些冗杂剑招之时便提过,我这一招’踏阶献玉‘乃是借敌势而出,甚为巧妙难防,敌手必仓皇自保之后方才进攻,我方自可趁机紧跟,不叫他喘息片刻。却不料这陈桂生艺高人胆大,并不自保,反而立刻回敬,那该如何?对啦,正是一招’青松迎客‘!”,正待施为,突又见对方肘部高悬,大臂斜出,有长驱直入之势,但握剑之手三指虚按,手腕隐伏,心里顿时一惊,想到:“瞧这厮出剑的姿势,竟似可走两个方位,一个在明,刺我下盘,一个在暗,奔我心口。我使这青松迎客,若只是我过于多疑的话,便大可全身而退,若他真有伏招,我胸口立刻便添一个窟窿!这厮剑上修为数十年,临敌经验大在我之上,我岂能如此豪赌?只是又该如何对敌?”,刹那间近几月学的上百个剑招,在脑中像皮影戏一般闪现而过,并无化解妙法,这危机当口,岂容细想?雷秉当机立断,说时迟那时快,一招“推轩拒月”,死死封住胸前,正是要弃车保帅!

陆玉玲见他用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剑招,又急又恨,禁不住花容失色,娇呼一声,不敢直视,陈桂生却是大吃一惊,只得一剑用老,直奔雷秉腰间,雷秉护胸心切,剑招也已用老,扭身稍慢,只听扑哧一声,伴着一声震天惨叫,那剑直没入雷秉大腿之中。

陆玉玲急奔入场,将雷秉扶住,大叫道:“今日就此打住,姓陈的,你再不滚,我不客气了!”。

雷秉中这一剑,剧痛钻心,腰间瘫软难支,额头大汗如滴,神情已是恍惚,朦胧间突想起当初阿桃为救自己,被西门渐一剑刺透大腿一事,刹那间悲从中来,不禁泪如雨下,如痴如狂,仰天大笑道:“妙哉,妙哉!很痛,也很痛快,再来刺我左腿一剑!”,起身又待再斗,陆玉玲骂道:“这小子疯了!快抬走!陈桂生,你也快滚!”。

陈桂生敛容道:“好,我这就走,不过不是怕你们人多。这小子虽然伤于我剑下,但他刚才那一招应法令我很是佩服,电光火石之间,尔等未必便能想到。此子天赋颇高,性子果断坚决,不可多得,恭喜莫掌门收此高徒!”,将手一招,带领二十多位弟子大步而去。

未知雷秉伤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